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元旦晚會
涼風吹來，李小白只覺得像是在棘刺叢中逃命，臉上時不時被刺劃過，扶在天橋欄杆上面的手冷的已經沒有知覺，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一攤淡黃色的穢物，胃裏馬上翻騰起來，急忙閉上眼，大口大口的呼吸。此時心裏還在想着，明天環衛工人就麻煩了，真的是對不起，沒想到才走了沒幾步就又忍不住吐了。
今天吃的有點多。
不知道過去多久，小白終於抬起頭，繼續向著前方走去，他心裏清楚，還有一大段路要走。
他最“喜歡”走路了，從初中上學開始，每當放假的時候，都是先坐公交車從縣裏回到鎮上，然後步行4公里回家。他從不給家裏人打電話，除非是行李太多。
爺爺也不是不願意接他，只是老人忙着自己的小診所，私人診所，卻不掙錢，而且老往外貼錢，村裡村外都說爺爺是個好人。的確，爺爺的確是個好人，小白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只是和父親一樣，不是一個好的丈夫。而父親又比他強點，父親不是好丈夫，但是一個好爸爸。
他們三個兄弟是幸運的。
但是，母親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是最可憐的那一個。甚至，比奶奶還要受罪。
李小白想過很多種辦法去抗衡這種不公平，但是都失敗了。爸爸從來都是當作耳旁風，媽媽也從來都不讓他管，只說，“你好好學習就行了，再苦再累，我也心甘情願。”
媽媽苦，但是她從來不和任何人說。
當別人的媽媽都在來牌打麻將，跳廣場舞的時候，他的媽媽還在割草餵雞鴨，或者是在家看小孩，又或者是給奶奶洗尿濕的褲子……
有人或許會問，小白二弟的媳婦呢，不帶小孩嗎？
是的，不帶小孩。
二弟媳婦只餵了兒子三天的奶水就讓他吃奶粉了，她要保持身材，減肥。她不願意待在家裏，月子還沒坐完就跑到縣城去找孩他爹去了。
孩子，二弟，二弟媳婦，沒有管過，只有過年時候才回來摟摟抱抱，晚上的時候，孩子也不願意，也不能和他們一起睡，他們照顧不來。
因為嬰兒時不時要喝奶粉，時不時要把一把看有沒有尿，最初的一段時間裏，小白母親一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
就這樣想着想着，小白已經走到了學校門口，此時各式各樣的車停在路邊，學生們三三兩兩，有說有笑的進進出出。
有人說，家是溫馨的港灣，在外邊有什麼不如意的大風大浪都可以回家避難，找找溫暖。可是，在小白看來，家裏是沒有硝煙的戰場，學校才是暫避一時的“保護傘”。
小白踏進校門，偶爾聽到有人說，
“明天元旦晚會有得看了，聽說有壓軸節目。”
“你們知道嗎，軟件技術班花有節目！”
“就是那個參加選秀節目那個？”
“對對對，就是她！”
“好像叫何婷是吧。”
……
該不會說的就是，早上自己碰到的那個女孩吧！李小白只知道她是自己班裏的，班裏就那三兩個女生，不用刻意去記，也早就對她的事情略知一二了，畢竟身邊的男生都是聊她的。
手機響了，李小白打開手機，微信有一個紅點，他點進去一看，通訊錄上多了一個紅色的“1”。
該不會是她吧。
李小白沒有點開，關上屏幕，敲了敲612宿舍的門。
門開了，
“喲，哥，您回來了，快，裏面請！”
一進到宿舍只覺得像是進入了夏天，
在外邊呆了這麼久才知道原來天氣已經這樣冷了。
“中午的時候，何婷來過。”王傑說。
小白一愣。
“她和輔導員一起檢查宿舍，男生宿舍又停電了，說是有人用了大功率電器。”
“還好我聰明，提前把鍋收起來了，不然下次就吃不到火鍋了。”許磊沾沾自喜。
“我感覺她是專門來找狗哥嘞。”李言嘴裏藏不住話。
“就你話多。”
“她說了，已經給你安排好前排位置了，去的時候發個消息就好。”
“好。”
李小白應了一聲，默默躺在了床上，望着牆上的壁紙，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有戲！”
“我看也是。”
……
小白沒有搭理他們，默默看着那璀璨的星河，想着地球之外是否真的有另一個自己呢？那麼，他現在應該也和自己有着一樣的煩惱吧。誰能逃得過人情世故，誰又能真的超脫世俗，得到真正的解脫。就這樣，今晚竟然忘記了抿一小口白酒，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人生的第二十個元旦，也還是那樣平平無奇，生日都過的和平常一樣，沒有什麼區別，更何況是一個小小的元旦呢？
不是小白不喜歡熱鬧，實在是沒有心情去接近熱鬧。
夜幕如期降臨，小白也如期抵達學校廣場。
“我到了。”李小白寫好信息，停了一兩分鐘才發給何婷。
“等我一下，我馬上到。”
對方秒回。
人越聚越多，一下子平時挺寬敞的廣場就變成了熱鬧的菜市場，小白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就躲在了一旁的花壇邊，用手輕輕擦了擦長木椅，然後坐了下去。
“你在哪？”何婷應該是出來了。
李小白沒有立刻回復，而是隨手拍了一張照片。
不一會，何婷就跑了過來。
“你怎麼在這啊。”
“表演不是還沒開始呢。”
何婷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了。
風吹起何婷已經快要蓋着眼睛的劉海，大概是風不大吧，或者因為她背對着嘈雜的人群，她甚至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那個，我，我已經和學生會主席商量過了，給你，留了一個，前排的空，空位。”
“謝謝。”
何婷剛剛嘴角上揚一個弧度，還沒來得及說，不客氣，李小白就接著說了，
“不過，我等會去旁邊看一下就好了。”
何婷的臉一下子就僵住了，嘴邊的那三個字也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這個位置本來是留給一個學生會部長的，因為他臨時有事回家了，何婷好不容易才說動主席把這個位置留給她。
小白是沒有拒絕何婷來看晚會，可是，在何婷看來是比拒絕還讓她難堪。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何婷慢慢消失在時而黑暗，時而燈光四射的夜幕中。
演出開始了，第一個節目是模特走秀，男生們狂歡起來。
李小白就坐在長木椅上，好像看着舞台，又好像沒有看，他在等倒數第三個節目。答應別人的事，他從不食言。
時間這個時候突然變得很是漫長，李小白內心也是一直在掙扎着，要不要過去，要不要坐在那個一直空留的位置上。那是一個絕好的位置，多少人求之不得，而現在只要自己肯邁出步子，就可以坐在那個位置，不僅可以不用和其他人一樣踮起腳尖，拿着凳子，就可以霸佔一個絕佳觀影席位，還可以贏來別人羨慕的眼光。
節目一個接一個結束，李小白始終沒有動一下。
“下面有請信息工程學院軟件技術一班，何婷，帶來歌曲，《心牆》。”
台下一下子就歡呼起來，他們舞動着手中的熒光棒和膠制手拍，氣氛萬分活躍。
“何婷！何婷！何婷！”
台下，不斷有人叫着她的名字。
李小白起身，走了過去。
音樂響起。
“一個人，眺望碧海和藍天，在心裏面那抹灰就淡一些。海豚從眼前飛越，我看見了最陽光的笑臉，
好時光都該被寶貝因為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