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落花辭·四

第193章 落花辭·四

許媽媽看着程十鳶這樣子,心中不忍,但還是道:“小姐,夫人雖是嚴厲了些,可這也是為了您好。如今您在家中有夫人和老爺教導您,護着您,您自然是怎麼樣都好,沒人敢說您半句,縱然任性一些,頑劣一些,他們也都會容忍。”

“可日後小姐若是嫁到了將軍府,頭上有婆婆和丈夫壓着,一舉一動都要被人看着,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對方必定會覺得老爺和夫人沒有好好教導您。”

“到了那個時候,沒有人能夠為您撐腰,您在婆家抬不起頭來,日子必然不會好過,連帶着老爺和夫人的名聲,甚至是程府的名聲都會受到影響。”

“所以……您這性子還是收斂着些吧,現在受些苦,總比往後嫁去將軍府受苦來得好。”

許媽媽也是看着程十鳶長大的,自然不希望日後她的日子不好過。

將軍夫人喜歡溫順乖巧的兒媳婦,整個皇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偏偏聖上賜了婚,他家的小姐卻又是活潑好動的性子,要是不改改的話,以後一定會吃虧的。

出嫁前受些苦,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調教,也總比嫁到別人家去,被別人打罵欺辱來的好。

程十鳶抿唇,她知道許媽媽說得沒錯,母親這麼做也確實是為了她好,便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許媽媽。你放心,日後我一定謹言慎行,至於又寧,就勞煩您多關照了。”

程十鳶朝着許媽媽福了福身,將又寧託付給了她。

許媽媽連忙將人扶起來,“小姐這是哪兒的話,這都是老奴應該做的,您只管好好學習禮儀,又寧我也會將她調教好。老奴知道您與又寧感情深厚,您放心,夫人也都看在眼裏,她一定不會狠心將又寧留在府里的。”

“夫人方才就是太生氣了,過節日氣消了也就好了,不過學禮儀的事情小姐一定要多上點心。”

程十鳶感激地點了點頭,這才轉身回了屋裏。

樹蔭下那隻綉了一半的喜帕被風吹得微微晃動,程十鳶忽然想起了方才又寧說的話,不禁感慨:“看來這位陸公子和他的母親還真是都喜歡性子溫順的,你呀,真是一語成讖。”

又寧紅了眼眶,簡直後悔不已。

若不是她非要說那些渾話,小姐又怎麼會在院中和她玩鬧起來,又怎麼會因此恰好被陸公子看見呢?

“小姐,那些話都是奴婢胡說的,奴婢胡亂聽了旁人說的話,就拿來在您面前嚼舌根,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胡說八道的!”

程十鳶搖搖頭,聲音清婉,沒有半點怪罪又寧的意思。

“這怎麼能怪你呢?若非我秉性如此,也不會讓他撞見這一幕,何況就算今日欺瞞過去,往後的相處之中,也必定會被他瞧出端倪的。許媽媽說的沒錯,與其到時候才被人嫌惡,倒不如趁着現在便改改自己的性子。”

她看向又寧,安撫道:“別怕,待會兒你就去許媽媽那,許媽媽為人寬厚,一定會好好教導你的,你只管跟着她學,將自己的性子也收斂些,往後去了將軍府,我們才不會再犯這種錯。”

又寧聽程十鳶這麼說,連忙點點頭,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奴婢待會兒就去許媽媽那兒,一定會將自己這莽撞的性子改掉,不會給您再添麻煩的!”

程十鳶輕輕笑了笑,“好。我們又寧最好了,快去吧。”

又寧將手裏的東西放在房間裏,見風眠來了,便就告了辭,尋許媽媽去了。

程十鳶在院中坐下,拿起那尚未綉完的喜帕繼續綉着,想起那位還未見過的陸公子,心中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若要說她因此惱恨這陸公子吧,倒也沒有。

對方既然沒有挑明了說起此事,便是在給她機會,也算是給程府留足了顏面,沒讓他們難堪。

可他的所作所為明擺着就是不喜歡她這種性子……

程十鳶想,想來他也與她一樣,是因為聖上賜婚,所以才無法反抗吧。

不知怎麼的,程十鳶心中忽然有些不得勁了。

少女懷春時,總也是幻想過自己往後嫁的人會是什麼樣的。

程十鳶曾希望自己的丈夫會是一個愛她敬她護她的人,可世上有那麼多夫妻,未必每一對都是恩愛和睦的。

而她或許就不在其中。

程十鳶直到現在才徹底認識到這個事實,不由輕輕嘆了一口氣。

風眠見了,便道:“小姐不要想太多了,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如今您和陸公子尚未成婚,一切都未有定論,自己想這些有什麼用處呢?不過是讓自己心中不痛快罷了。老爺和夫人當初婚前也並不熟識,如今不也一樣過得很好嗎?”

