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1個端午

今天是愛人查出晚期癌症的第一個端午，而且這個端午是在上海封城2個月後的第三天解封日（我小區是78天的封控，上海解封是6月1日），6月1日那天寫過第四十七章《六一解封》，不知什麼原因被屏蔽了，這裏重新註明上海解封的時間，留作紀念。

所以今天是上海解封的第三天，又是端午節，兒子小倆口帶着寶寶出去瘋了，兒子給了我們一個清凈端午，感謝兒子。端午已至，祈我們一家平安，祝我們家每一個人健康。

解封的第一天，兒子開車去金山給我們帶回來很多好吃的，酸菜魚、大龍蝦、油煎帶魚、涼拌海帶、肉丸等，這些食品足夠我們解饞好些日子了，端午的加餐也是不言而喻。

兒子一家都不在家，我才得空寫這篇——《第一個端午》。

我不知道愛人的8個療程結束以後，愛人還能堅持多久？今天是第8次化療后（也是最後一次）的第三天，反應比前幾次都大，噁心，偶爾嘔吐，沒有力氣，愛人不停地說：身體好難過啊，想死的心都有了，這樣活着有意義嗎？我只有勸他，慢慢熬吧，熬過這幾天反應期就好了。

熬，是一種生活態度，是一種人生境界。當我們熬過去了，就會發現生活的考驗，往往是命運的另一種成全。兒子一定是體恤他老爸的化療不適，帶着他的兒子出門了，當然也有的是關在小區太久了，一家三口出去透透氣的原因在裏面。

當愛人病中后的第一次的端午到來，我很惶恐，希望在後面一個月的複查中，轉移來得慢一些再慢一些。人的一生，會出現許許多多的意外。時而驚喜，讓人措手不及；時而無奈，讓人難以啟齒；時而痛苦，讓人防不勝防。怕失去，卻無能為力；得到了，卻也時常惶恐不安。害怕一次次的別離，也惶恐下一次的遇見。

每次化療后，都要向愛人的姐姐彙報情況，她寬慰我說，她的一個同事在60歲的時候，晚期胃癌全部切除了胃部，慢慢調養恢復，活了十幾年，現在還活得好好的，這個同事已經幫助愛人帶大了自己的孫子，孫子都10多歲了。這是一個天方夜譚的故事，不知道真的假的？

我們的生命，在冷暖交織中前行，我們的人生，在悲歡離合中繼續。生活豈能百般如意，正因有了遺漏和缺憾，我們才會有所追尋。這個第一個端午，如同我們人生的每一次煩惱的出現一樣，每一次的煩惱的出現，就是給我們尋找自己缺點的機會；而這個第一個端午，也是一個給我們尋找契機、尋找生命延續的法寶，尋找救命稻草的機會。

人生如同坐火車，風景再美也會後退，流逝的時間和邂逅的人終會漸行漸遠，前行的始終是自己。今日端午之際，我家沒有酒香、沒有粽香、沒有草香四溢的芬芳。可是這一天是我們全家十分吉祥的日子，孩子們出去透氣透風，而我陪伴着愛人在家享受安靜的兩人世界。

現在的每一天，我必須非常珍惜，非常專註，非常鄭重，我必須陪伴着愛人過好每一天。這個第一個端午，尤其需要珍惜、需要專註、需要鄭重，記得看過森下典子的一本書《日日是好日》：“若有重要的人，就好好和他共食、共生、團圓在一起。”我早就記住了森下典子的這句話話“好好共食、共生，團圓在一起”。

我是一個想得多的人，想的再多隻會使我更焦慮；同時我又是一個不會做家務的人，哪怕就是做得再少、做得再少對於我也是進步，

陪伴就是我最專註的一件事情。

我已經不奢求什麼，只是希望時間對於我、對於愛人，能夠公正一些，他還不到70歲。我和上帝做個交易好嗎？讓我陪伴着愛人能夠多過幾個端午節，讓他過完70歲，行嗎？

什麼是交易？交易，是一種平等的、對等的交換！我能夠給上帝什麼？

我也知道，當對幸福的憧憬過於急切，那痛苦就在我的心靈深處升起得更加急切。如果我繼續去尋找幸福是由什麼組成的，那我永遠不會找到幸福。如果我一直在尋找人生的意義，我就永遠不會生活。當下就是兩個字——陪伴！

憂傷者有兩種憂傷的理由，要麼他們無知識，要麼他們抱希望。我恐怕是屬於後者，我抱着希望，希望癌細胞能夠多給予我們一點時間，多給予愛人一些生命的時間。我在這裏記錄我和愛人《抗癌的日子》的每一天，也是希望日後能夠多一些回憶，多一些我陪伴愛人走過的每一天。

一個人只要學會了回憶，就再不會孤獨，哪怕只在世上多生活一日，我們也能毫無困難地憑回憶在孤獨中獨處百年。這就是我寫這本書的初衷，也是我抵禦今後我人生的孤獨，在這裏記錄著我的歲月，我的幸福，我的哀傷，我的恐懼和我的陪伴。

這種對寫作的痴愛和記錄歲月的奮鬥的本身就足以充實我的內心。我必須相信，壘山不止就是幸福。我感到興趣的是：為所愛而生，為所愛而死。

我們的當下，重要的不是治癒，而是帶着病痛活下去。死亡是我們無法擺脫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死。歸根結蒂，太陽還是溫暖着我們的身骨。

沒有對生活絕望，就不會愛生活。時間就這麼從我們之間流逝，兩人世界我們談談話，做做菜，看個連續劇，聽一個喜馬拉雅的小說，或者分享寧靜，聽聽音樂，聽聽雨，一個很值得去回憶的第一個端午。我深切地知道：陪伴着愛人活在當下，值得以後用來懷念的日子，我們倆端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