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復仇的願望
德旺村，
位於禮縣城外三十多里遠的大堰河河邊，村前臨河，村后靠山，位置隱蔽，物產豐富，也是17隊禮縣地區抗日根據地屯糧休整的前哨基地。
一個月前，鬼子在掃蕩初期就曾進犯過德旺村……
當時，李懷仁斷定這不過是鬼子秋收征糧前的例行掃蕩，依舊按照以往反掃蕩的經驗，採取“敵包抄我突圍，敵撤走我返回”的老辦法，不和鬼子作正面衝突，組織百姓及時轉移到村後山上，等鬼子走後，他們就下山回家，所以損失也不大。
沒想到，一個月後鬼子又突然調頭殺回來，打了李懷仁一個措手不及，他見再組織群眾轉移已經來不及，沒別的辦法，只能被迫率兵民隊伍掩護百姓強行突圍……
就這樣，德旺村很快就被鬼子兵佔領陷入火海，羅家莊慘劇也再次上演……
一群哭喊的老少村民們，跟在以李懷仁為首的幾名受傷民兵後面，向村口的大堰河逃去，他們身後則是緊追不捨的日偽軍和狂吠的日軍青狼犬……
奔逃中，不時有人中槍倒下被追上前的狼狗撕咬，痛苦掙扎，凄厲慘叫……
眾人跑到村外大窪地附近時，受傷的李懷仁見敵人追的緊，果斷下令。
李懷仁：“就地阻擊！掩護鄉親們過河！”
李懷仁話音剛落，民兵戰士們紛紛跳入大窪地濕濘的爛泥中，準備阻擊……
一名12、3歲小戰士陷在爛泥中撿起掉落的紅纓槍槍頭，無助地哭了，
李懷仁看到忙上前幫他安裝好槍頭遞給他：“瞅瞅，這不好了？”
小戰士接過紅纓槍破涕為笑：“謝謝隊長！”
李懷仁強忍悲憤點點頭，看看前面叫囂追來的鬼子和偽軍，下令，
李懷仁：“都守牢了！一個鬼子也不要放過去！打！”
戰士們稀疏的槍彈阻擊，暫時遲緩了日偽軍的追擊，村民們則趁機向大堰河邊逃去……
誰料，奔逃的村民們剛跑到河邊準備過河，對岸樹林裏竟然又衝出了一隊日軍騎兵，村民們嚇得哭喊成一片……
“鬼子！”“快跑！”“往山上跑！”
於是，眾人又驚恐地調頭向後山上跑去……
然而，令眾村民沒有想到的是，日軍騎兵過河后並沒有繼續追趕逃散的他們，而是訓練有素地分作兩隊，成弧形包圍了陷在大窪地里的李懷仁等人，並漸漸逼近縮小了包圍圈……
畢竟，在鬼子的作戰策略中，漏網幾個老百姓並無大礙，但對抵抗的八路軍和民兵游擊隊則要毫不留情地予以消滅，不留後患……
此時，李懷仁等人已經沒有了子彈，只能眼睜睜看着日軍騎兵逼近圍成一圈，將他們包圍在大窪地里……
雙方相互仇視，竟然出現了片刻的寧靜……
李懷仁抹一把頭上留下的鮮血，對身後的隊員們高聲喊道，
李懷仁：“同志們！八路軍是幹啥的？”
幾個隊員猶豫片刻，齊聲喊道：“殺鬼子--”
李懷仁猛地舉起手中大刀：“那還等啥？殺！！！”
李懷仁喊完，一把將那名12、3歲小戰士護在身後，舉起刀向窪地上的鬼子騎兵衝去……
山坡上，狼狽逃命的村民們聽到山下傳來的槍聲，紛紛驚恐地回頭查看……
只見遠處大窪地里，勇敢的民兵戰士們舉着大刀、長矛掙扎地想要爬出大窪地和鬼子拚命，卻被馬上的日軍騎兵瘋狂射殺，
紛紛中彈倒地……
看到這殘酷的一幕，村民們個個悲憤哀傷……
槍聲停了，大窪地旁，鬼子騎兵屠殺完畢，紛紛用槍上刺刀挑着被槍殺民兵的帽子、衣服，對着山上的村民們炫耀、狂叫……
村民們滿臉的悲憤無助，屈辱地扭頭向山上爬去……
人群中，一個面目姣好的村婦，抹一把臉上的淚水，朝山下鬼子方向狠狠啐口唾沫兒，攙起一旁的婆婆隨着人群上山……
她就是十里八鄉天天被男人惦記，被女人嚼舌根兒的漂亮寡婦，
柳風……
柳風是鬼子入關那年來的德旺村，
那時的德旺村人口近千，不但農耕不惰、水運繁忙、還是整個冀中地區中藥材集散交易中心，可謂家家富裕，戶戶興旺……
柳風死去的男人叫郭茯苓，自幼喪父由母親一人辛苦拉扯大，因身子骨弱幹不了農活，母親乾脆將自家的幾分薄田抵了，籌措了點本錢讓兒子茯苓加入了販賣藥材的行當，柳風就是茯苓去滄州販葯途中帶回來的……
柳風剛到茯苓家時，茯苓娘見她人長得俊，說話行事也利落，不像兒子茯苓所說，柳風是父母雙亡的莊戶人家女兒，擔心身體孱弱的兒子在外撿了不該占的便宜，日後會遭罪，就想阻止這門親事，誰知兩人卻是你娶我嫁鐵了心，又逢鬼子入關戰事不斷，茯苓娘也就只好由了他們……
