第 130 章 第一百三十章

第 130 章 第一百三十章

難得艷陽高照的晴朗天,室外溫度卻依舊很低,操場上沒什麼學生,光他們四個頂着老北風跟地下黨接頭似的,圍成圈有一搭沒一搭瞎聊。

宋羽揚不知道從哪弄來倆棒棒糖,先給了陸之衍一根,因為沈默不愛吃甜的東西,剩下的原本想給寧堔。

但剛吃完飯,寧堔實在沒胃口,宋羽揚只好自個含嘴裏了。

嘴裏咬着棒棒糖的倆人,一唱一和討論得很熱鬧,邊上的沈默時不時插句嘴,提醒他們有些想法過於離譜,正常人辦不來。

總之商量來商量去沒個像樣的主意。

這種時候寧堔覺得自己挺多餘,每年生日他都是隨便糊弄着打發,偶爾還會忘了生日這回事,經驗着實有限。

屬於外行中的外行,起不到什麼實質性作用,所以沒發表意見。

又過了會兒,泡在國外溫室環境生活慣了的陸之衍,被/操場的風吹得實在有點遭不住,吸了吸凍得通紅的鼻子問:“我們非要站這嗎?不能換個暖和點的室內坐下來慢慢聊。”

說話間,陸之衍朝沈默和寧堔看過去。

也是在這時,陸之衍才察覺,沈默站在寧堔右側始終沒怎麼動位置,仗着身高替寧堔擋着風,連視線也是,大部分時間都在看寧堔。

陸之衍神色牽動,噙着笑若有所思,

蹲在地上的宋羽揚兩隻手揣進羽絨服袖子,因為臉朝着風吹過來的方向,說話自帶電音,還打着飄:“不行,去教室肯定會被邢舟知道,到時候還玩個卵,驚喜都沒了。”

被宋羽揚一票否決的陸之衍很無奈,往宋羽揚腦袋上的帽子揪了兩把:“沒說一定非得是教室,藝術樓或者室內籃球館,哪怕是便利店也比呆在這喝西北風強吧。”

“嘖,我發現您還真是個少爺啊,這點冷都……”宋羽揚扒拉開陸之衍不老實的手,話沒說完突然張嘴沖地上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還差點一屁股懟地上,行為十分滑稽。

陸之衍適時地大笑幾聲,笑完后彎腰拍了拍宋羽揚肩膀:“別逞強了宋宋,還是找個暖和的地方慢慢商量吧。”

沈默問寧堔:“冷嗎?”

寧堔下巴埋進校服厚實的領子裏,只露出被眼鏡框遮住的上半張臉:“還行,不算特別冷。”

坐教室關着門憋了一上午,嗓子被空調吹得又干又澀,寧堔覺得趁着午休這會出來透口氣也挺好。

宋羽揚乾脆站起來,扯下脖子上的羊絨圍巾,扔給臉上沒什麼血色的陸之衍:“我說陸之衍你是不是腎虛啊,沒見過你這麼怕冷的。”

陸之衍將圍巾慢慢戴上,垂眼漫不經心開口:“要不改天你上我家咱倆試試,看我腎到底虛不虛。”

這句話說完,陸之衍抬頭剛準備繼續逗宋羽揚,發現空氣變得凝固,自己正被三道目光瞪眼盯着。

連向來淡定的沈默,也一臉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的意味深長。

寧堔張了張嘴,沒憋住偏開頭笑起來。

“等會,那什麼。”陸之衍發現自己騷話說過頭了,“你們別這麼看我,就是鬧着玩的。”

寧堔沖陸之衍比了個手勢,表示很佩服他什麼都敢說的勇氣。

也就這一瞬,陸之衍莫名放下心來,看着寧堔笑笑。

“拿我消遣是吧。”宋羽揚終於發現自己又被陸之衍坑了,撲過去想把人往地上按。

陸之衍後退兩步險些沒站穩,忙伸手扶住旁邊的籃球架勉強保持住站姿,緊接着又開始騷話連篇:“怎麼會呢,我這麼愛你。”

宋羽揚簡直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生氣,胳膊扣住陸之衍脖子沒鬆開,皺着眉乾笑了一聲:“靠,我怎麼覺得都快習慣你這種說話風格。”

