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那1見的風情
喧囂散盡,塵埃落定,一切終歸於平靜。平靜的晨,平靜的朝霞與晨露,平靜的陽光溫暖大地,平靜的清風徐徐游過閑庭與行路,平靜的人暢享平靜的晨,神清而氣爽。
不平靜的人心,不平靜世事,還有不平靜的江湖。
弘義社成立三天後便迎來了兩位不同尋常的訪客。
何謂不同尋常?其一是這兩位訪客乃是一對孿生姐妹,一對絕對漂亮到可以用傾國傾城來形容的孿生姐妹,她們是江湖中艷絕天下的絕代雙嬌,她們是無數江湖豪客們心中的女神,她們就是杭州柳家的“雙柳”柳煙雲、柳煙雨。這對姐妹雖是千金小姐卻是不學女紅且習得一身武藝,常在江湖中行走,其實大部也就是跟隨柳家的商隊走南闖北,或是纏着他爹見識了很多江湖豪俠,又或者是同柳家的一些世交子弟們比武練劍之類的,但她倆的名聲卻是冠絕江湖,當然主要是因為她們的如玉芳容、落雁之姿而得名的“京杭絕柳”。而姐姐人們習慣稱其為“煙雲柳”,妹妹則稱其為“煙雨柳”,而她們姐妹同時來拜訪“弘義社”那真是不同尋常了。
其二、杭州柳家絕對是一個江湖另類。柳家也算是江湖中的武林世家,傳承了一百多年,柳家的武功在江湖來說只能勉強躋身一流之列,但他家在江湖中的地位卻是超然的存在。之所以是超然的,和柳家的傳承密不可分,柳家從第一代家主開始就廣結善緣。開始時柳家在江湖中也只是小有名氣,但他家財萬貫,又仗義疏財,急公好義,是以博得了一個極為有益的名聲“小孟常”。他極善交際,因此他結交了無數的江湖豪士,有黑有白,有正有邪,有善有惡,總之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不論什麼樣的人他都有所交際,他和每一類人交際都遊刃有餘,是以柳家聲譽滿江湖。而柳家歷代家主都傳承了這一家風,是以一代強過一代。到了上一代之時柳氏子弟有許多卻棄武從文,考取了功名,進入了官場。而這一代的家主仍是一個江湖豪俠,但他的兩個嫡子當中長子卻已是朝廷的一部主官,次子也是主政一方的大員。這一代的柳家可謂輝煌無比了,已經在向世家門閥轉型了。但柳家家主柳長亭卻仍樂此不彼地往來於江湖市井之中,結交於草莽任俠之流,江湖中人但有所求無不義無反顧地竭盡所能,即便是那些極惡之人若是只向他求取些銀兩盤纏他依然會儘力幫扶。並且他能把江湖事務處理得和兩個兒子的仕途互不鉗制,可謂處世之練達,當然也得益於柳家歷代所積攢的江湖聲譽,也得益於柳家在官場子弟的維護,更得益於柳氏家訓中很重要的一條:達則兼濟天下。所以柳家在江湖上是個超然的存在,縱觀整個江湘似乎滿是他家的俠義之名,而無片語詆毀之詞。儘是受其恩澤的譽美之聲,而無與其結恨生怨的損壞之行。儘管他家武藝並不是頂尖的,但在江湖中不論黑道與白道,無不對其禮敬有加。
而柳長亭不惑之年方才得柳煙雲與柳煙雨這一對孿生姐妹,自然視若明珠,捧在手心,含在口中。柳氏姐妹雖然是柳家的掌上明珠,但她們二人卻異常喜歡在江湖中行走。這次之所以讓她姐妹來拜訪弘義社,一是表達誠意,畢竟柳家嫡系子弟中已沒有再涉足江湖之人了。二是因為柳長亭身體不好,不宜遠行。
當柳氏姐妹來到弘義社時,午時已過,迎接她們的是秋歌。因為其他人各有事務,要麼不在,要麼正忙着。作為賭坊主要負責人的榮耀自然是帶着他的三個搭檔小唐、樂揚、蒙將到賭坊去了。
