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周朗,對不起
01
季曉錄和呂筱然走的那天天氣很好,風和日麗。我沒去機場送行,只發了兩條短訊,祝他們一路平安。
季曉錄沒有回我,但是呂筱然卻很快回復道:謝謝,祝你和周朗永遠幸福。
謝謝。她又開始跟我說謝謝了。
那麼生分謙和的兩個字,像是離別的最終話,一字一頓敲打在我的心坎上,跟我作着最後的訣別。
我最好的朋友,我從小到大如影隨形了十幾年友誼,就這樣遠去。去那個遙遠的國度,小心翼翼地守住她下半輩子的幸福。
我突然就想起我和呂筱然的過去,那些純澈的童年歲月和青蔥的少年時光。
小時候她就是一個保護欲以及佔有欲很強的悍妞。我們兩家住樓上樓下,她趾高氣昂,我靜默乖巧。大概是不喜歡我那副溫溫軟軟的模樣,所以即使每天上下樓時我們都會打個照面,她卻依然沒有跟我說過話,每次都是仰着頭,鼻孔朝下地從我面前晃過去。
直到有一年的夏天,五歲的她在樓下看到我被幾個小男孩推倒在地上,那群小孩看見我膝蓋上隱隱滲出的血絲,立時嚇得一鬨而散。她以為我會哭,可我只是神情漠然地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面無表情地轉身離去,臉上絲毫不曾露出半點平日裏的羞怯無辜。
后來的呂筱然告訴我,她當時真的被我那副小大人般淡定的模樣嚇到了,震撼住了。顯然我並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所以彼時的她真的打心眼裏對我生出了一股子濃濃的憐惜。
她想要保護我,就像奧特曼保護地球一樣。
所以,我被小男孩欺負,她聯合周朗一起給人家揍了一頓,結果回家雙雙被罵;我遭人背棄,她比我還憤怒,每每見到蘇漠北總是一副要殺人的表情,她甚至露出一副《白雪公主》裏狠毒皇后的邪惡表情,捏着嗓子狠狠道:我呂筱然此生最大遺憾,恨不能剁了蘇漠北的小**,砍掉那狐狸精賤人的大咪咪!
我與呂筱然的關係,與其說是朋友,更不如說是姐妹。她一直寵我護我,跟周朗一樣,再捨不得我受半點傷害。
這麼一保護,就是十幾年。直到季曉錄的出現。
拉開窗帘,光線從窗外一絲絲滲透進來。我握着手機發獃,此刻的我,似乎已經喪失了言語功能。
周朗走過來攬住我的肩,問我,“真不去啊?季曉錄那邊也就算了,可筱然好歹是咱一起長大的發小啊,不去不太好吧?”
我一臉懨懨的神情,撥開他的手懶洋洋地往床上一躺,自我慰藉道,“還不都是為了你啊?我怕你看見我跟季曉錄依依惜別的畫面又亂吃飛醋。”
他想了想,居然有所頓悟地摸了摸下巴,道,“也是啊,好吧。那就不去了!”
疲憊地閉上眼,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卻再也笑不出。
再不會有那麼一個女孩,在我最脆弱無助的時候緊緊握住我的手,氣壯山河地對我說,有姐們兒在,怕什麼!
也不會再有那麼一個男孩,瘦瘦高高地站在高牆之下,張開雙臂對我說,林默,下來吧,我接着你!
