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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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知道?
吳迪猛地扭頭看向明明就坐在她左側,卻像隔着銀河的桃桃,瞳孔緊縮,呼吸微急:“你?”
她頓住,說不出話來,又猛地扭頭看向對面淡定如斯的謝璟聲,:“你?”
吳迪:“你們倆?”
她一手捂住心臟處,呼吸上不來。吳迪覺得自己明明身處瓜圈,卻四處轉悠找不到瓜。
桃桃扭頭,否認:“沒有你腦子裏的事情。”
她看向謝璟聲,眼神里多了恐慌:“你難道已經分化了嗎?”
如果謝璟聲已經分化完成,那麼他們兩個omega和一個alpha進行合租,這件事就相當於孫猴子守蟠桃園,羊群進了狼,兩隻兔子自己撞進了獅子嘴裏。
謝璟聲斂眉,臉上看不出任何其他情緒,語調拖得很慢:“沒有,是我猜的。”
他抬起眼皮,反問:“小蛋糕不都是甜的嗎?”
這個理由合情合理,吳迪安然接受,不知為何,對上謝璟聲那雙冷冰冰的像是裹着霧似的眼睛,桃桃總覺得有些坐立難安。
這話題很快煙消雲散,吳迪聊起另外的話題,桃桃總有些興緻缺缺,吃過飯,桃桃和吳迪主動承包了洗碗的工作,謝璟聲也並不客氣,說要先洗澡,吳迪擺擺手:“去吧去吧~”
等人影消失於他的房間。
桃桃端起碗筷進了廚房,她心不在焉的開着水龍頭。往水池內擠了很大一灘洗滌劑,海綿一塊被進去泡了會。
桃桃:“要是謝璟聲真的分化成alpha怎麼辦?”
她轉過身,背抵着水池邊緣,一臉的認真嚴肅。
吳迪完全不當回事,她正在收拾料理台,用抹布擦了兩下,說:“那不正好?”
桃桃:“正好什麼啊?情熱期一到,咱倆就會變成這樣——”她從水池裏撈出吸滿水的海面,惡狠狠的扭着,水從海綿內擠出來,有些甚至順着桃桃的胳膊留下來,弄濕了袖子,她慌張放下海綿,又開始擰濕漉漉的袖子。
吳迪:“嗯,你說的也對。”
她一把丟下抹布,靠近桃桃,雙手攀着桃桃的肩膀,語氣認真道:“我說真的,桃子,如果謝璟聲分化成alpha,你就主動上吧。”
桃桃無語:“人家跟你說正事呢,你怎麼老是——”
“我也是跟你說正經事情。你對抑製劑和抑制貼的抗藥性會越來越強的,到時候抑製劑和抑制貼對你失去作用,那時候情熱期你要怎麼辦?”
桃桃嘴唇動了下,想要說出點實際解決辦法。
她想說可以把自己關在房間內,下一秒,吳迪便早就猜到她這個想法,皺着眉頭朝桃桃潑了一盆冷水:“你不是沒有過情熱期,之前靠着打抑製劑,你還每一次都被燒得迷迷糊糊,如果真的到抑製劑對你失效那天,就算你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避免隨便被一個陌生alpha標記,但是你真的能一個人扛過去情熱期嗎?”
