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真乃愚不可及!問心階問魂不問身!!”
田叔的聲音聽上去氣壞了,而他剛說完這句話,郝嫻面前的白霧就變成了幼兒園。
郝嫻很有理由懷疑問心階能聽到自己腦子裏系統聲音。
可自己的心魔,為什麼會是幼兒園?
郝嫻又矮了幾分,化作三寸丁被關在幼兒園的柵欄里。
這段記憶實在過於遙遠,郝嫻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自己接下來,或者說現在應該做什麼。
“寶寶不哭,媽媽馬上就會來接你的,乖,跟老師回教室里等好不好?”
溫柔的女聲讓郝嫻回憶起了自己的處境。
當初媽媽剛生了二胎,爸爸工作又忙,兩個人手忙腳亂總是忘了來幼兒園接她,自覺被拋棄的她哭着哭着就自立了,具體表現在哪怕成年以後也跟父母親近不起來。
如果說心魔是這個的話……
“老師!我想去滑滑梯!”
天知道她都有多少年沒機會玩兒童樂園了!
謝天謝地,終於沒人逼着她讓她給糟心弟弟當保姆了!
媽媽爸爸,求求千萬別來接我!
郝嫻就這麼在心魔鏡里從天亮玩到天黑,樂的嘴都笑歪了。
等到無可奈何的問心階將她放出來時,郝嫻還頗有些戀戀不捨。
“所以剛才的心境試煉是在考驗什麼?”
田叔回答的很是勉強:“可能是,童年…創傷。”
郝嫻:“哦,我還以為是彌補童年遺憾。”
有這麼一會兒功夫耽擱,脫離心境試煉的郝嫻終於再次見到了其他幾位小朋友,以及紅鸞仙子所說的發光通道。
有個小朋友可能跟郝嫻經歷了差不多的幻境,一邊喊着‘我要媽媽’,一邊哭哭啼啼往石階最右邊走,郝嫻眼睜睜看着他像是坐電梯一般,被會移動的石階拖着一路向下,應該是失去了入門資格。
郝嫻有些好奇,伸手摸了幾下,冰冰涼涼的,還有層層水紋,開關或陣法一類的她卻沒瞧出分毫痕迹。
田叔:“快走!尋仙不進則退!”
收回手,郝嫻在系統催促下繼續往上面爬,在第一百九十九階石階上遇到了第二次心境試煉。
問心階的幻境因人而異,比如眼前一幕同樣是不應該出現在異世界的場景。
——高考考場。
如果在藍星,考試應該不止是郝嫻一個人的心魔,所有上過學的孩子都體會過被各種大大小小試卷支配的恐懼。
坐在考場上答卷子的郝嫻,寫着寫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被幻境踢出來了。
田叔很是不解:“為什麼?”
“因為……”
郝嫻嘆口氣:“想到以後再也不用參加高考,我就忍不住感動的泣不成聲。”
田叔:“……”
隨後的兩關分別是打遊戲和工作面試。
前者每當郝嫻被坑,總會佛系的發出一聲感慨:“謝天謝地,我再也不用碰到這樣的手殘傻批了。”然後跟着擺爛。
而後者,則令郝嫻更無比嚮往修仙一途:“修仙真好,畢不畢業都包分配工作!”
其實心境試煉復刻的場景已經很接近現實了,無奈郝嫻已經在河西村生活了一年,早習慣了古代生活,突然換到完全不一樣的時空,真的很容易令她跳戲,以至每每在第一時間就覺察出了幻境存在。
況且郝嫻兩世為人,靈魂之力遠不是一般幼兒可及,以問心階的能力很難讓她徹底陷入臆想,只能盡量挖掘郝嫻記憶最深處的恐懼。
田叔納悶:“你這一生就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郝嫻摸着下巴回憶了一會兒:“想不起來了,倒是有遊戲過不去的關
,不過我都直接刪除遊戲了。”
進入下一關時,問心階空白了好半天才出現場景,通過一番精挑細選,它總算找到了郝嫻穿越前最大的坎兒。
——被催婚。
這次心境試煉刻意模糊了現實與記憶的邊界,催婚之人不再是郝嫻藍星的親爹媽,而是河西村的郝良才夫婦。
兩廂記憶交疊,總算成功讓郝嫻在第一時間陷入了幻象,真把自己當做河西村的大齡未婚女青年。
面對催婚,郝嫻一向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態度,不順從也不反對,你說你的,我干我的,心裏再煩,也全當沒聽見,反正嘮叨爹媽總會有說累的時候。
都說本性難移,即便換了身份處境,她的性格卻是半點沒變,就這麼一邊神遊,一邊坐着聽了整個下午,心境試煉中的郝良才夫婦卻是先把自己說急了。
“……閨女啊,你都十六了,咱們村這麼大歲數還沒結婚的有幾個?一個都沒有!隔壁村的春花跟你一年生的,今春都有了雙胞胎,你什麼時候才能讓娘也抱上小孫孫嘞!”
藍星是自由婚戀的世界,父母不能逼着孩子盲婚啞嫁,而河西村卻還奉行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觀念,這不免讓郝良才夫婦的話顯得有幾分彆扭奇怪。
因‘郝良才夫婦’一時不慎,郝嫻心中漸漸生出了幾分違和感。
不過緊接着她就被新的問題轉移了注意力:“娘給你相看了幾個小夥子,你覺得裴家二狗怎麼樣?人長得俊俏,家底也豐厚,嫁過去用不着吃苦!”