我知道,我的生命中再不會有那麼一個人了。
不論是男孩,還是女孩。他們都將成為過去,成為我人生中,最美麗的幻影。
高考分數下來的時候我正坐在電腦前昏天黑地的練習跑跑卡丁車。
周朗拿着我的准考證給查詢台打電話,我聽着他在一旁“啊”地叫了一聲,然後便安靜下來,沉默得有些詭異。
原本我是沒有壓力的,考好考壞都與我無關。雖然我很想跟周朗上同一所大學,可顯然我們不屬於同一級別,所以,對於分數,我基本持無所謂的態度。
然而,當我轉過頭,看見他若有所思的表情,突然覺得負擔很重,壓力很大。
當我聽見我自己的分數時,我不禁愣了一下。當我聽完周朗的分數時,我差點暈了過去。
我不知道我是踩了狗屎運還是被幸運女神附身了。
480分,多麼神奇的數字!基本不學習的我高考分數竟然之比好好學習的周朗差了45分,這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又是去網站又是打電話,核對了好幾遍,生怕機器出問題,給我算錯了。
直到志願表發下來的時候,我還處於極度的亢奮狀態。老天保佑,我的確是過了二本的線,雖然,也是打了個擦邊球。
在這期間,呂筱然給我發過一封郵件。裏面有很多照片,都是她和季曉錄在各個景點的合影。
季曉錄的笑容很淡,卻也不算牽強。呂筱然小鳥依人地依偎在他身邊,眼光那麼柔和,帶着一抹堅定執着。
我看着他們彼此依偎的身影,突然覺得,什麼背叛什麼成全,在這裏全都不值得一提。很多傷害終究會因為時間的推移而慢慢淡忘,很多怨憤也會隨着彼此間的了解而逐漸消弭。
是誰說的,愛情是兩個人的事,但愛是一個人的事,失戀了,你可以繼續愛他,直到再愛上其他人。其實,這也就不過是一年左右的事情。
02
我和周朗雙雙填報了那座飄搖於蔚藍海面上的島嶼:海南。不只是因為分數要得低,最重要的原因,我們喜歡那裏的風景: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於是我決定,填完志願,我跟周朗就先去那裏考察一下。畢竟人家的旅遊業非常發達,我們過去看看海旅旅遊,就當提前放鬆。
我想,除了學習,我絕對是個行動派。當下我便開始收拾東西,聯繫旅行社,從柜子裏拿錢的時候,順便捎上了我爸給我的那張錢數未明的金卡。
周朗那邊很好辦,我去他家吃了頓飯,這事就敲定下來了。
現在,兩家人算是默認了我們的關係,對於我們出門培養感情的舉措很是支持。只是臨走前我媽神秘兮兮地拉住我說,“注意安全啊。女孩子不論多愛一個男人,都不值得在未來變得清晰之前為他付出自己最寶貴的東西。”
我一陣惡寒,卻還是連連點頭地應允。不管怎麼樣,我媽說的都有道理。現在的世界變數太大,縱然男人對你再好,也不能保證,你所認定的愛情就是你一輩子幸福無憂的保障。
雖然我相信周朗,但是自從離開蘇漠北之後,我學會了更愛我自己。
在三亞的短短七日如白駒過隙,可是不論何時何地,周朗始終緊緊牽着我的手,彷彿我是他失而復得的寶貝,那種小心翼翼的珍惜總是讓我的內心充斥着矛盾的欣喜與感動。
我們去五指山的檳榔園,看一群黎苗大漢上刀山下火海地盡情表演絕技;我們去大東海的海底世界,背着沉沉地氧氣罐潛在水下看着彼此的笑容在一片墨藍中慢慢風化模糊;亞龍灣鬆軟細碎的銀色沙灘,我和佟北孩子般將彼此埋成兩座城堡;天涯海角的“一線天”,周朗從后輕輕環住我的腰,似乎就以這樣一個亘古不變卻又小心翼翼的姿態,用雙臂環住了我的整個世界。
時間在那一瞬間彷彿被凍結,四周安靜得像個透明的玻璃容器。我清楚地記得他笑靨如花地在我耳邊說的那句話,他說,“默默,我愛你。”
那是他第一次鄭重地對我說愛。一切都是那麼天經地義,彷彿我們轉過千山萬水,六道輪迴的等待,只為這一刻亘古相隨的誓言。
我愛你。三個字其實早已註定了我們此生的所有糾結。很多時候愛情不過是一場將彼此作為籌碼的賭局,輸贏,都只是一霎那的事情。
轉過頭,周朗略帶羞怯的唇便柔柔軟軟地落下來。望着他乾淨溫和的眉眼,心裏最柔軟的地方突然狠狠顫動了一下。我輕聲說,“周朗,讓我們就這樣,再也不要分開。”
海風從耳畔呼嘯而過。我不知道這句話他有沒有聽到,可是在那一刻,我忽然就有一種想要長廂廝守的衝動。