而作為鏢局總鏢頭的鐘子麒自然領着燕秋南、牧野兄弟及禹在天去了鏢局。而作為弘義社財務總管的笑曉夢正帶領一群人在清點前幾日的賀禮。任飛騰作為頭領也帶着第一刀到賭坊巡查去了,完了之後還要去鏢局。此時所有的人或在賭坊或在鏢局或忙得無法分身,畢竟萬事開頭難,何況他們還是開堂立社,自然免不了有很多的雜務。只有秋歌今日剛好輪到他留守在總部,所以只有由他來接待柳氏姐妹。
當秋歌見到柳氏姐妹時完全被她們的絕代風華所傾倒了。兩張完全一模一樣完美無瑕的臉,但是卻又有着完全不同的兩種氣質。讓人覺得她們那麼的相似,卻又完全不同。如果柳煙雲是孤傲、冷艷、高雅的荷花,正如那天上曼妙、絢麗的彩雲,看得見卻遙不可及。那麼柳煙雨就是素潔、清芬、芳香沁人的茉莉,正如三月間的小雨輕輕柔柔滋潤大地也沁人心脾。柳煙雲的高冷讓秋歌感到遙不可及,感到的是她在把酒臨風獨對皓月而明月亦失光華,而他只是紛繁夏夜中一隻獨自舞蹈的螢火。而柳煙雨的清新淡雅、溫婉靜美卻讓人忍不住想親近。感覺她尤如春日漫天花海中那一朵最是嬌艷的鬱金香,讓人忍不住想親近她、呵護她,讓她盡情綻放她的最美。
柳煙雨,煙雨迷濛中搖曳的綠柳,如詩似人幻般的名字。秋歌一見之下,便有了三分驚艷,又有了三分的忘情,還有三分的迷醉,只有一分的清明。
那一見的風情是垂鬢分肖髻峨峨於頂,青絲如墨瀑垂於肩;黛眉似彎月鑲於額;雙眸剪秋水,汪汪含情,顧盼之間似柔若媚;鼻如刀削,挺立如峰;丹唇翳皓齒,若懸玉露,蠢蠢欲滴;臉如白玉潤無瑕,腮似粉桃嬌生俏,著粉施朱只是錯;冰肌玉骨暗馨香,柔荑纖腰總裊娜,增減半點全是過。怎一個絕代芳華可表,怎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能形,只恨不能傾盡世間一切華麗之辭藻,抒展其萬種風情;只怨不能窮盡天下譽美之言,表揚其千般姿態。
那一見的風情猶如流星劃破寂寥的夜空。讓無盡的黑夜突然多了色彩,讓無邊的黑夜突然變得絢爛。於是黑暗寂寥的夜空突然變得讓人迷戀而又賦有了詩意。夜還是那樣的夜,只是在它那無比寬廣而浩渺的胸懷中已深深地銘刻上了一個烙印,就算經過億萬光年它的色彩依然。
那一見的風情好像巨石落入一汪沉靜的秋水。劃破平靜的水面,掀起千萬水花飛濺,盪起無數波濤洶湧,澎湃着它的整個世界。然後擊穿它的軀體,深深地沉澱在它心底的最深處。往後餘生它們的生命將互相交織,互相依存,直至某一天水枯石爛。
那一見的風情彷彿春風拂過大地。讓那顆深埋於某個角落的種子突然蘇醒,它將窮盡的所有的力量破土而出,去追尋風的腳步,它將隨着風的氣息而生榮枯竭。它要在風中盡情舞蹈,盡情地歌唱,盡情綻放出最美麗的顏色,盡情地揮灑最醇美的芬芳。春華秋實,直至生命的盡頭。
那一見的風情是最唯美的詩篇,抒寫着那經典而迷人的: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一見的風情是最深情的歌謠,吟唱着那古老而動人的: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那一見的風情是最曼妙的樂章,彈奏着那一曲千古絕響《風求凰》。那一見的風情是最華美的圖畫,描繪着那濃墨重彩的“洛神賦圖”。那一見的風情如詩,如歌,如樂,如畫。