桃桃嘴唇翕動,臉色煞白。
她得承認吳迪說的是真的。
omega的情熱期是omega身體發育成熟的標誌,在這段時間內,omega體內激素激增,和平常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像顆熟透了的果子散發香氣吸引着alpha品嘗。
如果沒有來自alpha的信息素撫慰,完全沒有攻擊性,柔弱到完全像是玻璃做的omega在沒有外界幫助下,說不定會死在那場情熱潮動中。
不是沒有這樣的案例。
桃桃呼吸急了片刻。
吳迪壓低了聲音,說:“小聲百分八十會分化成alpha,以我的戀愛經驗來說,小聲未來一定是個負責任的alpha,還有一點。”
桃桃集中精神,聽見吳迪藏着點笑:“他確實長得很帥啊。”
下午的事情果然被她聽到了。
桃桃結巴道:“我不是故意誇他的。”
吳迪又繼續回去擦料理台,衝著桃桃眨眨眼睛:“我知道。”
她的語氣拖得慢:“那是你的真心話。”
話音落下,片刻后,謝璟聲路過廚房,他的步子邁得很大,背影里裹着風一樣。
桃桃看了兩眼,收回目光。
桃桃回了房間,拖拖拉拉到十一點多才抱着盆出去洗澡。
站在淋浴頭下,她發了會呆。
目光落在被分隔開的兩撥洗浴用品上,像是中間隔着銀河。
晚上吳迪說的話在她心頭轉着,她伸出手指摸向後頸處的腺體。上面被貼了一張抑制貼,薄薄一層,指腹很容易接觸到發燙的肌膚溫度。
桃桃走向鏡子前,小心的將長發攬到一側,她歪着身子,想要看後頸處的腺體。
透過鏡子,使勁找角度,桃桃也只能看見一個輪廓。
她伸手,用指甲扣着抑制貼的邊緣,一點點撕下抑制貼。
下一秒她能感受到胸口堵着的,上下抓不住的焦慮感迎上來。
熱,非常熱。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顆沙漠裏的仙人掌,長時間沒有喝到水,只能拚命擠着自己胸腔,試圖能緩解這種囧境。
看不見摸不着,又格外沉重的如同鐐銬壓在她身上,幾乎就要喘不過來氣。
桃桃再一次回到淋浴頭下,她打開冷水,低下頭,露出後頸處最柔軟的地方,同時,那塊地方正如同踢翻火焰山的火爐一般燙到桃桃湧出眼淚。
情熱期正在逐步靠近。
如果沒有抑製劑的話,桃桃自己根本撐不下去。
冷水澆在柔軟腺體處。
還好是夏天,洗完涼水澡,桃桃快速的裹上浴巾,厚重柔軟的浴巾洗乾淨她身上的水珠,套上睡裙,桃桃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軟綿綿的像是踩着雲上。
收拾好衣服,她將大浴巾披在肩頭,從浴室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間內。
她躺在床上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乾脆用浴巾鋪在枕頭上,翻身蓋着被子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場夢,夢裏的自己是一塊小蛋糕,周圍全是想要吃到自己的小妖怪,桃桃不敢說話,藏在外婆的蛋糕店內。
她蹲坐在櫥窗前,假裝自己只是一塊平凡的小蛋糕。
櫥窗前時不時路過行人,偶爾停下腳步,視線從她身上跳的隔壁兩塊更加漂亮的蛋糕上。
唯獨一個人,視線沉沉,專註至極的緊盯着她。
如果視線能夠實質化,桃桃覺得自己早就該被對方的眼神一把串起來。
那是個小男孩,他站在櫥窗對面的馬路上。
混在各種路人之中,小男孩也並沒有什麼特殊的。
只是盯着蛋糕的眼神格外專註,冒着股熱烈。
如果桃桃只是一塊蛋糕就好了。
她微微睜開眼,看見對面的小男孩邁開腳步走過來,因為個子矮小,他的步子也邁得小小。
從馬路對面到櫥窗這段幾米長的距離,在他腳下像是跑步機上不停歇的履帶,他一直在往前走,從小步走到微微加快速度,從急步競走最後甩開腿朝櫥窗的位置狂奔起來。
小男孩的身高一寸寸的拔高,從小豆丁長到高出普通路人一頭的速度也彷彿只是眨眼間。
隨着身高的變化,他身上的衣服也在跟着變化,唯獨不變的是他的眼神。
一定要把自己吃下肚子的眼神,像狼崽子緊盯獵物似的惡狠狠。
桃桃作為一個小蛋糕,嚇得可可粉都要抖落了。
她在心裏祈禱着。
求求他永遠走不過來。
那條履帶似的短距離道路在他腳下無窮無盡的蔓延着,狼崽子的眼神一直定在桃桃身上。
她欲哭無淚,心想:旁邊的奶油蛋糕這麼甜,翻糖蛋糕這麼漂亮,你為什麼一定要盯着我呢?