聽了這話,陸之衍單眼皮往上一挑:“是嗎,你……”

見陸之衍表情又開始透着壞,宋羽揚不等他開口,直接摁着陸之衍肩膀裝模作樣準備上手捂嘴。

沈默掏出手機看時間,語氣很淡地提醒:“宋羽揚你注意點,他腿剛好,別給又弄折了。”

“沒事,我有數。”宋羽揚勒着陸之衍肩膀沒鬆手,似乎忘了他們現在到底是來幹嘛的。

陸之衍乾脆就靠在籃球架旁,任憑宋羽揚對他連拽帶摟地打鬧發泄,臉上始終掛着無所謂的笑。

寧堔看着這倆人鬧了會,轉頭低聲問沈默:“你說他們……”

“不會的。”沈默沒等寧堔話說完,否定了寧堔的猜測,“宋羽揚我了解,喜歡的女生類型一直沒變過,不會有那方面想法。”

“什麼類型?”寧堔順嘴問。

沈默收起手機,目光重新落回宋羽揚那邊:“大長腿,高個子身材好的那類。”

“那陸之衍算完美符合。”寧堔頓了頓,眼睛朝下看過去,“你腿也挺長。”

沈默笑:“可惜了,我跟他都不是女的。”

終於,宋羽揚放開陸之衍:“我真服了你,嘚吧嘚就沒句靠譜的話。”

陸之衍只笑笑,理了理被拽得有些散開的圍巾,重新將自己捂嚴實防止冷風灌進脖子裏,又往腳下有太陽的地方挪過去。

見陸之衍是真怕冷,宋羽揚嘆了口氣說:“不是兄弟我不當人,故意讓你跟這白白挨凍,主要是就咱們這學校,甭管去哪,但凡有人的地方,不出十分鐘行蹤就得暴露。”

“嗯?”陸之衍沒能理解宋羽揚的話,問,“為什麼?”

“這還需要問為什麼,你自己看。”宋羽揚指向另外倆人。

從他們這個角度,能看到沈默微低着頭的側臉,此時下睫毛濃長地暴露在陽光中,鼻樑到嘴延伸出流暢的直角,活脫脫就是網上常說的那種完美輪廓,正很專註地和寧堔說話。

陸之衍疑惑地“唔”了一聲,似乎不太懂宋羽揚讓他看沈默是什麼意思。

宋羽揚解釋:“你想想,萬一邢舟發現不對勁想打聽,隨便拉個人問有沒有看着沈默,八九不離十都能打聽到。”

“有沈默在,想不引人注意都難。”完事宋羽揚又補充道,順帶瞥了眼沈默。

察覺自己被倆人盯着,沈默這才將目光從寧堔身上收回,問:“怎麼了?”

“沒沒沒。”宋羽揚乾笑兩聲躲開沈默的視線,轉了個方向指着遠處幾個正朝他們看的女生,“我說的沒錯吧,聞着味就來了,走走走,這裏也不安全了,換地方。”

陸之衍發現真和宋羽揚說的一樣,這麼會功夫,操場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零零散散有不少學生。

“所以他們的目標都是沈默。”陸之衍恍然大悟,笑着說,“還真是前有虎後有狼的節奏。”

寧堔聽了陸之衍的話莫名覺得挺逗,沈默:“要不我先回教室,你們留下來慢慢聊。”

“別啊。”宋羽揚將羽絨服的帽子扣在腦袋上,挨着沈默邊走邊嘆氣,“你要是走了還聊個鎚子,多沒勁兒。”

四個人朝學生一般不太會去的學校北門走,找了個花壇角落背風口的位置站着。

“寧堔我看你剛才一直沒怎麼說話,是想到了什麼嗎?”陸之衍學着宋羽揚蹲在貼了瓷磚的花壇上,抬頭問。

寧堔:“我只是看你們商量得這麼費勁,覺得挺意外。”

“意外?”宋羽揚愣了愣,“生日是大事啊,肯定得好好商量,是不是默哥?”