程十鳶聽了,點點頭不作聲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程十鳶每一日都在跟着宮裏出來的嬤嬤學習各種禮儀,沉澱自己的性子。

一日日的磨礪下來,她的心性與之前相比,竟也真的十分不同了。

就連慕柔來找她玩時都說她和以前比起來,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程十鳶聽了這話,只是輕輕的笑,再也沒有從前那般肆意歡脫的神色。

婚期很快就到了。

聖上親賜的婚事,總是要引人注目一些,一大早便十分熱鬧。

何況,程十鳶還是太傅之女,連太子殿下都來恭賀婚事,朝臣們自然也大多來了。

成婚當日,程府與鎮西將軍府都掛滿了紅綢,迎親的隊伍在皇城裏浩浩蕩蕩地繞了三圈,才停在城府門口迎接新娘子。

程十鳶被打扮得很是漂亮,她身上穿着芳華閣送來的婚服,精緻華麗,不過頭上的喜帕卻是自己繡的那幅鴛鴦戲水圖。

太傅和太傅夫人依依不捨地送她入了花轎,就連年紀尚幼的弟弟妹妹都哭紅了眼睛。

程十鳶沒哭。

她早就料到會有這一日了,所以真正出嫁的時候,倒是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過。

眼前是一片紅。

鞭炮聲、鑼鼓聲、交談聲、祝福聲不絕於耳,這些聲音雜糅在一起,讓她有些不安。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未來的丈夫是個什麼樣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往後會過上什麼樣的日子。

花轎平穩地停在將軍府門口,一雙修長的手挑開車簾。

程十鳶感受到男人修長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心神一震,下意識蜷起了手指,卻碰到了男人手心粗糲的繭。

她不合時宜地想起她嫁的人是個上過戰場,真刀真槍與敵人交過手,殺人無數的將軍……

程十鳶不知怎的,忽然就有些害怕了。

察覺到她的情緒,陸行知道:“別害怕,我扶你出去,轎門很高。”

男人沉穩冷淡的聲音響起,讓程十鳶心如擂鼓。

她放鬆了幾分,順着男人的力道站起身,跨出轎門。

不多時,着冰涼的紅綢便塞到了她的手中,陸行知道:“牽着這綢帶,我帶着你往裏走,不要怕。”

程十鳶一一照做,心想,好像這陸公子也不是想像中那麼可怕。

跨過火盆,拜了堂,程十鳶便被送入了婚房裏。

風眠、又寧和將軍府的幾個丫鬟嬤嬤在屋內陪着她。

一道蒼老的女聲響起,是將軍夫人身邊的宋媽媽。

“少夫人,您可以掀開蓋頭,先吃些東西墊墊,少爺現在還在外面招待客人。”

程十鳶聞言,便抬手將喜帕翻上去一角。

宋媽媽端來幾盤才做好的點心和一小壺清茶,“先吃些東西吧,這一日折騰下來,想也是累壞了。”

程十鳶聞言,點點頭,道過謝便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不過程十鳶很清楚,這宋媽媽是替將軍夫人來試探她的,自然沒有多吃。

儘管她確實很餓。

天不亮就已經起身了,沐浴焚香梳洗妝扮,這一整套折騰下來,程十鳶已然是沒了半條命。

更何況,她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身上的婚服十分厚重,髮髻和簪釵也沉甸甸的。

程十鳶沒有暈倒,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用完點心,用清茶凈了口,程十鳶便將喜帕蓋好了。

宋媽媽見狀,沒說什麼,只領着人站在一旁靜靜的等着陸行知到來。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才被推開,陸行知帶着酒氣跨入屋內。

按說陸行知本來是應該先挑開程十鳶喜帕,然後喝了交杯酒才會讓下人退出去的。

可他一進婚房,便將所有的下人全部遣走,還吩咐人先打水沐浴。

宋媽媽覺得這樣不妥,勸了幾句,可陸行知依舊堅持,眾人無法,也只能依言照辦。

程十鳶抿了抿唇,下意識攥緊了袖口,靜靜等着陸行知沐浴完。

她想,他應該是不喜歡她的吧。

否則也不會在大婚之夜就這樣落她的臉面。

又過了將近半個時辰,陸行知才重新回到了婚房內。

喜帕陡然被挑開,屋內的燈光讓程十鳶有些不適應。

她微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夫君,卻是微微一怔。

是他……

原來,那個她在芳華閣見到的公子,就是陸行知。

可,他好像不太喜歡她呢。

見程十鳶一動不動,陸行知壓了壓唇角,走到桌邊倒了兩杯酒。

“過來。”他說。

程十鳶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抽身,走到陸行知身邊坐下。

二人手臂相交,喝完了交杯酒。

程十鳶正想着說點什麼,陸行知便站起身來,朝她道:“今日軍中的兄弟來了不少,為了招待他們,我喝了不少酒,若是動作粗暴了些,還請娘子見諒。”

程十鳶還未品出這話的意思,陸行知便已經俯下身,將她一把抱起來了。

“啊……”

程十鳶受驚,緊緊抓住陸行知的衣袍,幾乎將整個腦袋都埋在了他的胸口。

他身上的酒味已經很淡很淡了。

陸行知低笑了一聲,將人放在榻上,動作不甚熟練地將程十鳶頭上的髮飾一一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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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她會抓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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