我突然間明白過來,原來這就是我一直以來苦苦追求的安全感。面前的這個男子,他能夠在我最惶恐無助之時用他有力的雙臂和自信的微笑讓我感到溫暖安心。那些我曾篤定地認為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的誓言在這一刻盡數崩盤瓦解。
我在心裏默默地說,周朗,你相信嗎。相遇和相愛原本就是一場無可劃分的奇迹。而愛情的定義,便是在對的時間,遇到那個命中注定的那個良人。
03
時光漸漸遠去。樹蔭間的聲聲蟬鳴彷彿對這個世界的一場控訴,浮華於世,喧囂遍地。
回來后的那幾天正趕上三伏,整個北京天干氣噪,像個大蒸籠,熱得我只想提刀砍人。
即使這樣,我還是無法拂掉周朗的興緻,因為他寧願被熱死,也要拉着我陪他去三里屯的village修他那個已經用了四年的ipod古董mp3。
我一大清早就起來了,換上一套乾淨清爽的白t恤和牛仔褲,扎一個馬尾,跟我媽彙報了下一天的日程,然後開開心心地出了門。
其實昨天晚上我還在為今天出門穿什麼衣服而發愁,搭配了三個小時,怎麼看都覺得不甚合適。大概還是應了那句“女為悅己者容”吧,我總是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現給周朗,在發現自己對他的感情早已悄悄變質之後。
直到快11點時我接到周朗的電話,他在那頭的聲音很是愉悅,問我,“還沒睡?”
我說,“嗯,配衣服呢,不知道明天穿什麼好。”
他就笑,“又不是選美,你穿那麼好給誰看啊?你多醜的樣子我都見過,還會在乎這個?”
我正準備發作,結果他一句“簡單大方就好,你在我心裏永遠是最美”立刻讓我的虛榮心膨脹起來,我美滋滋地揚起唇角,就聽見電話那頭哼起一陣經典的旋律。
是羽·泉的《最美》。
你在我眼中是最美/每一個微笑都讓我沉醉
你的壞/你的好/你發脾氣時撅起的嘴
你在我心中是最美/只有相愛的人最能體會
你明了/我明了/這種美妙的滋味
……
我抱着手機躺在床上,聽着他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聲音,突然感到無比心安,彷彿只要有他出現的地方,世間的一切都不值得一提,再沒有比這更令人動容的事情。
幸福?非常。
我和周朗決定坐公交車過去。自從知道了他沒有駕照還敢公然開車上街之後,我這顆脆弱的心始終處於驚恐不安之中,把路虎還給了我爸,再不敢讓他碰一下車。
剛晃悠了沒兩站,我的手機突然在兜里震了起來。因為車上人太多,所以我也沒看來電顯示,便順手接了起來。
如果我看到了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我大概會直接掛斷。如果我不接這個電話,往後的事情大概也不會發生。
可是世間哪有那麼多如果。我逃不掉怨不了,說來說去,大抵都是命。
吳希悅說,“林默,現在來一下paradise好嗎?不知道蘇漠北突然抽得哪門子瘋,一個人坐那兒死命地喝酒,現在都快給自己灌死了。我勸不動他,說什麼都不管用,聲音稍微大點就沖我吼。”
我冷笑,“管我屁事?!”
她的聲音裏帶着從未有過的乞求,“林默,算我求你,我真怕鬧出人命來。他嘴裏一直在喊你的名字,我估計也就你來管事,你過來一下,就算幫個忙成嗎?求你了,算我求你了!”
吳希悅以一種標準的小三式語氣楚楚可憐地結束了這段對話。我坐在周朗旁邊,看着這個我正在用力去愛的男孩的嘴一張一合地翕動着,耳畔突然失去了聲音。
蘇漠北,都已經這麼久了,你還想怎麼著?這回又想用什麼方法來吸引我的注意?
也好,見個面,我們就了斷一切。
你要記住,我不是沒有骨氣,也不是非得巴巴地趕去討好你,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借酒消愁,滿身頹廢的樣子。
因為傷心過,所以才會懂。因為愛過,所以才不想看你難過。
我對周朗說,“我有點事情先離開一下,你先過去等我。”
他疑惑地看着我,問,“什麼事啊?”頓了頓又問,“剛才給你打電話的是誰?”