沈默沒說話,只是看了寧堔一眼。

“你是不是早想到辦法了?”寧堔看着沈默問。

“嗯。”沈默點點頭。

“什麼?”宋羽揚一聽,趕緊問沈默,“有主意怎麼也不早提呢,快說說。”

沈默還是看着寧堔,停頓了幾秒:“要是不介意的話,就去你家。”

話音落下,陸之衍臉上露出很意外的表情。

“也行。”寧堔卻並沒有太驚訝,像是早料到沈默會這麼說。

趁着雙休時間,寧堔連續兩天像趕趟似的上醫院守着,葉秋夢已經從重症護理室轉入普通單人病房,供家屬探病的時間也增長不少。

因此寧堔去的時候,遇到除了葉成以外,許多沒見過的陌生面孔。聽那些人自我介紹,寧堔才知道都是葉秋夢公司曾經的股東和高管,以及有過生意往來的合作商老闆之類的。

本就不是很寬敞的單人病房,被各類慰問病人的鮮花果籃給佔滿,險些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路過不清楚情況的病人護士,估計會誤以為病房裏住着個什麼明星之類的大人物,否則怎麼有這麼多衣着光鮮體面的社會精英們來探病。

偏偏再熱鬧的場景,躺在病床上的葉秋夢都沒法睜開眼看一看。

從醫院回到家,寧堔將自己摔進客廳沙發,閉眼長舒了一口氣,回想着葉秋夢病房裏的場面——那群探病的人得知他是葉秋夢收養的養子后,幾乎都用了相同的神色打量他。

好奇,探究,以及混着莫名其妙的憐憫惋惜。

寧堔幾乎能讀懂他們眼神里折射出的另一層含義。

看看,這就是那個原本走了狗屎運繼承千萬財產的養子,現在別說財產了,毛都撈不着一根還背了身債,真是世事無常啊。

想到這,寧堔無端感到好笑,有些麻木地在越來越暗的室內光線中露出嘲諷的表情。

那些人並不知道,這點打擊對寧堔來說,還真算不上事。除了剛得知葉秋夢破產有點難以接受,到現在除了偶爾會有點迷茫外,他已經能心情平靜坦然面對了。

不屬於他的東西,自然不存在失去這種說法,沒什麼好可惜的。

愣了會神,寧堔摸出手機看離沈默來的時間還早,準備先睡一覺。自從進入冬天,人好像也變得越來越容易犯困,隨時隨地找個位置一躺就能馬上睡着。

閉上眼沒多久,寧堔感覺意識逐漸沉下去,腦子裏晃過一些很熟悉的畫面。

似乎又來到了醫院病房,不過和白天不同,病房裏冷冷清清沒有半個探望的人影,而病床上的女人,臉色憔悴瘦得只剩下一身皮包骨。

鼻腔內滿是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寧堔站在病房門口,腳步踟躕。

女人立馬察覺,眼眸偏轉溫溫柔柔沖他一笑:“快過來。”

外面是晴朗明媚的好天氣,窗帘也大開着,但病房內卻陰沉一片,陽光怎麼也透不進來。寧堔瞬間領悟,他是在做夢,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實世界。

在女人殷切注視下,寧堔含混應了一句,依舊挪不開步子。

他心裏想,為什麼會夢到這個畫面?

這個疑問停留不過十秒,寧堔內心馬上有了答案,應該是白天在醫院見了太多人的緣故,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女人耐心地沖他再度招了招手:“怎麼站在門口,快過來。”

“寧堔,到我這來。”

熟悉的語氣,熟悉的面孔,寧堔像是被什麼東西牽引着走進病房,隨着他越靠近病床,身高也慢慢縮小。

在夢裏,他依舊還是那個不到五歲的小男孩。

女人艱難地伸出一隻胳膊,往寧堔頭上輕輕揉着:“今天過得開心嗎?和老師同學相處得怎麼樣?”

“很開心。”寧堔趴在女人病床邊,垂下眼感受頭頂那片熟悉溫暖的撫摸。

當他再次抬頭去看女人的臉,卻發現畫面開始偏轉,陽光終於照進病房每一寸角落,眼前的一切都明晃晃反着光,很是刺眼。不知什麼時候,病房內站着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正嚴肅地聚在一起低聲說話,像是遇到了很棘手的問題。

女人面色平靜看着病房外艷陽高照,似乎知道等待她的是什麼,連眸光也泛着空洞。寧堔忍不住想去觸碰病床上那隻瘦削的手,說點安慰她的話。

“寧堔。”女人發現他,溫和地笑了笑,“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寧堔呼吸驟然變化,下意識搖頭拒絕,恨不能立刻轉身逃離病房,但身體怎麼也動不了,只能僵在病床前睜眼看着女人蒼白得如同張白紙的臉。

“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你都要好好活着,健健康康活下去。”女人說著眼睛裏湧出淚光,仍努力牽扯出笑,“答應我好嗎?”

