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柳長亭的謀划
當任飛騰、秋歌和鍾子麒隨着柳家的船來到杭州柳家的“楊柳小榭”時已是五天之後了。
柳家這“楊柳小榭”名字小,可規模卻不小,那是一片依山而建的院落群,足有九個之院落之多,院落規模大小不一,環繞着中間一個五進五齣的大院落,各個院落相距遠者百步,近者一牆之隔,而整個院落群周圍卻是高大的青磚圍牆。整個院落群房屋都不高,清一色的青磚藍瓦,朱門白窗。但到處綠柳成蔭,婀娜搖曳,偶有幾株月桂古柏點綴其間,相映成趣。小河流水穿院而過,水車橫卧流水之間,青石小橋平躺流水之上,三者相互交融依存。今日細雨濛濛,朦朧中院落輪廓依稀,朦朧中柳柏身姿模糊,朦朧中水車石橋不顯。整個“楊柳小榭”迷霧纏繞,真是超凡脫俗如詩,恬淡雅緻似畫。
“朦朧煙雨鎖重樓。朦朧煙雨使人愁。”“煙雨微微,一片笙歌醉里歸。”“猶恨東風無意思,更吹煙雨暗黃昏。”在詩人們的筆下總是不吝溢美之詞對這煙雨中的江南美景極盡讚美,各有各人的思緒,各有各的意境,各有各的感懷。或思或憶或傷或愁…總讓人忍不住想沉浸在那煙雨朦朧中,去體悟他們的意、境。
當任飛騰、秋歌和鍾子麒在主院的正房見到柳長亭時,已是晚飯時分了。柳長亭為了招待三人特意讓下人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宴。本來這豐盛的晚宴只有柳長亭和他們三人的,但是柳長亭卻叫來兩個女兒做陪。一是這幾天兩個女兒和他們三人結伴而行,比較熟悉了。二是柳家也是江湖兒女,沒那麼多規矩,沒有女人不上桌這一說。三是柳長亭確實很寵愛這兩個女兒。
柳長亭的身體似乎確實很差,走路時都有些顫顫巍巍的,剛滿花甲卻顯得異常蒼老。但晚宴卻是賓主盡歡的,雖然柳長亭已不能飲酒,卻還是讓兩個女兒陪同三人小酌了一杯。席上無話,唯有秋歌總不時會往柳煙雨身上看兩眼,而柳二小姐總也禮貌地抱以微笑。她並不討厭秋歌,儘管秋歌外貌並不太出眾,但很耐看,從他臉上能看到他朝氣蓬勃,堅毅果決卻不失溫文儒雅,性格開朗且健談,似乎文采還很不錯,據說他武功還很高,只是她一直感受不到,因為習武之人對其他武者的氣息是什分敏銳的,這讓她有些看不透,或許她武藝的境界還不夠吧。
晚宴過後,柳長亭書房,沏上清茶。柳家二位小姐自然不再作陪。只剩下柳長亭、任飛騰、秋歌、鍾子麒三人。柳長亭把當初秋歌所講的故事又講了一遍,只是他講得更詳細一些。
接下來他也開誠佈公地說:“我之所以請貴鏢局保這趟鏢,是因為我定下了一個魚目混珠之計。實不相瞞,我還請了風雲鏢局、致遠鏢局、杭運鏢局共四家,我會把秘籍交由其中一家押運,至於是哪一家?恕我不能相告,你們四家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只要你們所押運的東西到了少林,你們的任務便完成了,每一家的鏢銀我都會支付的。”
“柳前輩冒昧請問,我們只是一個初創的小鏢局,柳前輩如何會選擇我們?”任飛騰也不藏着,直接問出心中的疑問。
“因為你們十三個年輕人的實力,可以使我相信你們有能力完成任務。因為你們過往之作為,值得我託付大事。因為你們是一群熱血青年,我認為你們會儘力為你們的前程拼殺。不知這三個理由任少俠認為夠嗎?”有經歷的人誇獎別人總是很含蓄,但讓人很舒服。
“夠了,這鏢我們接了。
”任飛騰乾脆利落地接下了這次殺機重重的押鏢任務。
