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江湖如歌
江湖如歌,歌中有江湖。
曾幾何時一曲《笑傲江湖》成絕響,唱盡滄海橫流,寫盡風雲過往。又幾時一曲《鐵血丹心》道出多少俠骨柔情,說出多少家國情懷。又有一曲《小李飛刀》話不完洒脫不羈,抒不完風華絕代……
江湖在一曲曲的歌聲中唱響。江湖在歌聲里總是有千般風流,有萬種豪情。而江湖更不缺乏經典的名謠,你方唱罷我登場。是歌在唱江湖?還是江湖在寫歌?亦或江湖寫歌唱江湖。江湖盡在歌中,歌中有無盡江湖。
三月,春正濃。這是一迷人的季節,一個有希望的季節,一個繁花似錦的季節,一個生機盎然的季節,一個忙碌耕耘的季節,同時也是一個躁動不安的季節。
清晨的揚州沐浴在和煦的朝陽中,萬丈朝霞映紅了半邊天空,霞光輕輕柔柔的灑滿了揚州城古樸的城閣的每一個角落,青磚藍瓦間片片緋紅的霞光斑駁映照其上,亭台樓閣中點點朝陽輝煌斑駁其間,揚州城那別具一格的小橋流水間閃動着陣陣耀眼的波光。整個揚州城彷彿披上了一件夢幻一般的衣裳。東風微盪,垂柳輕舞,搖曳着它那輕盈與婀娜,古柏悠揚,舒展着它的雄渾與偉岸,桃花嫵媚,綻放着它的嬌艷與妖嬈,如夢似幻。
春耕的季節,勤勞的農夫早已踏着這清晨溫柔的春風與絢爛的霞光走在他們田間地角的阡陌當中,去耕耘着他們的肥田沃土,去耕種着他們一年的希望,耕種他們的生活。早起的商賈早已趕上他們的馬車騾駕,向遠方出發,去尋覓他們的商機,追逐他們的利益。更有販夫走卒早已穿街過巷,吆喝呼喚。碌俗忙庸、逐名追利、零零碎碎這才是生活本身,才是生活的真諦。歲月靜好,安平康健何嘗不是一種幸福而快樂的人生。一種淡如水的人生,而很多年輕的人卻不懂這種淡泊也是可貴的。他們更嚮往那種轟轟烈烈、驚天動地的生活。於是一個少年便在這個季節大踏步向著江湖走來。
揚州城外的官道上遠遠伸向遠方,遙遠的某個地方傳來一陣粗獷而嘹亮的歌聲,歌聲遠遠沒有城裏“醉卧花間”的姑娘們唱的好聽,要是和雨霖歌聲相比那更是猶如彩雲比稀泥,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但是歌聲中的那份豪邁之情卻是“醉卧花間”里所有姑娘都不具備的,那只有在曠野中才能唱出的豪放不是雨霖霜之流那種勾欄瓦肆的鶯歌艷曲能比擬的。
細聽之下只聽歌聲唱道:“江湖飄,熱血燒。放縱青春趁年少,揮動青鋒舞長刀,追逐夢想欲飛高,激情飛盪熱血燒,問世間誰才是真英豪。江湖飄,醉逍遙,仗劍載酒跨黃驃,縱橫馳騁天地小,對酒當歌風雲笑,風月徘徊醉逍遙,醉卧柳岸曉風不寂寥。江湖飄,風雨搖,是非成敗誰能料,得失取捨最煎熬,恩怨情仇紛紛擾,刀光劍影風雨搖,江湖再見英雄夢飄渺。江湖飄,紅塵笑,青絲華髮歲月老,美眷紅顏何處找,生與死共情義少,壯志難酬心已憔,江湖誰主沉浮看明朝.....”這是江湖中人很愛聽、愛唱的一支歌曲。它本是《江湖志》的序言,被江湖中人譜上曲,另名為《醉江湖》后就在江湖中傳唱開了。
江湖是從來不缺才氣縱橫、多情風流的騷人墨客的。
不知是哪位過往的江湖朋友在放聲歌唱?也許是山中的樵夫,也許是江中的漁者。歌聲悠揚,雖然不如雨霖霜的小曲悅耳,但能聽出這是一位用心用情在唱歌的歌者。
這時從遙遠的官道上從容走來一位少年,
一個白衣飄飛的少年。他好似踏着歌聲而來,這歌聲好像正是在為他的到來而伴奏。年輕、健朗、朝氣蓬勃還有幾分儒雅,這是這個少年給人的第一印象。