“一定要活下去,寧堔……”

隨着最後一絲尾音飄散在空氣中,病房裏所有醫生護士都憑空不見,病床上的女人逐漸變得透明,似乎下一秒也會跟着消失。

寧堔猝然伸手朝病床上撲過去,想要捕捉空氣里僅剩的殘影,不料抓了個空。

寧堔聽到耳邊仍有誰在叫他名字,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混雜着那句“一定要好好活着”,讓他很難分清眼下是現實還是夢境。

“你要好好活着。”

“寧堔,你醒了嗎?”

“一定要活下去。”

“能聽得到我說話嗎?寧堔?”

“活下去……”

“沒事了寧堔,那都是夢,是假的。”

兩種聲音呼嘯着湧入耳中,如同念咒一遍又一遍拉扯寧堔突突跳個不停的神經,寧堔很想吼出來,偏偏嗓子像被什麼東西給死死纏住,掙不開扯不斷。

就在寧堔拼了命準備朝脖子抓撓,伸向空中的手卻被人半路截住,似乎想阻止他的動作。畫面聚焦,寧堔猛然間驚醒,大口呼吸着用盡全身力氣抓住面前那隻骨節分明的手。

接着寧堔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正看着他,因為使得勁兒太大,抓住的那隻手腕幾乎要被掰斷,沈默臉上明顯有不舒服的表情。

寧堔一愣,鬆開了沈默,兩手搭着膝蓋坐在沙發上,耳邊退潮般安靜下來,彷彿剛才的聲音都是他的幻覺。

“我做夢了。”寧堔吐出口氣,低啞着聲音說。

“剛才聽到你一直在說夢話。”沈默伸手摸了摸寧堔被汗浸濕的額頭,“夢到誰了?”

“我媽。”寧堔恍惚垂下眼,背脊綳出僵直的弧度,看向沈默,“夢到她臨死前對我說過的那些話。”

休學在家的幾年,寧堔覺得時間流速很慢,無論他幹什麼或者什麼也不幹,日子似乎始終停步不前,讓他很有種這輩子都得拖拖拉拉着過下去的錯覺。

直到現在,時間的沙漏似乎終於被鑿開了點缺口,流速加快不少,轉眼到了十二月底。

這次元旦連着雙休,趕在期末前一個月,附中給學生放了五天的小長假,恰好讓沈默他們有足夠的時間來捯飭邢舟的生日。

宋羽揚站在別墅的客廳里,瞠目結舌半晌,說了句:“沒看出來啊,寧堔還真是深藏不露,竟然住這麼大個豪宅。”

“所以看人不能光看外表。”陸之衍換完鞋子走進來,四處簡單打量了一圈問,“我們這麼多人過來,會不會打擾寧堔的家人?”

陸之衍問這句話,純粹因為他們準備今天鬧一個通宵,掐在晚上零點整給邢舟過生日。

沈默:“沒事的,要是真打擾也不會來這。”

“那就好。”陸之衍笑着點頭。

寧堔換完衣服從樓上走下來,見另外三個人全窩在沙發上,似乎正商量一會怎麼佈置現場。宋羽揚雖然第一次來,但顯然沒把自己當外人,沒說幾句話整個人往沙發上一躺,很是悠哉地抱着個靠枕從這頭滾到那頭。