“酬勞未談,任少俠就答應了嗎?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我給每一家的酬勞都是白銀一萬,訂金三千。”柳長亭開出了他的酬勞。
“這無關緊要,請問柳前輩還有其他條件或是要求嗎?”鍾子麒開口問道。
“有一個小要求還望幾位少俠成全。我那兩個女兒想到江湖中見識一下,遊歷一翻,她們想和眾位同行,主要是幾位皆是江湖你年輕俊傑,她們和你們一起會比較容易相處。”柳長亭提了一個小要求。
“此行兇險異常,二位柳小姐的安全很難保證,柳前輩是否再慎重考慮?”鍾子麒又提出了一個比較重要的回題。
“老朽也知道此行兇險,奈何這兩個丫頭被我寵慣了,勸不住,只能任由她們去了。她們的安全還請眾位少俠多費心,我也不和眾位再談銀子,她們只要平安到少林,老朽欠眾位一個人情,他日必有厚報。”柳家的人情的份量,那可不一般啊!江湖只聽別人欠柳家人情的,誰曾聽過柳家欠人人情的?柳家的一個人情恐怕是足以讓很多人炫耀一番的了。柳長亭這話一出,任飛騰幾人再無拒絕的理由。
“出發時間柳前輩可有安排或計劃?”鍾子麒又問,他本是鏢行出來的,對很多細節遠比任飛騰與秋歌更專業。
“我計劃是十天後出發,但不確定,有可能會提前,還忘各位少俠早作準備。各位對外就稱確定十日後出發,請各位務必要保密。但最少我會給各位五日時間準備。”柳長亭說了他的計劃。
至此雙方該談的各項事宜皆已清晰明了,於是事情便這樣定下來了。眾人又閑話了一陣,便散了。今晚一直只帶着耳朵來的秋歌在最後問柳長亭一個似乎無關緊要的問題。他問莆田少林的和尚會和鏢局一起往少林嗎?柳長亭說不會。
事情有些在秋歌三人意料之中,而也有些出人意料的。而秋歌最不解的是為何柳長亭要自己的一個女兒隨行,秋歌不得而知,柳長亭的理由並不足以讓他相信,即便以柳家的人情作保也不能讓他完全相信。
當晚三人便在柳家歇息,三人私下又商議了半宿。次日清晨由鍾子麒全權代表弘義鏢局簽訂契約后,他們便趕回揚州調派人手,着手準備相關事宜了。
五日後,杭州碼頭的一艘大船上,秋歌正與古晶在船艙中下棋娛樂,喝茶聊天,忽然聽到敲門之傳來,秋歌開門一看正是與自己同行的燕秋南,燕秋南告訴秋歌老大來了,他所說的老大自然是任飛騰,秋歌和古晶馬上隨着燕秋南一起登船上岸。
他們三人上岸后徑直走進了碼頭上東南方向一間小客棧里,當三人進入房間後任飛騰早已等候多時了,再看時只見客房中還有另外三個人,第一刀、鍾子麒、禹在天三人,各自打了招呼坐定之後就聽任飛騰說道:“三弟、古少俠辛苦,咱們談談下一步計劃吧。”在古大關美女的強烈要求下,秋歌他們這一群人不得不稱呼她為古公子或古少俠,所以任飛騰才會這麼說。
“大哥還是先說說你們這些天的收穫吧。”秋歌先對任飛騰說。
“好,這幾天我和第一兄弟暗中察訪下來收穫還是不少,這杭州表面平靜,暗地裏卻是暗潮洶湧,目前在杭州附近落腳的江湖人物確實不少,至少有十幾撥,我甚至看到了大盜凌蒼宇的身影,也許還有些正在往杭州趕來,或者有的就埋伏在半途,看來這趟鏢果然兇險萬分。還有就是其他幾家鏢局的人也基本準備好了,都已到了杭州。除了我們這支初出江湖的小鏢局之外,其它無不是江湖中聲名遠播的金字招牌,而且每一家都是總鏢頭親自押鏢。”任飛騰把這些天的調查情況同大家說了一下,原來那天從柳家出來后只有秋歌回揚州調人手,任飛騰和鍾子麒都留在了杭州,暗中探查局勢。
“第一兄,你有什麼收穫嗎?”秋歌問第一刀,但因第一刀立志要成為第一刀,並且把他的大名也改了,所以從此江湖再無第五刀,只有第一刀了,眾家兄弟也很支持他。