然而並沒有人能給她這個答案。
桃桃只能親眼看着狼崽子咬緊下巴朝這裏跑過來,汗水大顆大顆的順着額角砸在地上,能清楚的聽到汗水砸下去的聲音——噠噠噠,像倒計時一樣。
他的臉越來越紅,眼睛也越來越紅。
夜色之中,路人如霧一般消散,所有阻擋在他面前的,人或物都如同被橡皮擦掉一般了無痕迹。
只剩下他還在朝着櫥窗的位置。
桃桃看見狼崽子身影逐漸靠近,明明隔着櫥窗和一段距離,她能聞到一股十分清新的草莓香氣。
明明微微一個蛋糕,她不合時宜的覺得有些口渴。
幾秒鐘之後,蛋糕店玻璃門被人從外推開,同時敲響了門頂上的花鈴聲——叮鈴。
聲音十分清脆的。
吵醒了蛋糕店的主人——桃桃的外婆,她重重的打了個哈欠,用那種年邁而溫柔的聲音詢問:“請問你需要點什麼?”
狼崽子扭頭,眼神像是兩道從燈塔發射過來的光柱,直直落在桃桃身上,清楚的聽見狼崽子用一把極為乾淨的聲音說:“我想要一個小蛋糕。”
外婆笑着:“如果你想要的話,那麼她就屬於你了!”
桃桃再也偽裝不下去了,她跳起來,跳到房樑上,不滿道:“不行,我是個小蛋糕,不屬於任何人。”
外婆非常困擾,覺得她說的也很有道理。
站在底下的狼崽子,渾身紅彤彤的,執拗着望着她:“我想要一個小蛋糕。”
外婆又覺得他的需要也很重要。
桃桃和狼崽子隔着很遠的距離,兩人互相瞪着,誰也不肯示弱。
外婆又打了個盹,一個呼嚕把自己吵醒,她揉揉自己的鼻子,驚訝道:“你們還沒決定要誰屬於誰嗎?”
桃桃堅持:“我是個小蛋糕,我不屬於任何人。”
狼崽子的臉紅到完全看不出任何錶情,同樣堅持自己道:“我想要一個小蛋糕。”
外婆困擾的擦了擦眼鏡,她戴上老花鏡后,仔細打量過狼崽子,忽然驚喜出聲:“哎呀。”
她抬起頭衝著桃桃說:“剛好他是一顆草莓,你是一顆小蛋糕,你需要草莓,草莓也需要小蛋糕。”
桃桃問:“那我屬於誰?”
外婆說:“草莓屬於小蛋糕,小蛋糕屬於草莓,你們互相需要,互相屬於對方。”
桃桃醒悟了,覺得外婆說的正對,她跳下去,一把跳進草莓妖精懷裏。
心想自己真是個大聰明。
桃桃睜開眼睛,視線對上一片昏暗虛無。
草莓?
小蛋糕?
她對着天花板發著呆,心想,那個草莓妖精為什麼長了一張謝璟聲的臉?
昏了許久,桃桃摸出手機,在昏暗的房間內亮起一盞光。
手機屏幕上顯示着——3:15
正是半夜最黑的時間,窗外除風雨聲再無其他,在這個炎熱九月,她卻破天荒的覺得冷,下意識的裹緊了身上的杯子,像是蠶寶寶似的包裹住自己,她鬆了口氣,精神微微放鬆下來。
在這個時候,她聞到一股清醒的草莓味道。
和夢中草莓妖精身上的香氣如出一轍,她以為自己在做夢中夢,立馬生出一種恐懼來。
深深地,像是暗藏在黑暗之中的某個人緊盯着,用看獵物似眼神盯着自己。
桃桃吞咽着,往被子裏縮,整個人都埋首在被子之中。
即使這種時候,人類法則依舊發揮作用——妖魔鬼怪都無法攻擊被子裏的人。
快醒過來!!
快醒過來!!!
桃桃捏緊自己的手腕。
下一秒,卻聽見從門外發出一聲格外明顯的聲音。
門把手被人按着往下落的聲音。
在寂靜的夜裏如此清晰,桃桃眉心一跳。
她睜大眼睛,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連呼吸聲都不敢被人聽到。
這不是夢。
並且有人正站在她的門口。
會是謝璟聲嗎?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桃桃覺得不會是他。
謝璟聲是個不太常規的乖乖仔,不會做出半夜站在人門口的事情。
桃桃用手機找出謝璟聲的微信號,她之前並沒有添加對方為好友,好在在群內,謝璟聲給自己的備註加了手機號碼。
她按照手機號碼撥過去。
從她的房間能聽到來自謝璟聲房間內的手機鈴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