最後被沈默踹了一腳,宋羽揚才終於消停老實。

見宋羽揚從沙發滾到地毯后趴着不動彈,陸之衍樂個不停,因為笑得太大聲,被宋羽揚跳起來摁在沙發上不讓繼續笑。

聽着客廳里不斷傳出的動靜,恍惚寧堔有種感覺,對他來說一向只是吃飯睡覺的房子,似乎有了那麼點人味兒。

可能這也是沈默為什麼會提出到葉秋夢別墅來替邢舟過生日,沈默希望寧堔住的這個家,能產生些還算美好的記憶。

總得來說還事情辦得挺順,之所以順,純粹是他們壓根不用自己動手,而是花錢請了外面專業人員上門佈置,整個就跟要在家辦什麼重大活動似的。

別墅里不斷有人進進出出搬東西,圍着別墅一樓畫圖設計,總之熱鬧得不行,看得寧堔有一瞬間的傻眼。

趁這個空檔,宋羽揚借用別墅里的廚房忙活了一陣,準備做幾道拿手菜放着晚上配蛋糕和啤酒。

陸之衍見狀,覺得閑着也是閑着,自告奮勇去幫宋羽揚打下手,結果圍着宋羽揚轉了兩圈,不光油鹽醬醋分不清,切西紅柿還能好幾次掉地上。想開燃氣灶又半天不知道按鈕在哪,胡亂一通倒騰后,感覺下一秒能原地表演個火燒廚房。

最後陸之衍被忍無可忍的宋羽揚給趕回客廳,並且威脅要是再敢踏進廚房,就和他絕交,以後兄弟也沒得做。

陸之衍回到客廳嘆了口氣:“寧堔你家廚房真的太高科技了,洗碗機都是遙控的,我說怎麼按來按去都不啟動。”

寧堔笑笑說:“我也不會用那些機器,平時都是手洗的。”

回家到現在,寧堔發現好像只有他最無事可做。平時出入有司機,在家有保姆傭人照顧生活起居的沈默,這種時候竟然全程盯着那些上門佈置現場的人,偶爾還會提出點建議讓他們改方案,看着非常穩重靠譜。

不知是沈默臉上表情過於認真嚴肅,以及氣場實在不像個好糊弄的十幾歲高中生,蹲在地上貼燈條的工人陪着笑臉說:“你就放心吧,我們干這行都六七年了,什麼生日會慶功會還有婚慶都接手過,絕對不會出岔子,等會包你滿意。”

“嗯,辛苦你們了。”沈默見一樓差不多也快完工,終於沒再像個嚴苛的包工頭繼續把人盯着。

沈默回到客廳瞟了眼廚房:“宋羽揚還沒弄完?他這是要做滿漢全席了。”

“我告訴他在訂了餐蛋糕晚點也會送來,他非說自己做的更有心意,還不讓我插手。”靠在沙發上看寧堔玩遊戲的陸之衍表情很無奈地說。

“閑的。”沈默淡淡吐出兩個字。

寧堔暫停手裏的遊戲問:“多大的蛋糕?”

“不大。”沈默說,“我特意讓他們做個小點的。”

結果寧堔發現沈默對“小蛋糕”的定義和他想像中有不止一倍差距。

到了傍晚,送蛋糕的車開到別墅門口,從車上下來三個人,小心翼翼抬着一個寧堔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四層蛋糕進來。

“……”寧堔對着蛋糕皺眉觀賞了幾分鐘,試探着問沈默,“你管這叫小蛋糕?”

沈默笑起來:“差不多吧,下回你生日我給你訂個更大的開開眼。”

“謝謝,今天我已經算開眼了,再開估計得瞎。”寧堔搖搖頭,心想光他們幾個,眼前這堪比半個人高的蛋糕到底得吃幾天才能吃完。

顯然寧堔不知道蛋糕除了吃,還有其他別的用處。

那邊宋羽揚忙完從餐廳走出來,對着蛋糕眼前一亮,吹了聲口哨,拿出手機讓陸之衍給他拍張和蛋糕的合影。

“你拍就拍,別發朋友圈。”沈默開口提醒。

“啊?為啥?”宋羽揚擺好姿勢,笑容定格在臉上問。

陸之衍為宋羽揚智商捉急,說:“你現在發,一下午不全白忙了,要發也得等邢舟人到了再發。”

宋羽揚茫然了一會反應過來,很是愉快地說:“行行行,那我不發。”

一到晚上,沈默給仍被蒙在鼓裏的邢舟打了個電話,先是語氣很隨意地聊了會天,接着才奔向主題:“今天沒出去浪,這會都在寧堔家,他家附近商場新開業,聽說有大型煙火表演,想着晚上去看看打發時間。”

