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醫生!醫生!”
突然一聲呼喊響起,護士台也響起機械聲“8號病房3床呼叫”。
原本安靜的走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聞聲看去,幾道白色的身影衝進病房,正是檀溪爺爺所在的病房。
檀溪和溫柔兩人迅速起身朝病房跑去,進了病房就看見不少人圍着檀溪爺爺對面的那張床。
“急症室。”醫生開口說了一句,醫生護士推着病床急匆匆出了病房,家屬跟在後面。
隨着聲音的遠去,病房從新回歸靜謐。
久久,老爺子望着對面空着的位置嘆了口氣,“第三個了。”
溫柔不明所以,轉頭看向檀溪。
檀溪輕聲給他解釋,爺爺住院一個月,這是看見的第三個推出去搶救的,前兩個有一個沒有回來。
溫柔瞬間瞭然,人都有對於死亡的恐懼,即使你知道這是自己遲早要面對的一件事。
人對於死亡的敬畏與恐懼幾乎是刻在骨子裏的,特別是在這世上還有自己牽挂放心不下的人的時候。
來的時候溫柔看了,這一層是心腦血管科,在這層的病人大多是老爺子這個年紀的老年人,這樣的場景在這幾乎是常事,不知道下一個推去搶救的人是誰,也不知道被推出去的人還會不會回來。
見老爺子心情不佳,溫柔也不好過多打擾,跟老爺子打過招呼便回去了。
溫柔自覺在醫院也沒呆多久,回家時卻正好在樓下撞見同樣回家的高煜。
溫柔:“你怎麼就回來了?”
高煜:“你怎麼才回來?”
兩人異口同聲,然後雙雙頓住。
高煜:“你不是說你回來寫作業了嗎?”
撒謊被抓包的溫柔頓時心虛,別開視線,“我路上看見賣煎餅果子的,去買煎餅果子吃耽誤了時間。”
“買個煎餅果子耽誤這麼久?”高煜不信。
溫柔眨巴眨巴眼:“那除了煎餅果子還有其它小吃啊!吃吃逛逛不就耽誤了。”
高煜抽了抽嘴角,不疑有他,搖頭道,“真是個吃貨。”
兩人一同走進電梯,溫柔側頭問:“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以高煜的性子,能在明天的凌晨出現在家門口,就是個巨大的進步了,就是他再去朋友家住到假期結束溫柔都覺得不足為奇。
但他這才出門幾個小時就自己主動回來了,還真是挺神奇的。
高煜別開頭,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別彆扭扭的開口道:“還不是我媽說什麼我回來都沒在家好好陪她吃飯,非要我回來吃火鍋,吃就吃唄,還哭唧唧的,真是的,我最煩你們女的哭了。”聲音越說越小,頭也撇向一旁,不去看溫柔。
溫柔沉了聲:“你把芸姨氣哭了?”
經過上次帖子被請家長一事,溫柔對林芸的親近感重了一些,若是說以前她對於父親再婚的接受完全是出於尊重,那現在可以說多了點真心。
“沒有!我都沒說什麼,是她自己說著說著就開始哼哼唧唧的——”高煜着急辯解,轉過來卻對上溫柔不善的眼神。
“叮”一聲,電梯到了,溫柔上前一步,卻不是出去,而是直接按下了關門鍵。
高煜懵了一下,“你不回家?”
溫柔撇他一眼:“不是吃火鍋?”
很快又是“叮”的一聲,到了,溫柔大步跨出去,食指搭上指紋識別的位置,“咔”一聲后拉開門。
“爸爸、芸姨。”溫柔一邊換鞋一邊喊人。
高煜跟在她身後晃晃悠悠的進來。
溫柔走到客廳沒看見人,又轉身往廚房那邊走,人沒看見卻看見地上一片狼藉,肉塊混着湯水撒得一地都是,鍋被胡亂的丟在灶台邊,四處都是湯汁油漬。
此時的高煜也跟了過來,看見此情此景,來了一句:“嚯!這是剛打完仗呢?”
溫柔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不等他委屈,厲聲道,“還不打電話問!”
真是心大!
溫柔掏出手機給溫啟懷打電話,高煜打給林芸。
林芸沒接,溫啟懷這邊倒是打通了。
原來是林芸想着煲個湯做火鍋鍋底,給雞肉焯水的之後不小心把鍋弄翻了,整鍋滾燙的水倒下來,林芸被燙傷了,溫啟懷帶着林芸去了醫院。
“我陪你林芸阿姨去上藥,不跟你說了。”溫啟懷那邊匆匆把電話掛了。
溫柔把溫啟懷的話給高煜複述了一遍,高煜立馬跳着要去醫院,溫柔則十分冷靜的讓他自己先去,她把廚房先收拾了再去,人已經在醫院了,她們去也只是探望,又幫不上忙,不如先把眼前的處理一下,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家裏起碼是乾淨的。
等溫柔趕到醫院的時候林芸已經上好葯了,左腿從小腿處開始纏繞着紗布一直到腳背,右手也整個被紗布包裹着。
林芸忍着疼,硬擠出一抹笑容,“怎麼都來了?沒什麼大事,上了葯可以回去了。”
溫柔望着林芸的被包裹的傷處擰着眉不敢說話,對於林芸這樣平日注重打扮的人來說,這要是留疤了,必然是不小的打擊。
高煜蹲在林芸身邊一直問東問西的,林芸一個個問題回答着,始終掛着溫和的笑意,這是他們母子兩人這一個多月以來第一次這般親近,溫柔不想打擾,在一旁安靜站着。
沒多久,溫啟懷拎着一袋葯回來,走到林芸身邊,彎下腰輕聲詢問着,臉上和言語中都帶着關切和溫情,這是溫柔第一次見到父親這般柔情的一面,還是對着另一個異性,以往他們都會有意的避開她,這一次是毫無顧忌的在她的眼前展示。
溫柔的心情有一些些複雜,從小單親家庭長大的她不知道正常家庭中父母親是怎樣相處的,她和父親相依為命了十七年,在最近的一個月開始她才逐漸意識到,她不再能獨享父親的愛了,這種感受在看見父親一把把林芸從椅子上抱起,大步往外走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她愣愣的看着溫啟懷抱着林芸朝大門口走去,逆着人群逆着光,逐漸遠去。
“走啊!愣着幹嘛?”
被高煜猛的一拍回了神,輕輕“哦”了一聲跟上去,高煜沒注意到她的情緒不對,只以為她是看見林芸的傷勢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