於是郝嫻就被爹娘推出去相親,跟她在西河村唯一的好基友重逢了一回。
此時二狗已經長成了大人模樣,背着手,背着身子,穿了件鋥亮的湖綠絲綢外衫,腰間露出個絳紫色鑲金文的錦囊。
人未轉身,聲音卻從頭頂上飄來。
“嫻兒妹妹,我們自幼一同長大,遂相伴一生可好?”
嫻兒妹妹?
郝嫻總覺得這個說法怪怪的……
是了,二狗又不知道自己的真名,他只會叫自己二丫!
郝嫻立刻察覺出二狗的不對,繼而反應過來自己身處幻境,而後欣喜的仰天長嘯。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要為登頂大道斷情絕愛!做一個莫得感情的無情道人!再也沒人能逼我結婚了!啊哈哈哈哈!”
‘郝良才’夫婦的表情同幻陣一般破碎。
半晌,田叔悠悠長嘆:“哎…算了…”
郝嫻脫離幻境的時候還沒止住笑,好多個落在她身後一大截的小朋友,都聽到了頭頂上癲狂的笑聲,然後立刻驚恐的停下了腳步。
更有幾個因為笑聲太可怕而直接右拐放棄了追求仙緣,回去就同娘親講山上有吃人妖怪,並至此產生了不小的心理陰影,氣的問心階恨不得直接送郝嫻上天。
前幾次失敗的幻境雖然沒能磨礪郝嫻的心性,但意外讓她找到了好幾條修仙的理由,後半程台階爬起來充滿了力氣。
而問心階卻似乎徹底放棄了郝嫻,懶得在她身上白費功夫,一路爬到九百多階,也沒再出現什麼心境試煉,令郝嫻頗為無聊。
沒有試煉可以歇腳,即便是健身達人爬這麼久樓梯也會覺得累。
九百一十幾階的時候,郝嫻的體力即將告罄,腰酸腿疼胸口發悶,她懶得再撐,一扭屁股直接坐在了台階上歇腳。
反正她的速度本就比別的小孩快,沒了秘境之後,更是快到猶如坐上了火箭直通車,就算躺平睡上一覺,估計都沒人能追的上來。
沒想屁股剛挨到石階不到兩秒,一股熟悉的麻·痹感就從臀部蔓延到了指尖,郝嫻被電的蹭一下就躥了起來。
“幹嘛啊?!”
田叔:“你的家鄉有寓言‘龜
兔賽跑’,吾品之甚覺有理。”
郝嫻炸了:“生產隊的驢也得喘口氣吧!我又不是永動機!”
“好吧。”
田叔難得讓步:“休息三分鐘!”
原本能休息三小時的郝嫻,被系統攆驢似的只歇了三個三分鐘。
問心階的最後十幾階還格外難走,迎面全是呼嘯的山風,腳下卻是堆積的皚皚白雪,一不留神,不進反退,走的郝嫻當真心力交瘁。
若是沒有田叔逼着,她估計早就放棄了,累人不說,極搞心態。
等終於爬上了山頂,郝嫻差點沒直接趴在地上哭一場。
自己這是什麼命,別人穿越一場都是綁定霸道總裁,偏偏她倒霉的綁定個霸道家教!
霸道家教:“你現在可以休息了。”
郝嫻想呵呵,廢話,這裏一個人沒有,四面都是懸崖,唯一能走的路,就是剛才自己好不容易爬上來的石階。
她除了在原地等着,還能幹嘛?!
………………
宗門議事大廳內,幾名高階修士正圍在水鏡旁觀察新入門的這批弟子。
“這孩子天賦也太好了吧?體質絕佳,毅力上乘,就連問心階都罕見的為她關閉了後幾輪試煉,想來是已提前認可了她的心性。”
“沒錯,這麼好的苗子,就算是個四靈根我也要了!”
“四靈根?”
早先便得到紅鸞傳信的掌門萬樂天指尖勾着一縷髮絲繞來繞去,笑的很是得意。
可當別人再問,他卻又將嘴閉的極嚴,只露出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任旁人胡亂猜想。
眾人早就習慣了他喜愛賣官司的調調,扭過頭去懶得配合掌門表演。
“我估計是靈根不佳,不然怎麼會落到我們門派?”
正準備去接人的修士腳步一頓。
“也是,再等等看吧,沒必要為一個五靈根弟子獨跑一遭。”
另一邊的郝嫻也在納悶,這到底是個什麼門派,怎麼這麼久都沒人來接弟子進山門?
不過山頂上到有個好處,不知是不是陣法加持,只一階台階之差,山頂與問心階判若兩個世界,鳥語花香,陽光明媚,還有一顆歪脖子樹可以乘涼。
郝嫻靠在樹榦上,沒多久就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聽到兩個小孩兒在旁邊聊天。
“……我娘說,咱們合歡宗的仙人們懂得東西可多了……”
先前的聊天內容是什麼她沒聽清,但其中一個詞,卻令她瞬間從美夢中驚醒。
“合歡宗?!”
郝嫻心裏一慌,不敢置信的掐了自己一把,確定自己沒在做夢。
回想上山前看到的字,中間那個字確實有些像‘歡’,郝嫻的小心臟直接落入了極寒冰窟。
完了,自己這是進了邪門歪道啊!
而兩小孩兒聊天還在繼續:“我娘讓我好好跟仙人們學,雖然我靈根差,但我長得好呀,等學得了技藝,出去以後也能有餬口的本事!”
吃瓜郝嫻目瞪口呆。
不會吧?!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合歡宗竟然還公然培訓特殊職業人才?!
這個世界這麼開放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