“基本和任大哥說的差不多,只是我在無意中發現了小唐的仇人,那個“狂風刀客”,本來我想擊殺他,我覺得至少有六分把握,後來我又覺得不妥,他和小唐既有深仇我不能越俎代庖,我想生擒他卻又沒有把握只好放棄了。另外就是我發現其它幾家鏢局只有風雲也準備了船隻,其他兩家莫非要走的是陸路?還有一點昨天柳家又來了三個和尚,似乎武功都很好,他們進入柳家後到目前並未再出現過。”第一刀補充了一些情況。第一刀其實是上次就已和秋歌三人一起到了杭州,但他並未露面,他一直在暗中。
聽完二人敘述后眾人都沉思了一陣,唯有古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在一旁把玩着一自己那把鑲嵌着綠寶石的華麗短劍,她事先已和眾人說明她只是要去少林見識一下,不參與他們的任何事情。但大家知道這個“古少俠”機伶古怪且神通廣大,最重要的她不是敵人,是以大家並不避諱她。
少傾,燕秋南率先說:“看來欲奪這秘籍的人真是不少,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有病,為了這麼一本扯蛋的秘籍拼得你死我活。看來我們這一路行去將會是一段很有趣的旅行。”他覺得這一路雖然會有危險,但還是要樂觀面對的。
“對於江湖中人來說神兵利器、高深的武功秘籍誰不是夢寐以求,為了爭奪它們江湖經歷了多少流血爭鬥,死了多少男兒好漢,但他們從來是樂此不疲地陷進這種爭鬥去,仍是趨之若鶩。說實話要不是那天聽到小哥說的任逍前輩告訴他的那句話:天下沒有無敵的武功,只有無敵的人。遇到這樣的機會說不定我都會去參與搶奪的。”第一刀不無感慨地說,他的心境似乎和往日已有所不同了。眾人也是心有所感。
“那個“狂風刀客”恐怕也是為這秘籍而來,我們是否合力把他擒下還是通知小唐?”禹在天提出了一個這件事之外的問題,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要擒拿木札恐怕來不及了,因為柳家今天我們剛到就派人來通知讓我們明天到柳家,說有要事相商,我估計有可能是要提前出發了。”秋歌說
“這是什麼情況?”第一刀問道。
“是這樣,那天我們拜會柳長亭時他說十天後啟程,但不確定,可能會提前,但要我們保密,對外咬定是十日後出發。事後我們分析認為這可能是柳長亭的聲東擊西之計,出發時間肯定會提前的。而今日柳家又派人來說有事相商,所以我覺得可能要提前啟程了。”秋歌又和大家解釋了一下。
“我覺得我們應立刻通知小唐,第一兄盯住木札,直到匯合小唐后,是擒是殺由小唐決定,以你們二人之力對付一個木札應該沒問題。你們解決木札之後馬上返趕我們,並在暗中跟上我們。從杭州到鄭州這段水路我們應該不會有太多風險,而從鄭州到少林這段陸路可能會不太平。而我、鍾兄、燕兄和古少俠以及柳家小姐坐船走水路,押運東西。我們還要大張旗鼓,做出秘籍就是由我們押送的樣子。大哥和禹兄仍在暗中緊跟咱們的船,以防萬一。大哥你看這樣安排是否妥當?”秋歌已得到任飛騰的任命,分派各人的任務,他把他的計劃說了一遍,但他的徵求了一下任飛騰的意見。
“為何要讓別人以為秘籍是由我們押送,這豈不是讓我們立於危牆之下嗎?”任飛騰不解,眾人不解。古晶定定地看着秋歌希望從他臉上看出什麼,她似乎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但她不會問。