我蒼白地笑了笑,為了表示安慰,連忙俯過身在他臉上輕輕啄了一下,我說,“以前的一個同學,給我個東西。很快,我馬上就過去啊!”
着急忙慌地下了車,我攔下另一輛的士,在周朗猶疑的眼神和巨大的引擎聲中絕塵而去。
蘇漠北,這是最後一次。
今天過後,我們再也不見。從此以往,我們兩兩相忘。
早晨的酒吧很是冷清。很長時間不見,這裏依舊是老樣子。
服務生在擦地,酒保坐在吧枱前擦拭杯子,見了我,無一不是露出驚異的目光,他們說,“林默,好久不見啊,怎麼突然想起過來玩了?”
我淡淡地笑,“看個朋友。”
04
蘇漠北穿着黑色t恤優雅地坐在包間裏,昏黃的燈光打在他面前那杯馬爹利上,散發出一種誘人的詭異妖嬈的光。我走過去坐在他身邊,他眯起那雙迷離的桃花眼醉意朦朧地向我靠過來,輕聲說,“你終於來了。”
我冷笑一聲,也不答話。伸手示意門外的waiter端來一杯白開水,就這麼靜靜地坐在他旁邊,緘口沉默。
蘇漠北依然掛着那幅招牌似的狂妄而邪魅的笑容,眼光深邃迷離。在拂過我臉頰的瞬間,似有流光溢彩,千迴百轉。
他說,“林默,回來吧。這段時間我天天想你,晚上一閉眼,腦子裏就浮現出你的臉。以前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幕幕記得都特清楚,真的林默,都快一年了啊,我發現兜兜轉轉這麼一大圈,我他媽還是放不下你!不論遇到多漂亮對我多好的女孩兒,我就是找不到那種感覺……因為她們都不是你。”
這話要是擱在以前我身上,聽完后保准撲過去,先感動一陣,然後再滿心激越振奮地給他就地陣法了。可是現在不論他說多少,我感覺就跟聽天書一樣,聽不懂,沒感覺。
我說,“蘇漠北,你丫看起來也沒喝多少吧!?裝什麼大尾巴狼啊,還跟我耍酒瘋呢!?我說你是不是就愛享受這種賤不嗖嗖倒追回頭草的刺激啊?以前甩我時甩得多堅決啊,一副誓死捍衛貞操的慫樣兒!還說什麼我不是那種死乞白賴的女孩子,咱倆就這樣算了吧!”
我學着蘇漠北以前那牛氣衝天的語氣,“好,我不扒着你不纏着你了,你讓我滾我滾得也挺遠的了,你反倒跑過來屢次跟我說我對你很重要!蘇漠北,你是不是被女孩子寵慣了,就覺得所有人都該圍着你轉,所有女孩子在分手之後都該跑回來恬不知恥地求你和好啊!”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不就是想說,我是因為得不到你,為了滿足自己的征服欲,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騷擾你,對不對?”對面的男子突然微微笑了起來,那一笑,我很沒骨氣地又被晃了下心神。他說,“可是林默,我找你和好不為其他,只是因為我喜歡你。你跟別的男孩在一起,我會吃醋。”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我心裏又膩歪了。我一臉地不耐煩地看着他,“你他媽怎麼不去吃醬油呢!要犯病到醫院犯去,別在我面前給我裝痴情,你這張臉長得就不像個絕種好男人!得了,酒也陪你喝了,天也陪你聊了,沒別的事我走了,周朗還等着我呢。”
他抬起頭,突然一把拽住我的胳膊直直望向我,“林默,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他?”
“是。”這回我答得毫不猶豫。
對於周朗,我已經猶豫了太久,所以,兜兜轉轉,我們才會錯過那麼多。
“好,你把這個喝了,我就放你走!”他不知從哪裏拎出一瓶百威“嘭”地砸在桌子上,睜着一雙不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說,“林默,一口氣喝完這瓶酒,咱就兩清!”
