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凌雲閣內詩友會
江陵府有四大家族。
分別是韓家、王家、宋家和寧放的寧家,這四家分別從事不同的生意。
韓家家主就是韓胖子的老爹韓山,家裏開設糧鋪,正所謂民以食為天,但凡江陵府大大小小的糧鋪,十之八九都是韓家的,而且每年還會運送一部分軍糧前往朝廷駐紮在邊關的軍隊,所以韓家在邊軍中頗有人脈,所以韓家是四家當中實力最強的一家。
接下來就是王家。
王家則從事鐵礦生意,江陵府周邊有幾處礦山都是王家的產業,開採鐵礦之後大部分會賣給朝廷用來打造兵器盔甲,也有一部分用作民間冶鍊成農具售賣。
排行第三的宋家,則是開設布坊染廠,“衣食住行”中“衣”排第一,所以宋家的財富可見一斑。
至於寧放所在的寧家,之前主要是經營綿糖生意,去年才開始從事運鹽販賣之事,所以論實力排名最末。
而且,好巧不巧,王家居然也想從事鹽運,於是兩家碰到了一起,成了競爭對手。
如此可見,寧放的老爹寧南遠,最近為了鹽引之事何其憂愁。
……
次日,寧放從演武場回到房間內,剛吃完早飯,韓胖子就急匆匆的從外面跑了進來。
“二哥,咱什麼時候出發,我這都等不及了。”韓胖子興奮道。
“胖子,你着什麼急?這才什麼時辰,你這麼早跑過去不也是乾巴巴的等着。”寧放一臉淡然,不慌不忙道。
“咋能不急,我聽說那如煙姑娘昨兒個就已經從荊州到了咱江陵府,晚上就住在凌雲閣,而且今日那凌雲閣外面估計會人滿為患,咱沒有請帖進不去,不得早點過去先佔着一個好位置。”
“誰說沒有請帖……”寧放說著拿出一道請帖,甩在桌上。
韓胖子拿起來一看,瞬間目瞪口呆:“二……二哥,你這是從啥地方弄來的帖子?”
“什麼叫弄來的,這是昨天凌府小姐派管家給我送過來的。”寧放看着胖子的表情有些好笑。
“凌小姐送來的……不對啊……”
轉念一想,韓胖子如同被踩了尾巴一般跳了起來,面色漲紅的喊道:“憑啥二哥你有請帖,我卻沒有……這凌家的小丫頭憑啥不給我送帖子,她這是瞧不起誰呢!!!”
“好了,胖子,一張請帖而已,你有沒有不重要,等下哥帶你進去就是了,乾嚎個什麼勁,弄得像被人非禮了似得。”
聽到寧放這麼說,一旁的春雅瞄見韓胖子雖然穿着衣服,但是激動的一身肥肉直晃,掩嘴直笑,韓胖子扭頭瞪了她一眼:“有甚可笑的,我說的就是實話……”
寧放則是走到裏面換了身衣服,然後帶着韓胖子悠哉悠哉地出府朝凌雲閣走去。
……
“聞說江陵府,雲沙靜渺然,待上凌雲閣,眼界天地寬……”
凌雲閣就坐落在江陵府的南面,離寧府不是很遠,是江陵府最大、最豪華的一間酒樓,背後的主人據說是荊州按察使家裏的親戚。
裏面的廚子做的一手好菜,相傳祖上還曾在宮裏御膳房當過主廚,也不知真假,但是每道菜都價格非凡,凡是江陵府大戶人家宴請賓朋都會在此設宴,文人墨客也偶爾聚集,而普通人家則輕易不敢在裏面消費。
凌雲閣不單單隻是提供酒宴,酒樓後面還設有幾處景緻典雅的小院提供住宿之用,周邊還附庸着青樓、戲院、雅舍、茶館,所以這一帶是江陵府乃至整個荊州有名的銷金窟。
……
等寧放和韓胖子兩人走到凌雲閣之時,旁邊已經停了好幾輛裝扮華麗的馬車,門口也聚集了受邀而來參加詩友會的權貴子弟,士子文人,還有一些是慕名而來不在邀請之列的讀書人,大門側邊則站着幾名府衙里的捕快和一名家僕穿着之人,應該就是凌府的管家。
寧放帶着韓胖子正待走上前去,這時從旁邊的一輛馬車上,下來一衣冠楚楚,儒衫文士打扮,相貌堂堂,但臉色略顯蒼白的年輕人。
此人落地之後,面帶微笑,游目四顧,不時與周圍相識之人打着招呼,待看到寧放身旁的韓胖子時卻臉色微變,隨即譏笑着說道:“這不是韓家的韓胖子嗎,怎麼你也來參加詩友會,你也會作詩?怕不是開了天大的笑話!”
