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布林與監獄一十二
“謝謝你，梅林法師，幸苦了。”瘸子對皇室絲毫不客氣，但是對於普通人，卻顯得格外有教養。
“沒關係，瘸子先生。”梅林扶着桌子，彷彿都有點站不穩了，卻還是展現出應有的禮貌。“這幾天看您的表情也知道一隻沒得到您想要的結果，果然還是我太。。。”
“哪裏的話。”瘸子主動打斷了梅林的自責，他看着眼前的年輕人，不，應該說是年幼人“您做的已經很好了，肯定是哪裏我沒有思顧到。”
湯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朝着瘸子的房間快步行走着，這個鬼天氣，甚至讓哥布林都覺得有點冷了。
“呼。”湯往手中吹出一股熱氣，不斷地揉搓着“不知道能不能從瘸子哪搞兩件棉衣出來。”
有些狹小的過道內，梅林和湯對向走來，一個剛從瘸子的房間出來，一個正要進去。
梅林當然知道湯，實際上梅林不認識湯，在他看來，應該說，在大部分人類看來，哥布林長得都一個樣子，但是能自由在這北境監獄裏活動的，也只有湯了。
另一邊的湯也注意到了梅林，看他拿着法杖，不由得多看了幾眼，畢竟自己第一次和魔法師如此接近。
這倒是把梅林嚇壞了，他已經連續發動了幾次魔法，現在甚至連最基本的走路都成問題，隨着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他能清楚的看到湯身上麻花形制的肌肉和那綠油油的皮膚，整個人有些發抖了。
他不自覺地靠向牆邊，讓湯先過去，即便小道足夠兩個人一起通行。
湯看着他，心裏默想，什麼呀，還是個孩子嗎？嘴上卻很客氣。
“謝謝。”
直到湯的背影拐過去，完全消失在小道，梅林終究沒頂過去，他默默的坐在雪地上，雙腿還在忍不住的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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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瘸子。”湯近乎已經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了，進門也不敲。
“呦，湯。”瘸子學着他，打起了招呼。
看着火爐上和地面上的一堆鍋，大大小小，還有地上的水槽，湯心裏已經樂到天上去了。
第一次接觸，湯就發現了，瘸子是個好奇心極強的人，他給了自己四種飲品選項，但屋子裏只有麥芽酒，他明顯是在試探自己。
從後來和納的對話中，也確實印證了這一觀點，北大陸，沒有茶。
應該說，北大陸的茶，完全由和金沙十七國的貿易得來，價格極其昂貴，湯猜測，可能只有皇室亦或者貴族能享用，而瘸子之所以知道茶，恐怕是和索林一起喝過。
而且從前的伐木場生活也讓湯意識到，就算拋開茶葉，僅僅煮茶，在這裏都是造價十分高昂的事情，並不是每家每戶都能有那麼多燃料去做這件無關生存的事情。
從一開始見面，瘸子就在試探自己，了解自己，試圖揣摩自己。
所以他愈發隨性，無論是對瘸子，還是對索林，自己代表的，是整個哥布林群體，如果自己喜歡吃屎喝尿，他們都會認為那是整體哥布林的習性，並且奉為圭臬。
“還在打算做白磷啊？”湯臉上露出笑意“但你光燒這玩意是沒用的。”
湯指指地上得罐子“你還要加點石英和。。”下巴又朝着火爐努了努“和碳。”
是的，在第一次進入這個屋子的時候，在瘸子試探湯的時候，湯同時也在布下自己的圈套。
屋子裏的材料雜亂紛多，但還是有幾樣自己認識的，就靠這幾樣，完全有越獄的可能，
應該說，完全能零損失越獄。
這東西基本就和釣魚一樣，你上來就扔矛進去，哪魚就都嚇跑了，你得循序漸進，還得拉扯，就是抻，抻的越久，瘸子的好奇心就越重。
瘸子閉上眼，沒有說話，似乎在想什麼，之後十分確定的對着湯說“做過了。”
“什麼?”