於是，茯苓娘選個吉日把村裡人請到家中吃頓飯，算是正式認下了柳風這個兒媳……
後來，村裡人見病懨懨的茯苓娶了個這麼貌美如花又來歷不明的媳婦，閑話自然也就多了起來，這也讓茯苓娘對這個漂亮兒媳多了一層芥蒂……
但令茯苓娘沒想到的是，婚後的柳風不但尊婆敬夫每天洗衣做飯收拾忙個不停，還能幫茯苓整理藥材記賬盤點，簡直是田螺仙姑降世……
村裡人看在眼裏，羨妒自然是免不了的，但閑話也少了許多，久之，就連平日裏對柳風不待見的那些長舌農婦，也慢慢和柳風熟絡了起來……
這下，茯苓娘的心病沒了，反倒整日笑眯眯盯着柳風成熟的身段，天天暗念阿彌陀佛巴望着早抱孫子了……
然而，三口之家的好日子剛到第二個年頭，茯苓卻生病死了……
寡婦門前是非多，茯苓一死，家裏販葯生意沒了着落，婆媳倆的生計成了問題不說，村裡圍繞柳風去留的傳言又多了起來……
農婦們無非說些柳風鬼狐轉世剋死親夫、會走接着去禍害別家之類的閑話，村裏的閑漢們則個個惦記着將能幹貌美的柳風娶回家裏……
這其中，最躁動最瘋狂的追求者要數同村的仨人了，
一個是村裡長輩郭二爺身體碩壯的孫子屠夫郭雷生，
另一個則是常年穿件鐵鏽般舊長衫的算命先生陳半仙，
再有，就是原先村裡死去老太監領養的娘腔白凈人，綽號“二刈子”的崇尚皇……
茯苓的周年還沒過，仨人就開始一個跟一個地尋借口往柳風家跑……
先是郭屠夫仗着自己是茯苓的遠房表弟身份，又有殺豬宰羊的技藝傍身，以照料親戚的名目，今天送豬下水，明天贈羊腰子的往柳風家跑個不停……
緊跟其後的“二刈子”一看，乾脆借口都懶得找了，將原本老太監留下的脂粉綢布等零碎，一股腦兒送進了柳風家，撂話，想和柳風搭夥過日子給婆婆養老送終……
陳半仙聽聞兩人行動，摸摸自個兒乾癟的衣兜，兩隻小眼狂眨巴一番后，直接進城到永壽堂藥店門口擺起了卦攤兒，任憑藥店夥計如何勸趕就是不走，老掌柜聞訊出來，他就一把鼻涕濁淚兩行的將柳風婆媳的境遇添油加醋的一番演繹，竟說動了善良的李老掌柜答應下以後收購柳風家的藥材……
陳半仙見大事已成，這才收攤兒回村，王者歸來般地敲開了柳風的家門……
雖說抬手不打送禮人，但畢竟是婆媳寡婦，
婆婆見三人天天走馬燈似的上門撩騷實屬不妥，想着自己雖捨不得柳風走，但家裏沒個男人終究日子難挨，就勸柳風在三人中選一個，好歹也是本村，以後往來也方便……
哪知柳風一聽這話，“噗通”一聲就跪在婆婆面前，只求不要轟自己出門，
婆婆見柳風這般堅決，也就不再勉強，只得叫來三人把話挑明，咱家風兒不嫁……
婆婆這盆冷水一澆，才將三人那躁動的小火苗暫時滅了……
太陽落山了，
慘淡的夕陽下，大窪地血污的爛泥中橫七豎八躺着民兵戰士們的遺體，那名小戰士手中長矛的紅纓，在風中泣血飄蕩……
一切都是那麼的平靜……
忽然，那縷耀眼的紅纓劇烈抖動起來，窪地中伸出一隻沾滿醬紫色淤泥的大手，緊緊握住了紅纓槍的槍桿……
緊接着，一個滿臉血污的漢子緩緩坐了起來，正是李懷仁……
與此同時，遠在40多裡外的牛家崗，17隊政委林坤也在指揮所外的場院上，找到了滿臉憤恨的關振英……
關振英聽到身後匆匆來到的腳步，突然轉身滿眼殺氣地衝到了林坤面前，
林坤意味深長地：“老關……”
關振英卻像個任性的孩子般暴怒吼叫：“我錯了嗎？我不想去救嗎？可我們根本就沒有實力去解救戰友保護百姓，只能撤退、躲藏、逃命，在自己的土地上被他們像狗一樣驅趕、宰割、殘殺……”
林坤勸慰着：“老關，別激動，你到底有什麼想法，說出來……”
關振英咬牙切齒：“想法！？哼！我只想斬盡漢姦殺絕小鬼子，殺到他們感到害怕、恐懼、從骨子裏發抖，然後再引一把天火燒了他們所有的一切！讓他們那幾個爬滿蛆蟲的彈丸小島永世寸草不生，遍地臭血爛骨！！！”
林坤平靜注視着關振英，任由他瘋狂發泄着內心的憤怒……
稍傾，關振英長嘆口氣恢復了常態，眼睛裏露出一絲狡黠的冷笑說道。
關振英：“你說的沒錯，我是有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