聽見那儒衫青年諷刺的話語,韓胖子雙眼怒視,冷哼一聲道:“韓胖子也是你叫的?...王家小兒,前些時日被你韓爺爺揍的還不夠么,我看你又是皮痒痒了。”
此儒衫青年原來就是江陵府四大家族之一,王家的公子王子義,之前因與韓胖子在街上發生口角,被韓胖子當街胖揍一頓。
王子義想起此事,再看到韓胖子一臉兇相,不由嚇得後退了幾步,但又見周圍這麼多人,還有府衙捕快在此,料想韓胖子也不敢當眾動手,於是壯着膽子又上前幾步道:“我說的本就實話...你韓庚生是什麼人,在場眾多俊傑皆是清楚,難道被戳中痛處,惱羞成怒想要行兇?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吾且不與你這莽夫計較...”
言罷,王子義甩着袖子,假裝淡定地從韓胖子身邊繞過,進了凌雲閣。
寧放面無表情的看了王子義一眼,拉着正要動手的韓胖子,向凌府管家遞過帖子,也走了進去。
門外受邀之人皆是緊隨其後。
隨着眾人進入凌雲閣,今日受邀之人已然悉數到場,約有四、五十人之多,大部分都是各家的公子少爺。
大堂之內,居中坐着一名姿容秀美,身穿雲煙衫、千水裙的女子,便是那知府之女凌霜華,右側是江陵府宋家的小姐宋淑然,也是一副小家碧雲的清秀模樣。
而凌霜華左側則是坐着一位面帶半透薄紗僅露出半張臉,但是姿態妖嬈,眼若桃花,帶着絲絲魅意的女子,寧飯料想不差,應該就是那荊州環綵樓的如煙姑娘。
寧放選了一處靠後的位子坐下,韓胖子也坐在旁邊。
待得眾人紛紛落座,凌霜華先是讓凌雲閣的夥計給每桌上了一壺佳釀和幾樣糕點。
隨即起身向四周行了一個萬福禮,脆生生道:“感謝諸位今日能來參加詩友會,實不相瞞,今日詩友會乃是奴家受如煙姐姐所託舉辦,且再加上家父剛到任江陵府,奴家與姐姐皆聽聞諸位才子俊傑的大名,故今日以詩會友,尚請諸位公子不吝賜教,若能出得佳作,得到如煙姐姐的認可,也可一睹荊州第一才女之芳容。”
在場眾人聽罷,不由得興高采烈拍手叫好,本以為是知府千金舉辦,原來是受那如煙姑娘所託。
凌霜華則是對着左側的如煙姑娘眨了眨眼,輕聲說道:“不若今日就請姐姐出題,也好拋磚引玉。”
那如煙姑娘輕點臻首,隨後從袖中抽出一張紙,遞給凌霜華。
接過之後,凌霜華看了一眼,笑着道:“今日如煙姐姐又出佳作,還請諸位聆聽。”
然後念道:
“題名:蓮花
娟娟片月涵秋影,低照銀塘光不定。
綠雲冉冉粉初勻,玉露泠泠香自省。”
待凌霜華吟完之後,在場眾人先是交口稱讚。
坐在前面的王子義更是高聲附和道:“吾素聞如煙姑娘荊州第一才女之名,才貌雙全,琴棋書畫皆是樣樣精通,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實至名歸。”
“王兄所言極是,此詩堪比宋時易安居士,且同為才女,吾看如煙姑娘也是不遑多讓。”旁邊一青年也隨聲附和道。
王子義旁邊坐着的乃是江陵府同知之子,去年考中貢士的孟康泰。
孟康泰素來與王子義交好,而且據說王家的鐵礦生意之中也有孟家一份。
而剛才孟康泰說的易安居士,是宋時的女子李清照,號易安居士,乃是出生於書香門第,有宋代第一才女之名,只是後來由於戰亂導致流離失所,境遇凄苦。