“柳長亭是要魚目混珠,但是我覺得他要暗渡陳倉的可能更大。他應該不只找了我們四個鏢局,他可能會有其它後手的。到時明眼人只要認真分析,都會看出一些門道的。我們再把聲勢弄得大一些,那麼有的人就會以為我們這一路是明修的棧道,只是疑兵,真正的秘籍一定在其它鏢局或是他的其它後手之中。我們本就只是一個剛建立的新堂口,在許多人眼中跟本無足輕重,柳長亭肯定不把寶壓在我們這一路之上。我相信柳長亭若是暗渡陳倉的話他一定會有後手,而且不只一手,如此一來結果會如何呢?”秋歌反問一句。
“這樣一來我們這一路就會少了很多麻煩,一路危險少了很多。小哥你不去當兵打仗浪費了。”禹在天由衷地贊道。
“我沒意見,就這麼辦。只是你們船上的船夫水手是否都可靠,雖然我們都是來演戲的,可這戲還是得演好,可千萬別拆了自己的台。”任飛騰也很樂觀,自從當日從秋歌的分析中得知柳長亭並未對他們說他的全部安排,而且可能還是把他們當一顆棋子,但他覺得無所謂。因為他們已大概猜到了柳長亭的安排,他也就看開了,而他們之所以接這趟鏢有比銀子更重要的理由,他們弘義社要揚名。
江湖誰不是在利用別人,誰又不曾被人利用。若一個人連被別人利用的價值都沒有了,還能有什麼?江湖只有熱血少年才會只講誠信與義氣,老江湖們都是利益大於一切的,只有很少的執着的老江湖會堅持着年少時的情懷。
“放心吧,任大哥這些人都是我們從揚州帶過來的人,都是自己人。”鍾子麒搶先說道,這些人可都是他當初挑選、招募的。
“好,那大家分頭行動吧。船上就以鍾賢弟為主,三弟出謀,燕賢弟協助。我們就分兩組在暗中行事。”任飛騰最後發號施令了。
“大哥稍等,第一兄和禹兄可以先行動,大哥你先化妝一下先到我們的船上,等我們接了鏢后你再下船,到時我會另有要事請大哥相助。”秋歌又補充了一下。
兩天後,清晨,從杭州城柳家的府邸分別走出四隊鏢師,每隊都是把一個身背包袱的鏢師圍在中央,其中兩隊出門后便上馬揚場而去,而其中兩隊則是向碼頭方向行去,而尤其以其中一支打“弘義”旗號的隊伍人數更多,防範更為嚴密謹慎。他們一路平安地趕到碼頭后,迅速上了一條同樣掛着“弘義”??號的鏢船,不久大船揚帆起航,走運河向著鄭州而去。而另一個打“風雲”旗號的鏢師們上了船后,卻並未立刻出發,半日後他們才緩緩起航。
晚上午夜子時,忙碌了一天的柳家下人們早已鼾聲如雷,而柳府也早已陷入了一片寧靜當中。
但夏日的夜怎會平靜,除了蟬鳴還有蛙叫。蟋蟀是最不甘寂寞的,它總不會忘記展示自己優美的歌聲的。夜鳥們豈會甘心這美妙的夜晚讓蟋蟀的歌聲獨美,它們的緊嗓音可比蟋蟀們清脆響亮得多,只是它們的旋律比蟋蟀差的就不止一星半點了,最不合適宜的就是貓頭鷹了,明明它唱歌是要人命不要錢的,但它從不自知。清風徐徐,星光閃爍,月弧似柳葉飄蕩在夜空中,這應該是個熱鬧而和諧的美妙夜晚。
但是這寧靜的夜被柳府微微輕啟的後門所驚擾,只見從柳府微微啟開的一條縫中探出一個腦袋來,先是左右觀察了一番,接着才把身體輕輕地挪了出來,細看之下卻是一身勁裝打扮,肩上挎着一個包袱,背上還有一頂斗笠,卻是一名出家的和尚。只見他把斗笠往頭上一戴,遮住了他光亮的腦袋,然後又把包袱背到背上,展開輕功向北飛縱而去。約摸過了一刻鐘又出來一個同樣裝扮的人,他卻是向著東方去了。一刻鐘后又出來一人,也是一樣的裝扮,一樣的行為,唯有方向與前兩人又有不同,他向西。一刻鐘后,再沒人出來了。半個時辰后,還是沒有人。一個時辰后突然又出來一人,此人卻是一名四十有餘的中年大漢,只見他雙目如電,太陽穴高凸,顯然是個武功極高之人,若是有江湖上的朋友在,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此人乃是風雲庄的右護法“風雲三傑”中的百里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