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襲
“劍法不錯,就是不知相比顧某的刀法如何!”那立在屋脊上的人影說話間已翩然躍下,與葉疏影相對而立。
葉疏影藉著燈籠昏黃的光線瞧清來人是一個二十八九歲的魁梧漢子,雙目炯炯,菱角分明,腰上插着一長一短的黑鐵雌雄雙刀,又聽他報了姓氏,便知他正是宴梅庄莊主封應天的女婿顧飛廉。
“宴梅庄的顧公子,幸會!”葉疏影抱拳說道,“不知深夜到此,有何見教?”
顧飛廉抱拳還禮,說道:“據說你曾對我輩高手發起挑戰,而且連挑十餘人,不曾有過敗績,怎麼不曾見你到宴梅庄下戰書?是欺我庄中無人嗎?”
葉疏影心知來着不善,笑道:“顧公子言重了!在下初出江湖,漂泊不定,非但不曾到過衡陽,連湖城也不曾去過,實在慚愧。聽說三月初二貴庄舉辦英雄大會,在下必然前往拜會。”
顧飛廉說道:“好,英雄會廣邀群雄,卻不是人人都能參與,顧某便要先驗一驗你是否配得上‘英雄’二字!”說著從腰間抽出雌雄雙刀。
葉疏影心道:“歸璞庄秘函的事,澹月山莊打聽得到,宴梅庄自然也查得出,他多半是為秘函而來的了。”心中思索,長劍已然出鞘。
顧飛廉笑道:“好極好極。”面露冷笑,雙手一斗,一對黑鐵雙刀頓生寒光。
“請賜教!”葉疏影手中長劍抖動,唰的一聲,一招“斜陽鋪水”,劍勢輕靈,直取顧飛廉小腹。
顧飛廉左手握短刀右手握長刀,一帶一推,將葉疏影的劍架開,一招“蛟龍攪浪”,雙刀齊斬,上步雙殺,向葉疏影腹腰攻來。
葉疏影將身一騰躍出兩步,順勢一招“亂鴉棲柏”,長劍“嘩嘩”寒星四射,向顧飛廉當頭灑下。
顧飛廉雙刀疾揮,與葉疏影戰到一處,刀劍相交,火花四濺,兵刃相交之音響徹四周。
楊銘所住客房本來離葉疏影的客房不遠,葉疏影在院中練劍時,他便醒了,待顧飛廉來到,他便開了窗在暗處觀看。這時只見院中刀光劍影交錯,葉疏影左右穿插遊走,身形輕靈迅疾,不由得暗暗讚歎他身法了得。再瞧他一口普普通通的長劍,任憑顧飛廉刀氣縱橫,如驟雨狂風,也被他一一化解。
楊銘觀看了一陣,心道:“他劍法精妙,卻攻少防多,而主動進攻的招式多數意在克敵制勝,少有殺招……”
葉疏影和顧飛廉的刀劍越來越快,兩隻身影在刀光劍影中穿梭翻飛,一口氣鬥了三四十招。斗到酣處,葉疏影漸漸地連精心編造的“流光劍法”中的招式也全拋開了,完全依照形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隙就攻,有洞就破”,一招一式用到手上也可依照形勢改變,只取巧,不取老。
顧飛廉乃是宴梅庄年輕一輩的翹楚,莊主封應天對他寄以厚望,是以將掌上明珠封慕雪許配給他。這次接到消息,秘函在“蕉山劍俠”手裏,他便晝夜兼程趕去,只是衡陽與歸璞庄相隔三千多里路,他只趕到中途,便聽到歸璞庄已毀、鄧奎文已死的消息,後來又得知秘函落到了葉疏影身上,他便連夜趕來奪取。如今見到葉疏影的劍法果如傳聞所言,精妙絕倫,根本看不出路數,終於去了輕敵之心。只見葉疏影“刷刷”長劍一刺一掃,他面上、腳下險些中劍。
楊銘看得激動,暗道:“有些‘書生劍’鹿前輩的風格,但又不似……倘若配上些詩文便有些像了……”
原來這三大劍俠之一“書生劍”鹿岩的絕技“萬花劍法”便是有神而無形、有劍訣而無劍招的劍術,
