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師父神隱,親傳弟子郝嫻就成為了悠然峰的絕對一言堂。
小蘿蔔頭們不得不開啟腳踏黃岡,手掐五三,白天去學堂,晚上上夜校,十二時辰全方位無死角的瘋狂學習模式。
修真界沒有素質教育的概念,郝嫻也不是真正的幼兒園老師,一切皆為效率服務。
在‘大師姐小課堂’上,無論是誰,但凡出了錯,就得挨手板,想攀關係是絕對不可能的,結果只會是再挨大師姐一通愛的教育。
別看郝嫻年紀小,日復一日的鍛煉卻讓她得了一身好力氣,每每兩三尺下去,便會腫起兩三道紅痕,疼的小孩直掉眼淚。
然而在郝嫻的□□高壓之下,孩子們雖偶有怨言,卻並沒有哪個當面負隅頑抗或線桿而起。
一來郝嫻做事公允,賞罰分明,心理上的成熟讓郝嫻更像是介於師父與母親之間的存在,無論大事小事,都能幫大家拿個主意,且向來可靠的很。
二來有目共睹,郝嫻確實是大家中最優秀卻最刻苦的一個,在課堂上她從不走神,在課堂下除了學習還會做許多額外訓練,從宗門的第一天起到現在,就沒有人見過大師姐賴床,其他孩子玩的時候,她不是在努力,就是在努力的路上!
“我覺得我們中若有一人能得道飛升,那人肯定會是大師姐!”
環境會改變人造就人,甚至影響人的一生,且說當下,對於悠然峰上心性未定的小孩子來說,大師姐就是他們學習生活的榜樣。
郝嫻憑藉一己之力,開啟了悠然峰的內卷熱潮,並輻射區域越來越廣。
笨鳥先飛,拋開郝嫻這個雷靈根,合歡宗建立以來資質最差的一批弟子,竟在歲末考試中突破記錄,做到了史無前例全屆零掛科的斐然成績,讓眾長老們驚大了眼,也讓現在仍在補習重考的學長學姐們羞紅了臉。
育幼堂夫子們整整笑了三天,直到過年,走起路來還是一顛一顛的。
悠然峰弟子成了學院典型,也成了鞭策武器。
夫子:“你看看你們,十年前進來的,現在都十八了,成績還不如一群八歲的!丟不丟人!”
留級生:“他們那是被變·態大師姐給逼的!”
然後,郝嫻先進的教學理念,就成為了合歡最新育幼堂教學守則,體罰、補習、晚自習、模擬試卷等等,都出現在了之後的課堂上。
‘郝嫻’這個名字,首次火遍合歡!
連紅鸞來看郝嫻的時候,都沒忍住笑問一句。
“最近有沒有耳朵發癢?”
留級生恨郝嫻恨得牙根發癢,長老們卻是饞的心裏直撓,邱從雲放着好好的師父不當,非要裝成看門大爺這事,基本是合歡高階修士中公開的秘密。
前斷雲門劍修腦子有沒有病他們不管,但這麼好的弟子,被白白耽誤在悠然峰他們卻看不下去,一個接一個又去找萬樂天磨嘴皮子,要讓郝嫻棄暗投明另擇名師,萬樂天已經躲了一個月沒敢見人。
不過兩位當事人相處的其實還算愉快,起先郝嫻覺得看門大爺有些愛多管閑事,可時間長了,她發現看門大叔其實很有見解。
比如說蛙跳,以前郝嫻只會蹲着往前瞎蹦,看門大爺卻教她許多技巧要領,例如挺胸抬頭、腹部收緊,膝蓋不能超過腳尖,下落時要腳尖着地種種,如此一番確實膝蓋舒服多了,臀部也有更明顯的肌肉酸脹。
“您是怎麼知道的?”
郝嫻不由好奇。
邱從雲想了想:“做的多了,也便摸索出來了。”
郝嫻眼睛瞟向他身邊不遠的掃帚,十分感慨:“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哪怕雜役干久了,也能總結出實用經驗!”
邱從云:……?
你在看哪裏?!我是說以前練劍
基本功的時候!!