隨後在場眾人皆是面作沉思狀,開始思量如何作詩應題。
片刻之後開始陸續有人吟誦詩文,有人故作高亢,亦有人故作低沉,一時之間大堂內靡靡之音不絕於耳。
而此等情景對韓胖子而言那是及其厭惡,本是抱着來看美人兒的心思,但那如煙姑娘面戴紗巾不見真容,韓胖子不由得大失所望,走又不好走,只得眼觀鼻鼻觀心,昏昏欲睡。
直至場中之人吟完所作詩文之後,皆不見那如煙姑娘出聲,不由得大失所望。
尤其是那孟康泰,臉上更是露出悻悻之色,心想:無非就是一煙花柳巷之地的風塵女子,不過是有些許才華,就如此傲然,真當自己是天上的仙女,在場眾人不過是看那知府千金的面子,哄她開心還不領情。
……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而那王子義也是心中不爽,掃視一番,發現坐在後面正昏昏欲睡的韓胖子,於是高聲說道:“今日眾位仁兄在此作詩,韓公子居然聽得昏昏欲睡,想必對我等拙作看不上眼,不如大家請韓公子也作詩一首,讓在場諸位欣賞一番,開開眼界如何。”
韓胖子昏睡中陡然聽見王子義的這番話,不由地怒氣上涌,頓時睡意全無。
他哪裏會作詩,那王子義讓他作詩純粹就是讓他當場出醜。
韓胖子本想起身上前理論一番,但想到知府千金在場,不能太過放肆,於是眼珠一轉說道:“我韓某人哪能與在場諸位相比,況且今日是陪寧家二哥前來,咱二哥尚未說話,爾等是想教我做事?”
韓胖子說完看向寧放,眼中顯露求助之色。
王子義聽到韓胖子這般說,再想到自家與寧家向來不和,於是將計就計說道:“韓公子所言甚是,寧府也是我等四家家族之一,早就聽聞寧府二公子天資聰穎,才高八斗,只是甚少往來,不如今日就請寧二公子作詩一首,-不吝賜教,還能博如煙姑娘一笑,如何?”
寧放本想今日前來只是湊湊熱鬧,打個醬油,沒成想王子義居然把話題引到了自己頭上,再一想昨日寧南遠交代的打聽鹽引之事,寧放正愁找不到突破口,於是也不謙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獻醜了。”
……
要知道這洪武大陸的“大明王朝”並不是寧放前世古代的“大明朝”,雖然歷史頗為相似,但是前世古代很多著名詩人在此方世界並不存在。
寧放心想:不得已今日怕也要當一回竊書之人了,不過借自己之手讓前世的佳作受到此方世界讀書人的膜拜,也是一樁好事。
於是寧放起身走到眾人中間,假裝思量,實則在想抄哪首詩,片刻之後微微一笑,顯然已經有了選擇,於是踱步輕吟:
“紅白蓮花開共塘,
兩般顏色一般香。
恰似漢殿三千女,
半是濃妝半淡妝。”
……
寧放此詩一出,周圍先是寂靜一片,而後爆發出驚嘆之聲,眾人中韓胖子叫聲最大。
“好詩……好詩……”
再反觀那王子義,則是心生懊悔。
王子義本想讓寧放出醜,然後自己在寧放之後,再獻出剛剛心中又作的一首詩,兩相對比之下定能博得美人一笑。
但是寧放的這首詩可謂是難得的佳作,比之很多膾炙人口的詩文都不相上下。
王子義心想,如果自己再獻出詩文,那出醜的就是自己了,於是只能作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