那一見的風情將永恆定格,無論歲月的風化,無論光陰的洗漂,無論春秋的更迭,無論寒暑的交替。它將定格成這繁華塵世中最動人心弦一幀風景。
秋歌的迷離眼神在一刻被柳煙雲盡收眼底,她表現得很淡然,因為她見過太多太多的人在初見她們姐妹時的驚為天人而後舉足無措,她本就是那無意間墜落人間的仙子。只是她不曾知道秋歌眼中的迷離和她似乎沒有太大關係。柳煙雨似有所感,因為她彷彿在秋歌的眼神中隱約能看見自己的倩影。她有些欣喜,每一份對她的欣賞與讚美都是值得她高興的事情,她也願意為之而歡欣,因為她是個善解人意的人,她同時也覺得有人欣賞她的美她才是美的,她的美才有意義。同樣她還能感受得到秋歌對她只有迷醉、欣賞及讚美,沒有絲亳褻瀆與輕浮。
秋歌剎那的恍惚之後立刻恢復清明,他是個定力很強的人,而且他也覺得在美麗的女子面前應表現得從容淡定一些才好。“敢問二位小姐尊姓芳名?到敝社有何貴幹?”秋歌不卑不亢,風度翩翩,讓人頓生好感。
“杭州柳家,柳煙雨及家姐柳煙雲冒昧來訪,請少俠見諒,未請教少俠是“弘義十三少”中哪位少俠?”說話的是柳煙雨,因為她比柳煙雲更有親和力,也更善交際,所以一般這種交際都是由她來做的。她同樣是以江湖之禮抱拳答話,但那姿態卻是輕盈若舞,那聲音婉若黃鸝,吐氣若幽蘭。
秋歌一愣,顯然他還不知道江湖中人給他們十三人取了個“弘義十三少”的綽號。他更震驚於眼前這二人原來就是江湖中艷絕天下的“京杭絕柳”,但他也只是剎那的愣神,禮節他還是把握得很到位的。他說道:“久仰二位芳名,今日有幸一見,果然見面更勝於聞名,在下秋歌。”
“原來是江湖人稱“文武全才,白衣小哥”的秋歌,秋少俠,幸會,幸會!”柳煙雨微笑如暖陽般輕聲說道。
和柳煙雨談話總讓人感覺如沐春風,秋歌也覺得和柳煙雨說話讓人既和暢又舒適,“柳二小姐謬讚,江湖朋友的玩笑當不得真。前幾日貴府也曾派人送來賀禮,慶祝敝社成立,敝社尚未答謝,二位柳小姐今日來訪,不知所為何事?”秋歌是知道前幾日柳家是送上了賀禮的,但柳氏姐妹為何三日前弘義社開堂之日不來,而今日又特意來訪,他就不得而知了。
“少俠是秋歌?不知任飛騰任少俠可在?”這句話卻是柳煙雲柳大小姐所說,她的話總讓人感覺在一絲盛氣,有一點傲寒,或許她並不是故意,那也許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她們今日來訪似乎是為尋任飛騰而來的。
“正是在下,不知柳大小姐尋我大哥可是有什麼事?我大哥此刻正好不再,若是公事的話柳大小姐盡可和我說,若有私事的話請柳大小姐稍候,在下立刻派人通知我大哥。”秋歌並不因柳煙雲語氣中的孤傲與盛氣而表現出任何的不快,他仍是非常禮貌地對柳煙雲說。
“是這樣的,這次家父派我姐妹前來,主要是想請貴鏢局為我柳家保一趟鏢,但事關重大,需要請貴鏢局或者說請任少俠到我家與我爹面談,商議相關事宜,至於這趟鏢保的是什麼?酬金多少?等貴鏢局的人和我爹談過之後自會知曉,至於貴鏢局接與不接?等到與我爹談過之後貴鏢局再做定奪。我爹之所以沒有親自前來是因為他身體有恙,實在不宜遠行,請秋少俠見諒。”柳煙雨說話有禮有節,條理清晰,把事情大概闡述了一下。
“早聞柳前輩貴體有恙,請柳二小姐代為轉達敝社的問候。至於保鏢之事既是柳二小姐家的鏢我們鏢局當然樂意為柳二小姐效勞。二位小姐為何不直接去我們弘義鏢局,找我們的鐘子麒總鏢頭,他可以全權作主的。”