………………
進入合歡宗的第一年,郝嫻和小夥伴們日子過的無比充實。
待第二年春,他們如期邁入了二年級‘修仙入門’教室。
二年級夫子跟去年的夫子不是同一波人,教學風格更生動活潑,但這並沒有改變孩子們總在課上睡覺的狀況。
畢竟引氣入體這種事實在太過玄妙,大家每每一邊打坐,一邊就打起了呼嚕,包括郝嫻。
郝嫻是在第一個月月末感知到靈氣存在的,當面前冒出一顆顆亮晶晶的小光點時,郝嫻足愣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因自己又睡着,而被田叔電出的眼冒金星。
這些光點的顏色更加絢爛多彩,它們圍着彼此跳躍旋轉,就像無數星辰糾結起來的銀河,細碎渺小,又密集繁多。
可郝嫻剛要伸手去碰,光點便倏地散了個無影無蹤。
腦海中響起田叔的聲音:“不要用手,用心,引導它們過來。”
郝嫻再次打坐,卻不知是不是心太急,直到身邊又有一個小朋友發現靈氣存在,直到當晚結課,她都沒能再次見到剛才的景象。
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郝嫻發現靈氣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卻又每每功虧一簣,無論她怎麼呼喚,那些小光點就是不肯進入她的身體裏。
又過了半月,小狗仔成樂第一個成功引氣入體,他換班升入了三年級,正式學習如何操控靈力。
這事就像是打開了進階的開關,隨後同學們接二連三都成功升學。
直到某一天,二年級的課堂里只剩下了郝嫻一個。
“不可能的!”
放學郝嫻回到房間,煩躁的趴在床上:“我根本不可能修仙!你比誰都清楚我根本就沒有靈根,不過都是騙人的罷了!難道我還能騙得了我自己?!”
“郝嫻,你從未將我所言聽入耳中!”
田叔的語氣非常嚴厲:“得道成仙必須要有靈根嗎?靈根不過是靈力的載體罷了,你有肉·體,有丹田,有識海,有魂魄,哪怕是你的手、你的眼、你的心,都可成為存儲靈力的容器,修仙一事,到底是你不能?還是你不想?又或是,你不敢!”
同大部分穿越女不同,她沒什麼大志向,也不想做人上人,更討厭競爭。
“是,我不想,也不敢。在曾經的世界,我連看到一條死去的流浪狗我都會難過好久,可修仙我卻要奴役妖獸,為材料而抽筋剝皮。”
田叔沉默了許久,方才道。
“所以你覺得,在現在這樣的世界,做個普通人,就能好好活着了嗎?如果沒有力量,你要怎樣抵擋以人為食的妖獸,要怎樣反抗視凡人為草芥的修者?躲起來嗎?你又能躲在哪裏?”
郝嫻被田叔說的啞口無言,田叔又道。
“力量只是死物,如何掌控它,決定權在你的手裏,但只有擁有力量,你才能擁有控制力量的權利。”
田叔說完之後便接連消失了好幾日,像是在等郝嫻的答案。
郝嫻則生了一場在仙門中難得出現的凡人病——感冒,也因此陷入了漫長而光怪陸離的夢境,夢裏有妖魔鬼怪,有血肉橫飛,還有一次又一次的廝殺鬥法,她化身遠古女戰神,渾身佈滿傷痕,筋疲力竭卻始終無法停下。
而最讓她感到痛苦的是,這場夢境無比真實,真實到即便她不斷在短暫的片刻清醒之際提醒自己這只是夢,也仍會再下一刻在陷入夢境的第一刻,揮舞長鞭迎上敵人,恍若自己本該就是戰場上的摧毀者與守護者。
………………
郝嫻昏昏沉沉睡了一個星期,不僅邱從雲和紅鸞着急,就連萬樂天也親自過來看過,無奈仙人難治凡人病,對於沒有引氣入體的孩子來說,仙丹更有可能是毒藥
。
“這孩子太要強了!”
郝嫻臉燒的通紅,嘴唇卻慘白如紙,紅鸞用法術打濕毛巾敷在她額頭,又輕輕掰開她唇齒滴入清露。
“許是一直沒能引氣入體給急的,我觀她體內雷電之力都弱了不少,都怪徐光那個小孩兒嘴巴討厭,將將引氣入體,便敢狂言自己才是真正的天選之子,還說嫻兒不過是襯托自己的炮灰,我聽着都覺得可恨!”