他的長相,五官都沒有任何的特色,一眼望去屬於那種丟到人海中就找不到的那種人。仔細打量他卻又是那麼與眾不同,他扛着劍行走,說明他是一名江湖俠客,但他的形象氣質更像一名風姿卓雅的文士。若說他是一名文士,他又舉止率性,行為不拘。再看他毫無特色的五官異常分明,臉上有稜有角,丹鳳眼,劍眉略淡細長,鼻樑挺立卻不甚高,嘴角微微上揚揚,很隨意的拼在一起卻又讓人覺得那麼的與眾不同,那麼的和諧,充滿男性的陽剛魅力卻又不失風流儒雅。臉上那似有還無的微笑讓人覺得親切,又有種不可觸及的遙遠。黑亮的雙眼深邃且睿智、自信且坦蕩。
其實少年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很簡單的一個人,一頭烏黑的長發隨風輕揚,沒有任何的束縛,一襲單調的白衣雖然在風中飄飛的很是好看,卻也是一件很普通的布衣,一根很普通的布帶扎在腰間,一把很簡單的劍扛在右肩之上,劍鞘是木製的,沒有任何的修飾。從上到下每一處都是那麼的簡單。細看之下又會發現這是一個簡單但絕不平凡的少年,他的不平凡在什麼地方?卻又讓人無法詳細分說。
朝霞把他的全身也映照的通紅通紅的,朝陽在他的背後散發著耀眼的萬丈光芒,遠遠的看過去,他好像是從朝霞中走來一樣,官道兩旁的傲立古柏好像是在列隊歡迎他的衛士,搖曳的垂柳彷彿是在迎接他的舞者。
這樣簡單的一個人,這麼隨意的伴着一曲“醉江湖”,從朝霞深處走了過來。這是一幅水墨丹青也不能繪意江湖俠士圖。一幀朝霞獨行畫。
但是有人忽然覺得他很是招搖,看着他很是不爽。是的,就是忽然覺得,沒有理由沒有原因。或許只是因為他與這個畫面的契合太過美崙美奐,或許是他與這歌聲產生的共嗚驚擾了誰。或許是他今天出門沒看過黃曆,選擇了那麼一個太過耀眼的早晨來到揚州,並且遇到了一個他並不認識但會與發生一些故事的人,揚州有名的地痞——馮五。在他距揚州城門還有一里左右的時候他們相遇了,故事也就開始了。
馮五就是那個忽然覺得看見他很是不爽的人,沒有理由沒有原因。硬要找一個理由的話就是馮五爺就是看着他不爽了,馮五爺得讓這少年長長見識,別太裝了。馮五在揚州其實是個小了不能再小的小人物,但是他並不這樣認為,他覺得在揚州或者在江湖他雖然不是可以翻雲覆雨的大人物,但在這揚州的一畝三分地上,在這揚州的江湖中自己也應該是一號人物,可以稱爺的那種人物。因為他有個很好的靠山就是“風雲庄”的——風雨堂,他是負責收取風雨堂在整個揚州城的保護費的人物。
其實對於“風雨堂”來說他根本就不是什麼重要人員,最多只能算個跑跑腿的夥計而已,有時用來遮擋齷齪的工具罷了。只因他是土生土長的揚州人,又是從小在揚州城的三教九流中廝混的,為了便於行事,才把他收入在風雨堂下跑跑腿。
今天他是懷着激動的心情來到揚州的城門外的,因為今天有個大人物要到揚州城來。這個人至少對他來說是個大人物,特別重要的大人物,甚至可以稱之為他的偶像。這個人就是他的靠山,風雨堂的副堂主——“邪影狂刀”蕭龍騰,這蕭龍騰在風雲樓雖然只是個副堂主,但在江湖上的名號那可是不一般了,提起他的大名江湖中沒有幾個人敢說不認識他,沒有幾個人敢小看他。曾經也許有過,但那些人都已經付出了小看他的代價。在十年前的第二部《江湖志》上已經是排在了第二十位的人物,在整個風雲樓的風雲十二堂中也是武功排在前幾位的。只因性格張狂、易衝動才不得不屈居副堂主之位。
就在馮五懷着激動、仰慕、忐忑的心情在城門外等待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個少年,他看到了那個少年從朝霞中走來。本來別人走路他也是不會在意的,別人唱歌他也是不會放在心上的,因為這歌江湖人都知道的。但是他看到那個年輕人如此張揚、如此裝的從他身旁經過,遠處傳來的歌聲此時似乎變得不那麼動聽了,這時他莫名的覺得美麗的心情突然相當的不爽,至於為什麼他不知道,也許天會知道吧。其實他覺得那個少年年輕,他何嘗不也是年輕人呢?他也僅僅有二十五歲而已。