全憑一個“活”字和一個“專”字。鹿岩創造這套劍法是集百家劍法於一身,對敵之時無須思考該用哪一招哪一式,而鹿岩本來是個讀書人,尤其擅長詩詞歌賦,在對敵之時也不免詩興大發,想到什麼便脫口而出,敵人以為他說的是劍訣,其實他的心思全在雙方的兵刃上,斗到酣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這便是“專”,表面看來卻恰恰是“分神”。
那顧飛廉漸漸地落了下風,立刻加緊進招,“漁樵問路”“敲山震虎”“翻雲覆雨”,他連進三招,頓時又搶到上風。
葉疏影只見招就拆見刀就擋,長劍越舞越快。楊銘心道:“能與顧飛廉斗到這種程度,已不簡單,但若想退敵……”他盼着葉疏影能使出更加絕妙的招式擊退顧飛廉,但轉念一想,便又盼着顧飛廉能夠取勝,奪得秘函,他好出手去搶。
楊銘心中矛盾,忽然一笑,說道:“葉兄,就這些本事,只怕要護不住那東西了。”心中又嘆道:“他這劍法妙是妙,只是少了一個名師指點,缺了些生死拼殺的經驗。”
葉疏影聞言,忽然想起:“是啊,我又不是與他對練,怎地與他糾纏許久?”對楊銘回應一聲:“多謝楊兄提醒。”劍勢陡變,奇招險招頻出,眼見顧飛廉下盤失守,“唰”的一劍,一招“露點蒼苔”長劍向他下盤奔去。顧飛廉雙刀才守住了肩頭和腰腹,下盤空空全無防範之際,怎料他劍鋒陡變,左側小腿冷不防被長劍劃出一道血口。
葉疏影一招得手,一招又來,顧飛廉來不及多想,長刀疾出,架開葉疏影緊刺向後背的一劍,短刀便護住頸項防他再變,長刀使一招“旗開得勝”,朝葉疏影斜劈而下,葉疏影方躲過了,他緊接着刀尖划弧來一個上步攔腰斬。
葉疏影側身讓了一步,順勢一招“煙葉侵雲”,騰空躍起一丈來高,等到下落之時,突然凌空翻轉,再順勢來一個“梅影橫窗”,整個身體便直向顧飛廉撲來,長劍直取其後背心。
顧飛廉聽到後背生風,一驚非同小可,暗叫糟糕,一個急轉,長刀倒立,急忙救險。
隨着顧飛廉轉身,葉疏影的劍尖所指之處從顧飛廉的后心移到右肩,再移到右胸,眼看就要刺入他的胸膛,“鐺”的一聲,短刀重重地撞在劍上,長劍便被短刀推開了些,-但劍尖余勢未盡,從他右胸劃到右肩,鮮血瞬時將他的袍子染紅。顧飛廉這一刀倘若格擋得慢些,非給葉疏影削斷幾根肋骨不可。
顧飛廉立即雙刀疾揮,舞出一團刀花,護住周身,趁隙躍出,雖然傷得不重,也被驚得背脊直冒冷汗,不敢再貿然出手。他緩了緩氣息,往楊銘客房窗檯望去,客房內未點燈,他只見窗內有一條人影,看不真切,但方才聽到窗內的人聲音熟悉,便問道:“方才說話的,可是澹月山莊的少莊主楊銘?”
楊銘笑道:“正是在下。不知顧兄是否賞臉進來飲一杯茶?”說話間客房中燈光一亮,吱的一聲楊銘已打開房門,立在門口。
“看來澹月山莊也得到了消息。”顧飛廉並未移步,只朝着楊銘的抱拳說道:“沒想到楊少莊主如此沉得住氣,莫非是想坐收漁翁之利嗎?”
楊銘笑道:“我與葉兄有言在先。”
顧飛廉頓時面色微沉,心道:“他們這般稱兄道弟,莫非姓葉的已經答應將秘函交給澹月山莊?”立即側身對葉疏影說道:“葉疏影,將你從歸璞庄帶出的東西交出來。”
“恕難從命。”葉疏影笑道,“楊兄說得對,若論起江湖上的九大勢力,沒有比澹月山莊更好的選擇了。”
“你……”顧飛廉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你莫非已經歸附於澹月山莊?”
葉疏影笑而不答,撫了撫長劍,說道:“顧公子,不如咱們英雄大會上再見吧。”
顧飛廉悻悻收起雙刀,拱手道:“恭候大駕。”說完一縱身,躍上屋頂,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