說完沈默瞟了眼圍在他跟前的三個人,幾乎都瞪着眼屏氣凝神等待電話里邢舟的反應,畫面太可愛,沈默沒忍住偏頭笑了笑。

寧堔見狀慢慢做口型防止沈默露餡。

旁邊宋羽揚緊張得不行,忙豎起食指,輕輕“噓”了一聲。只有陸之衍因為頭回幹這種事,乾脆閉嘴要笑不笑安靜看着。

沈默清了下嗓子,正經起來:“要不你打個車,我發定位給你,反正明天學校放假,晚點回去應該沒事,就當聚一聚。”

邢舟那邊安靜了一會,像是在做心理建設,建設完才嘆了口氣答應:“那行,我先和我媽說一聲,半個小時應該能出門。”

沈默依舊面不改色淡定道:“嗯,你到了發微信,我給你開門。”

掛電話前,邢舟想起來問了個和陸之衍相同的問題:“這麼晚過去,會不會打擾到寧堔他家人?合適嗎?”

“沒關係的。”沈默目光在寧堔臉上停留,接著說,“就我們幾個在。”

邢舟似乎隱隱有什麼預感,問:“就你們幾個?”

“要是有其他人,我們也不會上這來了。”沈默說著用腳踢開恨不得貼他臉上聽的宋羽揚,“你別擔心那麼多。”

終於,邢舟在電話里說:“好,那晚點見。”

電話掛斷後,幾個人都癱在了沙發上鬆了口氣,寧堔:“我真沒想到給人過生日得這麼驚心動魄,要是邢舟來不了你們準備怎麼辦?”

“綁也得把他從家裏綁來。”宋羽揚脫口道,“不然我們折騰這麼久為了啥,先綁來再慶祝讓邢舟驚喜一下。”

陸之衍沖宋羽揚點了個贊:“強買強賣還得是你。”

給邢舟發完定位,沈默收起手機說:“估計過來得要一個多小時,先歇着吧,到點再熄燈。”

宋羽揚比了個OK手勢:“收到。”湊到陸之衍身旁準備組隊玩會遊戲。

寧堔看着眼前到處都是花里胡哨的佈置,特別是天花板上一串串的氣球和彩燈,腦子裏冒出疑問,這還是他熟悉的家嗎?想着想着忍不住笑起來。

“怎麼樣,是不是玩得還挺開心。”沈默遞給寧堔一瓶開了蓋的飲料,低聲問。

“嗯。”寧堔點點頭,嘴邊的笑慢慢綻放開,“感覺像活在另一個世界。”

“這就是真實的世界。”沈默靠在沙發,學寧堔仰頭看着那些彩燈,“以後還會有很多像今天這樣的日子,很普通也很容易發生。”

“是嗎?”寧堔點點頭,感覺心情有種通透的舒暢,“那挺好的。”

沈默看着寧堔笑笑。

邢舟人一到,整棟別墅一樓到二樓所有房間客廳餐廳起居室的燈都被熄滅,只剩玄關到客廳的地上亮着白天被人貼好的燈帶,像一條發光的小路指引邢舟走進別墅。

而早等在別墅內的幾個人手裏分別拿着能噴出各種顏色綵帶的拉炮,邢舟站在客廳正感到納悶,猛然間聽到耳邊不斷傳出“砰砰砰”的動靜,驚得喊了好幾聲“我操!”

完事沈默走過去把客廳燈給打開,毫不意外對上了邢舟滿身綵帶一臉震驚的表情,看着眼前五彩斑斕的佈景,憋了半天才語無倫次問寧堔:“你家這是要辦婚宴呢?”

“……”寧堔被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問懵了,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生日快樂!”宋羽揚和陸之衍突然很大聲喊道,又啪啪啪鼓起掌。

邢舟終於看到餐廳那邊擺着的大蛋糕,眼裏從驚訝轉為驚喜,指了指沈默,“沒想到你和他們串通一氣騙我,我還奇怪你沒事大晚上給我打什麼電話,完全不像你的風格。”

沈默再次對着邢舟拉響手裏的小禮炮:“生日快樂,雖然提前了一點,先湊合一下,等零點再正式給你過。”

宋羽揚上前一把攬住邢舟的肩,摘掉他頭上的綵帶,很是得意:“怎麼樣,就說開心不開心,激動不激動,興奮不興奮吧!”

