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回宮(下)
趙福德說著,忙瞥了瞥月夕,又補充道:“不過,皇上從未召見過季娘子,女史無需憂慮。”
月夕並不在乎這個,望了望天色,道:“抓緊着回宮吧,天要黑了。”
永明宮裏,寶兒已經領着眾宮人等候。
眾人見了禮,便簇擁着月夕進屋梳洗和用膳。
趙福德出去了一會兒,回來時手裏拿着一封信。
月夕見了便問:“是皇上的信?”
“正是。”趙福德笑盈盈地將信呈上,“皇上的信一天也不落,簡直比飯點還準時啊。”
月夕一邊拆信一邊道:“也就最近的信能準時送來。等大軍北上出了關,就再沒有準時的信了。”
她這話說的頗為平靜,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大軍越是北上,她着心裏頭越不踏實。
信是皇帝的親筆信。
看筆跡草草,便知他行程匆忙。
他向當初應承的一般,將近來的傷勢詳細地告訴她。
到底是有了張定安在身邊細心調養,皇帝的傷勢較在松江之時已經恢復了許多,但因此落下的頭疾卻時時困擾着他。
因而他說一夜安睡,月夕便知道是糊弄她的。
在松江的時候。皇帝就沒睡過好覺,何況是行軍中呢?月夕看着信上的筆跡,心中又生出些悵然來。
字裏行間,皇帝對自己的事情一筆帶過,對她倒是多有囑咐。
他似乎算好了她今日必定能回到皇宮,因而囑她好生歇息。他說,趙福德已經召了太醫院的王醫正次日來為她請脈,讓她務必遵醫囑,將身體養好。
此外,他還特別提到了太后,說他已經給太后那裏去信,說明一切安排,讓月夕無需憂慮。
言外之意,她不必去應付太后,而太后也不會來找她的麻煩。
月夕有些無奈,又有些覺得好笑。
有了從前的幾番風波,皇帝顯然比月夕還有些緊張。他就跟個老母雞似地,操心裏外,彷彿生怕自己不在宮裏的時候,她會遭遇什麼不測。
就像她總在擔心,沒有自己跟在旁邊,他會有什麼意外一樣。
月夕想了想,在案前坐下,給皇帝寫回信。她寫了兩頁紙,裝到信封里封好,交給趙福德,便回屋歇下了。
回宮之後,一連幾日,日子都平靜得沒有一絲水花。
太後果真沒有來找她,彷彿就跟不存在一般。趙福德倒是每日都要替皇帝到太后宮裏去請安,太后見了他,只例行問答幾句,便打發他回來了,並無閑話。
可除了太后以外,似乎有人仍惦記着月夕。
一天早晨,月夕用過早膳,宮門上便傳來消息,說是季窈來了。
月夕自然頗為詫異:“季娘子來見我,所為何事?”
“沒說。”趙福德道,“不過奴才猜測,興許又是來打探皇上的消息。女史看是否要見,不見也行,奴才便以女史身體抱恙為由,將季娘子打發開去?”
月夕想了想。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她是不信季窈會有那個閑工夫來找她閑聊。
“不必,請進來吧。”月夕道。
她坐在花廳里,靜靜等着。
沒多久,一抹身影出現在門前。
那日在宮門上只匆匆瞧了一眼,沒有看得十分清楚。今日仔細端詳,月夕才察覺,季窈的面容清減了許多,想來前陣子是果真病得厲害。
她盈盈上前做禮。
月夕也還了禮,道:“季娘子請坐。”
說罷,她便讓寶兒看茶。
季窈並沒有許多客套,坐下之後,只將眼睛望着月夕,若有所思。
月夕只得沒話找話,道:“早聽皇上說起過季娘子,聽聞季娘子前陣子病了,不知如今是否大好了?”
提到皇帝,季窈的雙眸微微動了動,可只有一瞬,又恢復了平靜。
“謝女史關心,季窈已經大好。”她答道。
“如此甚好。”月夕點點頭,“不知娘子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季窈沒有立刻回答,只輕輕絞着手中的帕子,片刻才道:“我此番前來,是想問個事。”
“何事?”
“不知女史是否有法子能給皇上遞話?”
“哦?”月夕輕抿一口茶,“娘子有事找皇上?”
“不是我的私事。”季窈趕緊道,“是為了太后。不知皇上能否派個親信回來,到壽安宮看一眼?”
月夕有些詫異。
她明明記得,今日趙福德才過去請了安,回來稟報說,太后那邊一切安好。
斟酌片刻,她問道:“太后病了?”
“那卻沒有。”季窈道,“我也知如今正值戰事,若無緊要之事,不可打擾皇上。可此事十分緊要,我才斗膽開這個口。”
說著,她望着月夕,道:“我也說不好究竟出了什麼事。只是覺得,太后似乎性情大變,我每進宮來拜訪,她總有些不耐煩,沒說上幾句話便催促我出宮。若我不走,她便發脾氣。而且不不僅是太后,我總覺得,壽安宮裏頭的人也變了許多。”
月夕的眉梢微微抬起。
她雖知道太后和季窈關係不一般,不過聽着這描述,卻覺得沒什麼奇怪的。
畢竟在月夕面前,太后就是那副陰陽怪氣的模樣。
“哦?”月夕問,“想來,壽安宮裏來了許多新人?”
“倒不是說來了新人,而是過去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如今都伺候在太後身邊;而太後身邊的許多老人,不知為何都不見了,例如周嬤嬤。自打我記事以後,周嬤嬤就不曾離開過太後身邊。可太后卻說,因為周嬤嬤前陣子犯了個錯,她暫且將周嬤嬤拘起來了。至於犯了什麼錯,太后也頗不耐煩,只說讓我不必管,又將我打發走了。"
月夕微微蹙眉。若季窈說的不假,那此時着實詭異了些。
以她對太后的了解,太后縱然對誰也看不上,可對這位老奴可謂十分倚賴,亦十分縱容。其縱容的程度,就是皇上見了,也十分看不過去。那是究竟犯了什麼錯,能讓太后將周嬤嬤給拘了呢?
她問道:“那現如今,是何人貼身照看着太后?”
“是個過去在外院傳話的太監,名喚元慶。那太監年紀尚輕,做事沒個妥帖,馬馬虎虎的,太後過去還說過,元慶活該是個跑腿的命。如今我倒是不知,他憑什麼從外院到了內院,還能讓太后連周嬤嬤都不要,竟把他等體己人?莫非那元慶知道什麼歪門邪術,還會蠱惑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