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在此

宋越國西陲，伊遠縣郊外。

少年懶散的叼着根草倚靠在一棵樹下，眼睛微閉，坐姿也很講究，左腿被他放在太陽地里，右腿則躲在樹蔭底下，一身粗布衣衫的他，十分悠閑的看着河邊蹲着的禿頭男人。

河邊的禿頭男人十分高大，此刻蹲着的他幾乎要與站起身的少年一般高了，他一動不動的蹲在那裏，雙眼直勾勾的盯着水裏的浮漂。

倆人餓了一天了，要不是現在沒法進城，才不在這荒郊野嶺的大太陽下遭罪。

約莫過了一炷香，高大男人突然有了動作，他猛地抽起魚竿，近丈的身形突然站起，右手靈活的耍了個槍花，魚竿上的魚線急速收攏，卷在桿上，魚線末端的魚瞬間脫離了魚鉤，正當這條魚以為自己死裏逃生之際，男人拿着魚竿使出了一手“回頭望月”那魚兒立刻被男人手中的魚竿捅了個對穿。

少年微微睜了一下眼睛，看了看日頭，輕笑了一聲，然後衝著漢子喊道。

“這次用了兩炷香，有進步。”

男人回頭笑着看了看樹蔭下的男人，拿着剛剛補貨的獵物三步就來到少年面前，把魚扔到少年身邊，用極厚的嗓音對着少年說道。

“餓了，吃魚。”

少年笑着拿起那條可憐的魚，站起身往術后的一處陰涼地走去，兩人早就點燃的篝火就在那裏，少年要去為兩人準備午餐。

直到少年站起身，他剛才那般坐着的真相才顯露出來，他的右腿好像不能動一樣，在身側拖動着，剛才那般坐着痞氣十足的少年，走起路來竟像一個垂垂老者。

跛腳少年笨拙的挪到篝火旁，繼續劈腿坐下，手上倒是靈活的緊，他從腰間拿出匕首，三下五除二便處理好了“屍體”隨後拿根木條串起手中的食材，放在火上開始烤制。

而不遠處的高大漢子不久之後又收穫了一條魚，看着足夠兩人吃食了，便收起那杆子，拿着魚來到篝火旁。

“老大，咱們什麼時候可以進城啊，我這天天吃魚都快吃出來腮了。”

男人渾厚的聲音震天響，偏偏他還知道隱蔽，特意趴在少年耳邊說了這句話。

少年被震得嗡嗡的，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剛想罵娘，又看了看禿子一副求知慾旺盛的樣子，嘆了口氣，手裏繼續翻着烤魚，沒有回答男人的問題，而是反問了回去。

“如果不讓你用魚竿，你大概多久能捕獲一條魚？”

“現在一條魚的時間我可以抓到十條。”男人想了想然後回答到。

“但你那不叫釣魚。”

“有什麼區別。”

“釣魚，為了讓魚上鉤，你需要做好充足的準備，你要準備好釣具，看好天氣，準備餌料，然後打窩，等着魚上鉤。”

禿子看着眼前侃侃而談的跛子，一臉疑惑的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

少年看着不遠處伊遠縣城的城牆，繼續說道。

“當然，釣魚最重要的，是要知道自己。”

“自己？”

“對，要知道自己到底是釣魚的人，還是在水裏等着咬鉤子的魚。”

禿子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看着少年手裏的那條魚已然烤熟了，連忙把手裏新鮮魚獲交給少年，自己則一把搶過少年手裏的就大快朵頤起來。

少年本想從懷裏掏出鹽巴，可看了看禿子胡吃海塞的樣子，笑着搖了搖頭，繼續烤起了手裏那條。

等兩人都吃飽之後，少年就地枕在禿子粗壯的大腿上，看着天上被雲彩遮住大半的日頭，享受着白天少見的陰涼。禿子則微閉雙眼，雙手合十，似乎在懺悔自己剛剛殺生加上貪食的行為。

兩人一高一矮，從晌午一直待到太陽西沉。

直到天邊傳來一聲凄厲的叫聲，沒過一會兒，一隻矛隼就落了下來，少年摸了摸矛隼的頭，摘下它叫上的信筒，矛隼貼了貼少年的胸口，隨後一扇翅膀便飛走了，少年拿出信，讀罷，拍了拍禿子。

“老大，有消息了？”

“釣具到了，餌料也配好了，天氣不錯，咱們進城。”

“進城幹嘛？”

“打窩去。”

“得嘞！”

少年被禿子一把舉上肩膀，禿子拿起兩人不多的行李，向著伊遠縣城走去。

“老大，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說。”

“進城之前，你知道自己是釣魚的人還是魚了嗎？”

“只要不在京城，我就不會是魚。”

禿子馱着少年，兩人在天擦黑的時候走到了伊遠縣衙口。

少年從懷中拿出一個令牌，遞給身下的禿子，然後雙手食指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隨後禿子走上前去，用整個縣城都能聽到的聲音吼道。

“飛魚衛鎮撫使，何人，奉命前來伊遠縣，督辦秘寶消失一案。”

偌大一個縣，天還沒黑，萬籟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