馮五在這揚州混了多年,還是有一定眼光的,自從傍上風雨堂后眼界更寬廣了不少。所以他看出來了這個少年是練過的,但是從他的衣着上他也看出來少年不會是江湖中的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因為江湖中成名的年輕一輩中沒有像他這樣裝扮的,從他如此簡單的行頭來看他也不會是那些江湖豪門的少爺、公子。所以他今天做了一個以後讓他後悔半生的決定。
他向跟在他身後的六七個小混混使了個眼色,兄弟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有兩個眼色好的早已上前攔住了年輕人,有嘴快的兄弟已經開口問道:“兄弟,那條道上的?報上個萬兒來,進城幹什麼?”
年輕人明顯一愣,但他還是說道:“秋歌,從揚州官道上來的,進城逛逛,也沒什麼事。”他其實也知道這些混混問的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確實也不是任何一條道上的,今天只是他進入江湖的第八天,他除了在前面的鎮子上教訓了一個試圖盜取他剩下的不多的盤纏的毛賊外,他就一直在趕路。
馮五聽了暗吃一驚:難道這小子是官府中人,難怪那麼囂張。於是他馬上換上一幅猶如見到親爹的笑臉一邊拱手一邊說道:“秋公子原來是官府里的大人,是到揚州公幹的嗎?小人馮五,自小在這揚州城裏長大,這裏的人情世故、三教九流沒有我不知道的,大人若有需要,小人願效犬馬之勞。”馮五以為少年是官府中人,只好出來替手下兄弟打圓場,同時也是想先混個臉熟,以後說不定真能和這年輕的大人攀上那麼一點點的關係。因為他聽出來這人並不是本地人。這就是地痞混混的品質與覺悟。
哪知少年接下來的話把他徹底激怒了。少年知道這幾個混混會錯了意,他很友善的解釋了一下:“我並不是什麼官府的大人,只是從揚州官道上一路行來,要到揚州城裏隨便走走而已。”
馮五一聽這話那笑得比春天還燦爛的臉馬上就黑了下來,那速度豈止是比翻書快,簡直就是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啊。旁邊的小弟一看老大臉色不好,馬上有人跳出來為大哥撐場子了:“小子,你是在耍哥幾個嗎?今天要是不讓你長點記性你是不知道我們馮五爺和馬王爺一樣也是有三隻眼的。”說著就招呼着旁邊幾個小混混一起向少年沖了上去。
作為小弟他的覺悟也是很高的了。馮五手下這幾個地痞是何等身手?他們雖然出手兇狠毒辣,儘是陰招,全往秋歌的要害部位攻擊,比如雙眼、下陰、小腹....但是他們的武功實在太不入流了,他們的動作顯得粗陋而呆板,兇狠有餘但氣勢不足。只見秋歌幾個騰躍閃縱,那個幾個地痞全躺在地上了,在看秋歌他的右手還扛着他那把簡單的劍,就那麼氣定神閑的站在哪裏,那麼酷酷的站在哪裏,似乎他根本不曾動過手,他確實沒有動過手,只是在他騰躍縱閃的剎那間他已踢出了六腳,於是地上躺着六個地痞。
馮五這一群人有兩個人沒有動。一個是馮五,他覺得有他手下這六個小弟出手應該能擺平這個“招搖”的少年了,他這個當大哥的是有身份的人豈能隨便出手。另外一個就是他們這一群人中的第一高手,也是有馮五手下第一高手之稱的牛猛,外號“流氓”,他認為像他這樣的高手是不適合與其他人以多欺少的,他更不屑與那些只會一點三腳貓武功都算不上的人一起出手的,那對他的名譽是個極大的侮辱。他的武功可是比他的老大馮五還高一籌的,只是因為馮五對他夠仗義,對他出手也算大方,所以他才以身相報,一直跟着馮五。
