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65 退無可退,忍無可忍
以往。
河谷的清晨靜悄悄。
可今天,三個世紀前的景區小屋,現在的變種人營地,周圍有噪音頻頻傳來。
幾名肌肉虯結的綠皮變種人,正蹲在濕軟的河邊草地上,敲打着損壞的防禦工事,模樣笨拙且敦厚。
他們最近的日子不太好過。
河邊,有名頭戴鋼盔身着大碼軍用防彈衣的變種人戰士,他正端着輕機槍,煩躁地盯着河對岸那片低矮灌木林。
他那結構存在缺陷的大腦,實在難以理解——
那隻大螃蟹在發什麼瘋?
來我們的營地大鬧一通,破壞建築,搶奪食物,留下一片狼藉又迅速爬走。
圖什麼?
還每天一次,雷打不動,規律得就像上班一樣!
上班……
好遙遠的單詞。
變種人戰士用拳頭砸着腦袋,把那種討人厭的熟悉感剔出腦海,眼中很快重新只剩下殘暴的殺意。
見對岸灌木又開始如期晃動。
戰士咬牙切齒端起了機槍。
一隻四五米高,十來米長的龐大生物,正迅速地向這邊爬來。
十米,五米,三米……
戰士不甘心地讓開了路,任由對方揮鉗剪開一袋被蒼蠅圍繞的爛肉。
其他變種人也氣得原地跳腳,甚至有人把剛建起的工事用木棒砸爛,但他們卻只是對着寄居蟹大吼,竟沒有阻止的意思。
所有變種人都選擇了忍。
狂暴的本能,均被頭腦中某個聲音壓抑住了。
那個聲音早已遠去,但卻有股深入靈魂的魔力。
他在說。
保存實力。
變種人戰士隱約記得很久以前,他們剛遷來河谷時,曾和三隻這樣的大螃蟹打了一架。
於是他們從二十人變成了十一人。
所以變種人不敢違背心底的聲音。
況且那三隻螃蟹,只不過是寄居在三輛麵包車裏,比這隻要小得多。
戰士眼中露出迷惘,麵包車又是什麼來着?
咦……唔……呃!
頭痛!
思考好痛!
與此同時。
河對岸的灌木叢中。
黑旗藏在樹的陰影下,轉動望遠鏡,看着那名在地上打滾的變種人,心底生出濃濃的不解。
這些傢伙……怎麼任由巨型寄居蟹破壞他們的營地,好像小孩一樣在旁邊哭鬧。
拿出變種人的殘暴來啊?
跟巨大寄居蟹干一仗啊!?
吐槽歸吐槽,黑旗沒有太擔憂。
他們已經為寄居蟹培養起了“破壞=快樂”的條件反射。
再等等,將寄居蟹趕到變種人營地中,用大量的煩躁念頭去惹它,等它主動對變種人出手……不打也得打了。
“今天就到這兒吧。”
謝爾頓如釋重負地躺下,在灌木叢里四仰八叉,脖頸和臂彎等位置的清晰血管,其中的藍色正迅速消退。
“有什麼不適癥狀嗎?”
湯姆滿眼好奇,旁邊警戒着的湯米也豎起耳朵。
他們倆兄弟入伙后,基本都在外面跑,還是這幾天閑暇之餘的交流,才慢慢了解到管理者勢力的種種神奇。
“我這才哪到哪。”
謝爾頓摘下呼吸器,吐了口血唾沫又重新戴上:“你們還沒去過避難所三層吧?那裏有個瘋子,滿手臂都是針孔,說是搞研究一天不扎針不舒服。”
他又介紹了另外兩種針劑,
還有果汁、火瓶、電衝這些基礎配給。
聽得兄弟二人四眼放光。
這都是人聯員工能享受到的福利!
“連彈藥都不限,這也太……”
湯米得知聯盟配備武器也是衝鋒槍后,頓時覺得手中陪伴自己好幾年的湯普森不香了。
本來只是被管理者品質所折服,為追尋兄弟會的意志而來,沒想到竟是好運地傍上一棵廢土難得的大樹……
好吧,也許現在還有些稚嫩。
但他們相信,聯盟有這樣的領導者,以及廢土罕見的信仰,遲早能成長到能為成千上萬人遮風擋雨的程度。
健談的謝爾頓,回營地的路上,仍在新人們面前不斷誇着人聯的實力。
反倒是這偉大成就的締造者,他們的管理者,一直沒參與討論。
三人也習慣了他一如既往的神遊。
黑旗沉默地走走停停,將同樣無聲的山川映入眼帘,紅河郡無垠荒原和磅礴天地間,自己彷彿一棵破土而出的孤零小草。
壓力有點山大。
不同於下屬們的樂觀,他看得明白,人聯目前的發展瓶頸很清晰。
馬上要面臨地城的問責,就是受制約的體現。
他略感煩躁。
人在屋檐下……需得攀高枝。
回到營地坐在樹樁上,他撕開餅乾包裝,望着遠處的河谷心中默念。
儘快完成總統的囑託吧。
他不敢完全信任這樣的大人物,但在兩邊互有利用價值時,幫總統藉由廣播提高聲望,對他們也是有好處的。
一旁。
三人本就年齡相近,更在這些天的護衛相處中逐漸親密,連吃飯都停不下話茬。
“你們以前吃肉不多吧?”