“實不相瞞,此次我家要請貴鏢局保的鏢實在是關係重大,最好是請任頭領親自走一趟,與我爹一晤最為穩妥。”
“只是我大哥此時正巧不在,不如二位小姐先在敝社稍做休息,在下馬上通知大哥,待我們商量后定當陪二位小姐前往貴府。柳二小姐以為如何?”秋歌馬上做出了決定,因為他突然想起前幾天古晶告訴他的那個消息。他卻沒有發現他說話間已不知不覺把旁邊的柳煙雲過濾了,把柳家的事當成了柳煙雨的事。難怪古人曾說:美色令人智庸。古人誠不欺人啊,呵呵……
“煙雨自當從命,有勞秋少俠了。我與家姐在揚州“笑忘樓”訂了天字號丙字房,你們商議後到笑忘樓尋我們,給我們答覆即可,但請貴社在兩日之內給我們答覆,多有打擾,我們這就告辭了。”柳煙雨抱拳一拜,便準備告辭離去。
秋歌本欲挽留,但他似乎找不到一個說服自己同時也能說服柳煙雨留下的理由,所以他心中雖有不舍,也只能任其離去。只是他看着柳煙雨離去的背影發了一會兒呆,胡思亂想了一陣。
他突然又想到古晶,他這個神秘莫測的好朋友,在三天之前她竟然就知道柳家會來請他們鏢局為其保鏢,而且還暗示秋歌來人不同凡響。古晶果真是神通廣大,不同尋常,但秋歌也並沒有深究古晶是何身份?是否有何企圖?這也是秋歌性格中很優秀的一點:別人對他有一分的真誠,他便會回以同樣的真誠。別人對他是善意的,他會以加倍的善意待人。朋友不願對他說的事,一定是有理由的,他不會在意,更不會刻意去探尋。
是夜,夜已深了,弘義社秋歌的小院中,他獨自徘徊,思緒有些凌亂,他並非為今日柳煙雨前來請他們保鏢之事,保鏢之事須等明早大家聚齊后商議過再決定。他其實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想了很多,總覺得心裏很是躁動,無法平靜。他心不寧更無法睡去,更何況他是一個害怕入睡的人。
三更天已過秋歌躺在床上仍無法入睡,但他必須強迫自己入睡了,固為他必須得保證明天有個良好的狀態。他又輾轉了約半個時辰才終於緩緩入睡。
但此刻若有人在他身旁定會發現他其實睡得並不踏實。只見他入睡后兩刻鐘左右,他那堅毅且陽光的臉色居然變得蒼白起來,似還有細細的汗珠從毛孔間沁出來,甚至手還緊握雙拳,指間發白。不知道他做了怎樣一個恐怖、兇惡的夢?夢境中遇到了怎麼一副兇惡的場境,以至於讓他這樣一個堅毅、勇敢的少年害怕成這樣。他真的是個勇敢的人,或許夢境很兇惡,但卻並未把他驚醒。
約莫半個多時辰后他的臉色終於慢慢地轉為紅潤,開始有了些許少年人本該有的靈動之色,偶爾嘴角會微微上揚。但很快他眉宇之間卻充滿了迷茫與無助。緊鎖的眉間,似有不舍,似有不解,似有無奈,似有不知所措,但唯獨沒有痛。這又是一個怎樣的夢會讓這樣一個開朗而又充滿朝氣的少年,有如此多的本不該他這個年紀會有的思愁呢?人世間或許只有一個情字才會讓一個少年如此吧!但他懂情嗎?他曾有過情愫嗎?也許正是因為他不懂吧!也許他也並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過情愫才會如此吧!
在卯時左右他終於安然入睡了,他終於還是成了那個率真、陽光、洒脫、風華正茂的少年,有一瞬間他臉上有了一個甜密的微笑,這個微笑同白天見到柳煙雨時如此的相像。
紅塵三千隻一見,
萬紫千紅只如煙。
為伊痴狂為伊顛,
餘生繁華無別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