“這個配方做過了。”
開玩笑吧！湯心裏說不出的震驚，你怎麼可能知道磷酸鈣，石英砂，碳粉制白磷呢？
看湯有些不信，瘸子從椅子上近乎跳起來，走到桌子前，看似胡亂的翻着桌子上的筆記本。
“喏。”瘸子手指向其中某一行“確實燒過，這裏記着呢。”
湯接過筆記本，和記憶中紙的觸感完全不同，有點剌手，表面不是很光滑，能看出訂裝處因為長久翻閱所以老化的厲害，已經快要散架了。
猶如天書一般，密密麻麻但是字跡整齊，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個文盲，只能說，並不能讀。
所以是窮舉法嘛！這本子一頁少說有四十行了，湯環顧一周，看來瘸子是把這屋子裏所有的東西燒了一邊啊。
“磨成粉？”
“嗯。”
“全部一起燒？”
“嗯。”
“沒有放在水裏燒？”這個問題問出來，連湯都沉默了，放在水裏應該叫煮了。
瘸子並沒回答只是撓了撓頭“基本你能想到的，我都做了。”
為什麼？湯心裏擰成團團亂麻，雖然單純的靠石頭磨成粉末，雜質不可避免，但是並不影響反應啊。
“燒出來的氣體入水？”
“什麼氣體？”
“啊哈！問題找出來了！”湯的語氣顯得稍稍興奮“三種粉末加熱到一千四。。。”
他突然愣住了，自己忽略了最最重要的一點，致命的一點。
反應溫度需要最起碼一千兩百度，這在當時的格洛玻，依照瘸子現有的條件，根本做不到。
不可以，白磷，白磷是計劃的關鍵，比起弓來更關鍵！
自己進到這個採石場，進到這個房間裏就開始構想的計劃，一切都始於白磷，這個計劃絕對不能沒有白磷！
木柴燃燒的溫度極限接近一千七百度，但那是極限溫度，而且絕對不是靠眼前這個破爐子就能達到的。
“所以是溫度。”瘸子雙手作拱，不斷的揉搓着自己的鼻尖。
魔法！湯靈光一閃“你可以叫來魔法。。。”話沒有說完，因為他知道沒有說下去的必要了。
湯突然就知道，為什麼自己能在那條小道上遇到魔法師了，瘸子已經嘗試過這條道路了。
不可以，湯儘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絕對不行！沒有白磷，意味着計劃要從頭開始，但是根據提爾的說法，再過上不到一個月，他們就又得全員轉移，到另一處開始采冰作業。
一切的努力都會因為沒有白磷付之東流，而且索林的騎士已經開始起殺心了，索林本人對他的態度也飄忽不定，這從他沒有第一時間制止騎士就能看出來，他放任騎士和提爾比力量，賭注就是自己的脖子。
沒有時間了，下個補給日如果不能實行計劃，恐怕自己沒有時間再制定新的了。
“真空。”兩個字從湯嘴裏緩緩蹦出來，如同閃電般擊中全身，伴隨着愈加劇烈的頭痛，彷彿新的大門打開了。
“真空？”瘸子當然不知道什麼是真空，只是單純的，好奇的重複了一次。
“真空！”湯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好在平時表現的很隨意，應該暫時也提不起瘸子的疑心。
真空並不能使反應溫度降低，實際上真空不會改變任何東西，真空無法讓湯得到白磷，但真空可以讓湯輕易的得到另一種物質，紅磷，由紅磷轉變為白磷的溫度，只需要四百度左右。
換句話說，只要有了紅磷，眼前的這個破爐子，就能製取白磷。
紅磷，磷家族又一種常見的單質，簡易來說，它和白磷互為父子關係。
白磷既可以製取紅磷，紅磷也能製取白磷，實際上磷家族的私生活很混亂，它們之間基本都是相互製取的關係。
“真空？”見湯沒有解釋，瘸子又問了一遍。
湯犯難了，他是在不知道怎麼解釋真空這一概念，恐怕瘸子連空氣是什麼都不知道。
“你有沒有想過。”湯的手指指向監獄外的河流“為什麼你在地面上可以很舒服，但是到了水裏，就感覺有一種，窒息感？嗯。。。不舒服？”
湯實在不知道，在空氣這個概念出現之前，到底有沒有窒息感這個概念，他想步步引導，先讓瘸子知道空氣，這樣解釋真空就好辦多了。
“因為水裏幾乎不含有魔素。”瘸子自信的回答道。
湯點點頭，可以，很可以，特別合理，兩個接受過完全不同教育體系的思想，對同一件事情的看法當然不同。
實際上，有些時候，瘸子和湯的關係，就好像紅磷和白磷的關係，它們相互交流，彼此轉化，內核雖然相同，但是因為對於世界的接觸角度不同，導致呈現出不同的結構，沒有對錯，就是不同而已。
看着瘸子拖拉機般抖動的手，湯來了興趣，最簡單，最直接的解釋，就是演示。
湯一把拉住瘸子的手“你，拔過火罐嗎？”
“火罐？”
行了，上火罐！誰都不曾想到，瘸子成為了格洛玻世界，第一個拔過火罐的男人。
“你抖抖胳膊。”湯一隻胳膊不斷地抖，另一隻手指着瘸子大臂上的火罐。
瘸子學着湯，但他胳膊本身就抖，加上自己用力，已經不叫拖拉機了，基本可以說已經是搖拖拉機的概念了。
“為什麼不掉？”湯一把握住瘸子正在搖拖拉機的手腕“為什麼這個小罐子能待在你胳膊上？”
“因為剛剛的燃燒消耗了能量，魔素隨之減少，罐子外面的魔素必須要流動到裏面，但是被罐子本身隔絕，所以外面的魔素緊緊的壓到了罐子上，也就能待在我胳膊上了。”
瘸子十分自信，這點知識，別說是初級魔法師了，預備團應該都學習過，可能吧，畢竟自己從沒上過法師課程。
湯長嘆一口氣，死命的點點頭，可以，太可以了，合理，十分TM合理！魔素這個概念是真好用。
他伸出手指，敲了敲罐子“現在罐子裏有什麼？”
“很少一部分沒法給燃燒提供能量的載體，大部分都被溫度驅趕了，還有一部分被燃燒消耗了，還有，還有虛無。”
湯實在有些驚訝，驚訝於瘸子竟然還能猜出來和燃燒不發生反應的雜誌存在。
很明顯他沒看過魔法師的課本，如果他看得懂的話，就能知道這些都是預備團的課程。
他敲着桌子，一字一頓的說道。
“虛無就是真空，真空就是虛無。”
湯還不知道，和他記憶中的世界完全不同，在格洛玻，確實有極少一部分魔法師，能夠實實在在的，看到所謂的。
魔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