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第二百八十八章

第288章 第二百八十八章

‘神說,要有光’是郝嫻告訴裴霽的,更確切的說,應該算是忽悠。

當小時候的裴二狗捏着郝嫻給的鬼畫符,怎麼都看不出來【愚人】這張大牌代表的是什麼意思時,郝嫻指着火柴人頭上的太陽,和背上的包裹,對他說。

“神說,要有光,所以太陽出來了,你就要帶着零食點心,給予需要它的人,你就是被太陽神選中的送溫暖使者。”

當然,‘需要的人’就是郝嫻。

不過她這番滿嘴跑火車的話,還是給了幼年裴霽打了一針強力雞血,讓其堅信自己是被神選中的特殊的孩子,並給心甘情願為郝嫻當了許久的冤大頭。

時隔幾百年,當郝嫻再一次聽到這句十分西式神的中二台詞時,不論別人怎麼想,她第一個反應卻是尷尬中帶着心虛,好像是自己的黑歷史被重新翻出來了一樣。

再抬頭,看到界門處掛着的真是那張【愚人】,郝嫻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裴霽的領域是由卡牌固定錨點不錯,可明明有那麼多卡牌可選,他為什麼要在如此關鍵的時刻選擇這張能量並不算強的愚人?

頭頂,和光真君的光之領域,與裴霽的星辰領域終於完美的合二為一,成為了末世中新的交替輪迴。

在強光之後,陽光漸漸柔和下來,如水波輕盪,並不鋒銳,也不強勢,只一點點向下滲透,緩慢消融着觸碰到的灰煙。

這不由讓郝嫻想起,前世在藍星,霧霾天裏打開的手電或車燈,穿透霧霾向前而去。

郝嫻的視線也穿過周遭混亂,再一次抬頭認真審視掛在天邊的卡牌。

過去了幾百年,郝嫻幾乎都快忘了牌面上的這些內容,待她再次一寸寸觀察,記憶中的塔羅牌意才像被擦掉浮塵一般慢慢浮現在腦海。

與相對晦澀內斂的東方算籌不同,塔羅的每張牌面都刻畫著豐富的圖案,且即便是一個細微的點綴,一片或明或暗的色塊,都代表着不同的含義。

從牌意上看,【愚人】並不能完全算作一張‘好牌’,它既代表着天真、單純、自由等初生力量的可能性,也代表着幼稚、固執、未知危險的不確定性。

而從排序上看,它是所有塔羅牌中的第一張牌,序列是‘零’,代表着開始,也代表着結束。

裴霽為什麼會選擇這張牌來構建領域?

郝嫻不否認,如今裴霽對塔羅的理解遠比自己深的多,而且裴霽從未將它當做‘算命’、或‘回答問題’的工具,塔羅是裴霽的領域,更是……裴霽建立的規則。

“規則嗎?”

郝嫻又想起天道在自己耳邊的呢喃:“我的規則,又是什麼?”

郝嫻也許並不是唯一一個渡劫期還未掌握規則的修士,但掌印卻是唯一一個從未掌握領域的天界戰神。

萬年前的她也思索過類似的問題,領域到底是什麼?可惜,那時的她修行如飲水,能徒手抽龍筋,抬腿毀山河,實在沒有更進一步的動力和條件。

如今再做回凡人,反倒讓她重新生出了對力量的渴望。

但,僅僅是力量嗎?

郝嫻再一次掃視破碎的天地,煞力量雖大,卻也不能完全泯滅修者心中的信念,天道力量雖大,卻也無法徹底消滅人心中的惡念。

而即便人心有善有惡,卻從不曾有極善極惡之徒,傅景雖欲犧牲萬人,所求也是帶自己的弟子逃出厄運,構成煞的,也從來不是極端的惡之心,而是藏於麵皮下的惡之念。

規則又是什麼?

規則是領域的延伸,是更完整的領域,領域中的一切都按照規則行事,如裴霽如今的完美領域,有晝夜交替之規則。

那麼規則,更確切來說,就是規定範圍內行事的準則。

在一眾嘈雜之聲中,郝嫻閉上了雙眼,世界也如視線一樣,變得漆黑安靜下來。

什麼才是我的領域?

我的規則,是什麼?

郝嫻如同雜貨鋪一般,盛滿了各種能量的丹田漸漸變得滾燙,爭先恐後流入郝嫻的四肢百骸,想要成為領域的主導者,想要為郝嫻構建完整的規則。

然這些力量橫衝直撞,卻始終無法在郝嫻的神府中構建出一片完整的世界。

我想要的世界是什麼樣的世界?

為什麼我一直懷念着藍星?

這兩個問題在郝嫻腦海中不停交錯,塵封的記憶再次開啟,無數曾經的社會新聞,法律條款,媒體輿論或模糊或清晰的浮現在眼前。

對,她想要生活的世界,從來都不是科技有多發達,生活有多便利的幻想世界,而是可能還稍有不足,卻始終在規則中的世界。

滄瀾缺的是力量嗎?

不、比起藍星,滄瀾修者的力量已經足夠強大,但也正因為他們足夠強大,才讓能令藍星嘖舌的連環殺人事件,在這裏變得稀疏平常。

滄瀾從不缺力量,缺的是規則,缺的是秩序!

無論靈氣、陰氣、妖氣、魔氣……甚至是煞氣,異界之力,都僅僅是某種力量罷了,駕馭力量的,永遠是力量的使用者,如果沒有秩序,無論是什麼力量,都是可以用來傷害旁人的利器!