萬樂天眸光一閃,暗暗記下了‘徐光’這個名字,卻沒接紅鸞的話茬,轉問道。
“水冰之術邱從雲最在行,怎麼反倒是你來做這事?他這師父當真省心。”
紅鸞眉毛一豎:“說起來我就生氣,今天自來了就沒見他人影……哎?”
兩人正說著,悠然峰結界忽然被人霸道闖入,緊接着,一頭戴萬字巾的男人被拋在了凳子旁邊。
他袍子后襟被捏的皺皺巴巴,沒有外力仍鼓作一團,頸間還隱隱有衣領勒出的青紫,頭髮更是蓬亂如雞窩,手裏則握着折斷的半截毛筆,涕泗橫流好不可憐。
“哎呀,仙人饒命啊!我不過一介凡人,上有老下有小……”
一落地,男人連眼睛都沒睜開就哭嚎了起來。
身後男人不耐煩的將佩劍杵向地面,發出一聲刺耳錚鳴。
“別廢話,治病!”
治病?
男人飛快掃一眼床上虛弱的小女孩,以及身邊坐着的另兩位仙人,心裏徹底涼透了。
仙人都治不好的病,他一介凡人又能有什麼辦法。
當即大夫的臉色比病人還難看,整個身子都開始抖了起來。
紅鸞正欲上前寬慰幾句,卻見邱從雲一把又將人拎了起來。
“抖什麼抖!治好就放你離開!”
話音未落,大夫直接頭一歪,暈了過去。
從邱從雲進屋,到大夫暈倒,全過程沒超過兩分鐘。
萬樂天和紅鸞兩人目瞪口呆,再次對劍修產生了更深刻的認知。
“你們斷雲門都是這麼‘請’大夫的嗎?大夫都要被你嚇死了!”
邱從雲點點頭,又皺皺眉。
“罷了,我再換一個。”
“等……”
紅鸞剛張開嘴,劍修就化為流星消失在了天際。
可憐紅鸞不過金丹,哪裏追的上元嬰期的邱從雲,只好手忙腳亂的先去扶大夫。
身後萬樂天則衝著水鏡大喊。
“快!攔住邱從雲,千萬別讓那個神經病離開山門!”
床上的郝嫻耳朵一動,迷迷糊糊間聽到了有人在喊‘不過凡人、死了罷了、攔住邱從雲’之類的話。
咦?她的便宜師父這麼喪心病狂嗎?
凡人徒弟生病,就死了算了?
等等!我覺得我還能再搶救一下!!
………………
邱從雲自進入合歡宗以來第一次下山,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醫館裏正在問診的大夫給強行綁進了山門,險些給合歡宗造成難以估量的形象損失。
好在合歡宗於民間風評一向不錯,又有紅鸞竭力安撫,才沒讓人誤會合歡改做了魔門。
不過大夫雖膽子小,醫術卻是不錯,兩劑葯下去,郝嫻就止住了燒。
臨走時,大夫喜滋滋揣了滿包金銀,更揣了一肚子八卦,回去逢人便說合歡悠然峰有個極受寵的小弟子,得個風寒都能鬧得人仰馬翻,全宗門都跟着亂成一團。
沒過多久,關於郝嫻的謠言就從山腳下的同樂鎮傳上了合歡宗,知道真相的高階修士不免藉此打趣起了邱從雲,皆說斷雲門劍修腦子一根筋。
而聽在小弟子們嘴裏,卻更像是證實了謠言的可信度,更令部分人嫉妒起郝嫻的
好命來。
“不就是生了個雷靈根,有什麼了不起的?”
隨着郝嫻生病卧床,悠然峰上的小弟子們漸漸分成了兩派,以徐光為首的十幾個孩子坐在食堂的另一邊,憤憤不平討論着近日發生之事。
“要不是掛着個親傳的名頭,誰耐煩讓着她?你說是吧徐光師兄?”
“親傳?仙門可沒有一直進不了階的凡人親傳!”
高個子男孩眯了眯狹長細眼,閃過一絲陰毒的光。
“師門才不會偏心一個廢物,她的東西,本來就該屬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