我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啤酒,心下鬆了口氣。以前跟蘇漠北在一起時經常跟人拼酒,還好是啤的,對我來說倒也沒什麼難度。
我拎起酒瓶咕咚咕咚地就往下灌,當冰涼的液體順着喉嚨絲絲滑下去的時候,腦海里突然浮現出另一張臉。我答應過他不再喝酒,可是這次,為了我自己,為了我們的未來,我決定,再放縱這最後一回。
我只想快快離開這個令人壓抑的地方,飛奔到某一個溫暖的懷抱,因為那裏,才是我最安定的家。
眼角不經意間掃到蘇漠北,只見他深深地望向我,嘴角,卻浮起一絲近乎飄渺的笑容。
那一刻我並沒有多想,只當他的笑容嘲諷氣悶。我從未想過蘇漠北會給我下藥,我不知道,曾經對我那麼溫柔的蘇漠北,終有一天,我會被他傷得體無完膚。
一瓶酒喝得太快,大腦突然就有了瞬間的暈眩。我跌跌撞撞地扶住牆準備往外走,手指剛剛接觸到門把手,腰部卻被一雙有力的臂彎從后緊緊環住。
一種奇異的燥熱感從下腹漸漸蔓延到全身,用力掙扎的瞬間,只聽見一個魔魘般的聲音自頭頂上方響起。他說,“林默,你覺得,既然已經來了這裏,我還會那麼輕易地放你走嗎?”
我終究還是沒有逃脫掉這場厄運。
那是上帝的一場失誤,撒旦的一場報復。
我睜着一雙絕望的眼睛空洞地看着房頂。四面都是牆,像座死氣沉沉的墓穴。
四肢逐漸疲軟下來,大腦的暈眩已令我無力反抗。我咬緊下唇,拚命遏制住體內難耐的燥熱。
嗓子喊啞了,撞得頭破血流了,卻仍然沒有人來救我。恍惚間只聽見那個人魔鬼般凄厲的獰笑聲,他說,“林默,你就認命吧!”
雙手握拳垂在身體兩側,指甲陷進肉里,扎得自己生疼。我羞恥地側過臉,那是我一輩子的恥辱,我永生無可忘懷無以彌補的傷痛。
黑暗潮濕的地下室里,黏稠的血液沾染在我的頭部,彷彿通向冥界的彼岸花,斑駁成一片死亡般的靜默。
蘇漠北像是突然被刺激到了一樣,他面目猙獰地看着我,一巴掌狠狠甩到我臉上,啞着嗓子沖我吼,“林默,你他媽在這給我裝什麼貞潔烈女,啊?!當初不是死皮賴臉地要為我獻身嗎?!想死?沒那麼容易!老子就是作踐你強姦你了怎麼著吧!你丫告去啊,有種讓他們把我抓到監獄裏去啊!告訴你,老子得不到的,誰他媽都別想得到!”
我死死盯着他,心臟劇烈地瑟縮在一起,渾身顫抖着說,“蘇漠北,我詛咒你,你會下地獄的!”
他雙目猩紅地笑,笑得聲嘶力竭。他伸出手一把撕開我的衣領,用一種近乎無望的眼光深深望向我,聲音突然輕下來,彷彿怕驚擾到了什麼。他說,“那麼,你就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蘇漠北看着我,眼底有嗜血的殘忍,卻帶着股絕望的痛楚。
四目相對,那兩道黑色的漩渦似乎要將我整個吞噬。他突然爆發出的那種瘋狂充斥在我周身的各個角落,彷彿來自阿鼻地獄的哀吟,無時無刻不在揉捏着我神經的每個細小細胞。
我尋找着自己的聲音,尋找着掙扎在漩渦中即將滅頂的自己,心口一陣窒息。
用力撇過頭,睜大雙眼空洞地望向絳紫色的天花板,我突然想起周朗調侃我時邪惡而又純真的笑臉。或許他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正在經歷着一場怎樣的災難,此時的他大概還守在八角遊樂園的門口滿心歡喜地等待着,一臉幸福地勾勒着我們華美而未知的未來。
疼痛來襲的瞬間,我死死咬住下唇,終於認命地閉上眼。
一滴淚,突然硬生生地掉落下來。
周朗,對不起。
我想,我終究還是失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