據牛猛說他是師出少林的,其實他只是和一個少林俗家弟子練過兩年少林長拳而已,比馮五那種平日廝鬥練出來的野路子是要高明一些的。
二人對望一眼,彼此心中都明白今天是遇到硬茬子了,在他們對望的那一眼中還彼此傳遞着一個信息,那就是要一起出手,也不管什麼身份面子了,能把這少年收拾了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把這個招搖傢伙拿下,今天這場子才能找回來了。於是他們出手了,同樣的陰狠毒辣,但比剛才那六個張牙舞爪的傢伙動作流暢的多了,姿勢優美的多了,一眼看上去他們確實是練過的。但是他們的結局是一樣的,兩人在剎那間和剛才那六個地痞一樣用自身的實際行動真實地詮釋了一回什麼樣的動作才叫標準的“狗啃泥滿口血紅”和“四腳朝天仰天鬼嚎”。
一群地痞齜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因為秋歌並未下重手,所以他們還能爬起來。他們眼中全是迷茫和不可思議,他們一共八個人和這個少年一招沒過就全躺地上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絕世高手嗎?
不過馮五不一樣,他作為一群小混混的帶頭大哥,他知道今天這個虧是吃定了,但不能這麼灰溜溜地抱頭鼠竄。他假裝兇狠地瞪了一眼秋歌,只敢瞪一眼,而且眼中還不敢有絲亳怨恨,他怕他流露出來的怨恨會激恕秋歌,他看了一眼氣定神閑站着的秋歌狠聲的說道:“秋歌,好,很好,我馮五記住了,我今日技不如人認栽了。風水輪流轉,這場子我早晚會找回來的。兄弟們,走。”
作為混了多年的混混,他知道要是他灰頭土臉的就走了,那麼以後他在兄弟中的威信就會一落千丈,所以就算是屁滾尿流地走也要交代幾句場面話,以顯得他雖然技不如人,但氣質上卻是不認輸的,而且他還會報仇的。何況他還知道一點,秋歌和他並沒有什麼大仇,而且從他出手看得出秋歌並不心狠手辣的人,一般不會要他們的命的,而且有如此武功的高手大多數是不會把他們這些小角色放在眼中的。是以秋歌在馮五最後交代的那句場面話中還聽出了一種示弱的意思在裏面。在那麼短的時間裏他能想如此之多,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馮五確實是個相當合格的混混,一個有着超級覺悟的混混。
他的經驗和見識告訴他,他成功了。秋歌並不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更沒有因他的幾句蒼白無力的狠話而為難他,因為秋歌覺得馮五等人真的不值得他再浪費半分力氣,他要留着力氣去好好見識一下揚州是否如傳說中一樣繁華。
就在幾個小混混簇擁着馮五轉身要走之際,突然聽到遠處有人說道:“就這點出息,你不要臉我“風雨堂”可丟不起這個人。”說話間人已到了馮五等人跟前。此人的身法之快完全可以用勢如奔雷,快如鬼魅來形容也不為過。
馮五聽到說話之人的聲音雖然是在罵他,但在他聽來這聲音無異於天籟。他再看秋歌的眼神已經變了,他眼中除了喜出望外還有一份戲謔。他知道此人一來他今天的面子、場子什麼都可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