神府中驟然炸開明光,如宇宙坍塌般,所有力量齊齊爆開,又飛速縮成無數光團,或大或小,或上或下,於各個方位,交錯纏繞着懸浮在郝嫻的神府內。

沒有天、沒有地,沒有山河湖海,沒有日夜更迭,這根本算不上一個‘正常’的世界。

但那些纏繞的光團,那些隨光團遊走拖拽出的光圈,卻既恢弘磅礴,又藐小脆弱,帶着某種難以言喻的韻律,完美和諧的叫人根本無法移開視線。

“嗡——”

在一聲並不算刺耳,卻叫所有人大腦都隨之震顫的嗡鳴之後,彷彿是整個世界都被消音了一般,再聽不見半分聲響。

極致的安靜中,郝嫻踏步,緩緩走向人群中。

身形所及之處,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似乎也停止了思想。

直到她錯身而過,大腦才再次運轉起來。

而腦中所想,並不涉及生死,而是自己或短暫,或漫長的一生,以及此生中自己所遇到的所有人與事,所有結成的因與果。

穿過人群,郝嫻走到煞的面前。

她的身形同煞相比,還是一樣的藐小,但給煞的感覺,卻如同只看到了巨人的腳尖。

煞有些警惕的繃緊神經,明明是嘲諷的話語,說出口氣勢卻弱的如同求饒。

“即便他們安靜下來,也改變不了煞氣即將吞噬這個世界,人心無法控制,你無法消滅所有人心中的惡念,天道也做不到,你不可能殺死我。”

“嗯。”

郝嫻點頭。

“噁心難消,惡行卻可止,在我的領域裏,做了惡事,就該受到懲罰,無論力量或地位。”

說話間,煞已經發現周遭的人群開始發生變化。

無論種族或者出身,連修為都似乎不是評判標準,某位蓬萊閣的渡劫期大長老,就在煞的視線里眼睜睜變成了一塊石塑。

“行惡之人,便該有關住惡念的牢籠。”

郝嫻的聲音穿破三界。

“惡念或被困於自身,或自身被惡念所困。”

“這是你的領域?”

煞肉眼可見的慌了,但他還是向前一步,色厲內荏道。

“你困得住百人、困得住千人,卻無法控制全天下!”

郝嫻也不與煞交手,也向前凌空躍出一步,幾欲

貼上煞的面頰。

“那我便走遍天下,踏遍滄瀾,莫說滄瀾本就有無數心懷善意之人,只要還有千人、百人心存底線不行惡事,煞便永遠無法在世間存活!”

“吼——”

煞憤怒的向前擊出一拳,然它隨即就變了臉色。

自己的拳頭不知何時竟莫名縮小了大半,再低頭,才發現整個身子都矮了半截。

“怎麼可能?!”

他憤怒的四下張望,不僅是自己身體的力量消失,連灰濛濛的天,也在裴霽的光芒照耀下變的越來越黑白分明。

地界與人界中間的界門,正在緩慢合攏,唯餘一張畫著小人的紙牌,高高掛在如暖陽般的最後一處圓形缺口。

“你!”

煞整個身體都變得通紅,如燒燙的烙鐵,它雙手抱實,猛地向地下砸去。

泥土砂石激蕩出層層波紋,郝嫻本能般向後躍開,煞卻虛晃一槍,屈膝向高空飛去,瞄準那敞開的界門空洞,猛地跳了出去。

“糟了!”

郝嫻心道不妙,也跟着向上。

卻不料,煞根本沒準備逃出地界,而是扒着界門,大口大口啃食界門的力量。

隨着煞力量增強,天地間的紅色霧氣再次變得濃郁。

更糟糕的是,在吞噬了地府系統中的規則之力后,煞妖不再現世,人心的惡也不在外顯,而是如毒蛇一般變得更加陰險惡毒。

如今煞氣融入身體並不會再被人察覺,無數修士死在隊友的冷箭之下,無數人面對同伴的慘死視而不見,很快,修者之間的信任變得蕩然無存,幾乎沒有人再肯相信與自己並肩作戰的同伴。

而煞的啃食不僅使界門再次擴大,陽氣與陰氣逆流,與其截然相反規則的郝嫻,力量也變得越來越弱。

她一邊與煞纏鬥,不顧煞氣入體也要試圖阻止煞的動作,一邊撐開領域,試圖攔住更多受影響的人心,然而最終還是力有不逮,巨大的消耗讓她的視線都變得有些模糊。

但更累的卻是她的心。

她做的這些到底有意義嗎?這是滄瀾蒼生想要的世界嗎?還是說,她只是一個空有‘秩序’口號的殉道者?

信念一旦動搖,領域就變得更加岌岌可危,連神府中那些旋轉的光球都開始變得遲滯起來。

而就在郝嫻心中開始生出絕望的時候,忽然,有數道身影出現在她的眼前。

這些人有些離得很遠,有些離得很近。

如邱從雲、悠然峰的同門、合歡的修士、如仲綺羅、岳和光、昊空等其他宗門或熟悉或陌生的面龐,又如裴霽。

郝嫻看到了如邱從雲、岳和光,以及許許多多魔修這般面無表情擊穿想要偷襲同胞的入煞修者,看到了如成樂、江白山這樣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咬牙摧毀入煞修者的丹田。

看到了仲綺羅含淚躍入界門,欲將靈體還與界門。

看到了昊空周身燃起佛光,欲用功德守護冥河中的魂魄。

郝嫻看到世界顛倒,來自四面八方的信念之力或上或下,皆向界門湧來,越過煞,流向她胸中神府。

但郝嫻的身體力量還是太小了,就像狹窄的瓶口,無法一口氣吞下焦急的驟雨。

最後,郝嫻看到了裴霽。

如同第一次見到和光真君一樣,他周身皆披着耀光,無法看清面龐。

裴霽伸手撫上郝嫻的雙眸。

“我欠你萬年,便還你萬年之光,若有來世,我願做你身邊星辰一枚,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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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鹹魚被迫綁定自律系統[修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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