“等開春我們還要在廢土上養殖家畜,實現肉食自由,別不可思議的表情,這也是我剛才提到的,那座工廠的產品……”
謝爾頓說著又忽然一愣。
這突然沉默讓倆兄弟有點納悶。
沒等發問,謝爾頓便激動地轉向一旁,道:“說到養殖……老大我們是不是能養那隻寄居蟹?!”
“我覺得可行。”
湯姆迅速設想起來:“要是聯盟養一隻這玩意,死亡爪來都不怕了。”
黑旗沉吟片刻,搖頭道:“難。”
並說明了他的想法。
牧羊人頭環又不能打思想鋼印。
寄居蟹雖然懶散,卻會將任何小型生物視作食物,這點上,沒有交流餘地。
想馴養已經成年的寄居蟹。
且不說成功率,飼養員近身的風險就夠高了。
謝爾頓有點失望,但也不得不承認有道理:“要是有寄居蟹幼體就好了……可惜河谷里只見到了這一隻。”
黑旗咽下最後一塊餅乾,擦掉嘴上渣子,起身道:“況且我們必須要拿下河谷里的雷達,寄居蟹同時對上十一隻變種人,能不能存活還是個問題。”
三人紛紛點頭:“明白了。”
……
幾人駐紮在河谷的第六個清晨。
連日的情緒激勵下,寄居蟹已喜歡上了這種前進的感覺。
於是它高高興興地出洞了。
但另一邊,變種人的忍耐卻接近了極限。
某名戰士昨晚因挨餓,不斷拿頭撞牆,一陣暈眩后,腦袋裏彷彿發生了一些變化。
他茫然地原地站了一晚,直到今早再次看到寄居蟹襲來,他才明白那是什麼。
腦袋裏的聲音不見了。
積蓄已久的憤怒,如決堤般傾瀉而出,他抄起身邊的軍用雷明頓霰彈槍,對着正在開心搞破壞的那紫紅色甲殼怪物就是一噴。
槍聲在河谷里回蕩。
在場者,無論在明在暗,均為這變化面露驚奇。
而節肢動物是沒有表情的。
眾人只看見那隻寄居蟹頓了片刻,足肢擺動如風,龐大臃腫的身軀竟瞬間跨越十米,一隻巨鉗直接剪住了開槍變種人的手臂。
那名戰士狂暴吼叫,拿拳頭砸着眼前怪物的堅硬甲殼,卻只發出梆梆聲。
其他變種人起初還有些愣神,但眼見那怪物鉗住同伴雙手,想硬生生將其撕裂開來,一股無名火再次湧上心頭。
保住同伴……也算是保存實力吧?
他們說服了自己。
一時間,變種人都從那憋屈樣中,恢復了殘暴本性。
槍聲肆虐,各種軍用武器將寄居蟹的甲殼,和背上的巴士車廂,都打得坑坑窪窪起來。
寄居蟹面對突然的爆發有些惶恐,吃痛想退。
但一大股狂暴的情緒,彷彿藥水一般突然注入了它的腦海。
它猛地用力,將變種人兩隻手臂扯下來,綠血四溢。
退?
退無可退!
變種人們齊齊怒吼。
忍?
忍無可忍!
壓抑克制,在此刻煙消雲散。
巨型寄居蟹和變種人族群的對抗,將這兩種廢土霸主的強悍之處,均完完全全地展現了出來。
變種人的狂暴是可怕的,子彈橫飛的,但寄居蟹進入獵殺狀態后,揮動的巨鉗同樣令人心驚膽戰。
本就殘破不堪的景區小屋,幾乎在開戰半分鐘內就被徹底蕩平!
寄居蟹仗着驚人的防禦和塊頭,擺動足肢在河邊橫衝直撞,變種人們本身也是偏高防屬性,當武器無法立威時,竟對這怪物有些無可奈何起來。
黑旗注意到。
寄居蟹身後那輛拆掉底盤的巴士上,那些二次元女性圖案,竟閃着某種油亮的光澤。
初見時還以為是月光……現在看來好像沒那麼簡單。
變種人那狂暴的力量,揮動武器竟只打得巴士鐵皮微微凹陷,按道理鏽蝕百年的東西,早該脆如薄紙才是。
不過這事就交給變種人頭疼去吧。
黑旗四人火上澆油成功,功成身退,此時只需觀戰吸收這些難得的經驗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