“感動。”邢舟嘆了口氣,沖幾個人抱了抱拳,“謝謝,這排場太大,快有點受寵若驚了。”

陸之衍笑:“現在受寵若驚太早了,驚喜還在後面。”

接下來基本都是按照流程走,點蠟燭吹蠟燭切蛋糕吃蛋糕往臉上抹蛋糕。

寧堔看着樣臉上糊滿奶油的宋羽揚他們,轉頭對沈默說:“蛋糕好像真買小了,這才過去半個鐘不到,都快被他們砸見底了。”

沈默端着蛋糕往寧堔白凈的臉上塗了層奶油,然後靠在餐廳椅子上笑:“你才發現,我早說過的。”

寧堔皺起眉,抓起桌上那塊他沒動的蛋糕,捏着沈默下巴毫不猶豫上手抹,動作利落導致沈默完全沒法躲,只能邊笑邊坐那仍由寧堔糊牆似的亂抹亂蹭,還差點直接摔地上。

宋羽揚見了吼道:“卧槽,家暴現場啊!”

“沈默這是完全被寧堔制裁了。”頂着一臉的蛋糕奶油,邢舟跟着笑起來,還不忘躲開突然朝他們攻擊的陸之衍。

宋羽揚邊躲邊指着陸之衍:“過分了啊!你怎麼不去砸沈默寧堔啊,光砸我們。”

臉上幾乎沒沾什麼蛋糕的陸之衍毫不掩飾內心的想法:“我喜歡欺負弱小,比較有成就感。”

“太操了,邢舟我們一起上,弄死姓陸的!”宋羽揚再次扯開嗓門吼。

“算了,姓陸的太強,我沒力氣再戰,你加油。”邢舟吐掉不小心進嘴裏的蛋糕屑,趴在餐桌上擺擺手。

結果是光砸蛋糕就玩了快一個小時,等終於結束,幾個人已經累得不行。

面對滿餐廳狼藉,寧堔嘆了口氣:“看來明天有的收拾了。”

宋羽揚:“這你就甭操心,到時候叫個家政來分分鐘搞定。”

沈默拍拍寧堔的肩,沖另外幾個人說:“都去洗洗,等會還要繼續。”

一直到凌晨三四點,邢舟這個生日才算圓滿劃上句號。五個人因為喝了不少酒說了很多亂七八糟的祝酒詞,倒頭睡在了別墅客廳的沙發和地毯上,到第二天下午才醒。

寧堔是被茶几上的手機鈴聲給震醒的,帶着沒完全醒酒的模糊意識,先是眯眼看了看時間,轉眼已經下午三點半。

“喂,你好。”寧堔感覺自己還是一身酒味,扯着衣服領子低頭邊聞邊接起電話。

而落在嘴邊的笑沒堅持一分鐘,寧堔聽懂電話里的內容后,表情瞬間往下一沉:“好的,我現馬上過去。”

上樓洗漱到穿好衣服,剛走下樓梯,寧堔發現沈默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醒了,正站在餐廳倒水喝。

沈默餘光瞟過去,端着玻璃杯臉上隱約還有沒睡好的疲態,問寧堔:“怎麼了,你現在要出門?”

“剛才醫院打來電話,”寧頓了頓,儘力保持着鎮定,“說葉阿姨情況突然不是很穩定,正在手術室搶救,可能有什麼萬一需要家屬簽字,我得過去看看。”

沈默捏着水杯的手微微一松,險些砸在地上,好半天才消化了寧堔話里的意思,然後說:“你等等,我換件衣服陪你去。”

沈默換好衣服,其他三個人也醒了,聽說醫院傳來的這一噩耗,馬上提出要跟着一起。

陸之衍揉了揉宿醉過後有些發漲的額頭:“可能有什麼地方我們也能幫上忙,順路打個車的事,不麻煩的。”

宋羽揚和邢舟跟着一頓附和。

沈默看着沒說話的寧堔,點點頭:“也行。”

等他們趕到醫院,才發現手術室門口空蕩蕩半個人影也沒有,葉成這個親哥哥關鍵時候竟然不在,難怪醫院催命似的打了好幾個電話到寧堔手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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