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冷颼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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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僵在原地,渾身上下的肌肉血液骨骼以及心臟在同一時間內保持完全靜止。
這是人類面對驚嚇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假死。
洗手間的門上半部分是菱花形狀的磨砂玻璃,桃桃強行睜開眼,扭頭緊盯着那塊磨砂玻璃上隱隱約約的黑影。
桃桃沒出聲。
而門外的人彷彿只是聽到尖叫聲而隨口問下,很快就離開了。
她徹底沒了洗澡的想法,急匆匆沖乾淨身體上的泡沫,用浴巾胡亂的擦了兩下身上水珠后就趕快套上睡裙,走出洗手間之前還用浴巾緊緊地裹住自己——就像一個搖晃的雪人,只能看到一截白凈小腿。
桃桃猶疑的在洗手間門口等了幾秒。
外面一片安靜。
她卻總是疑心謝璟聲正站在洗手間門口等着她一頭撞上去,這樣的想法多少有些自我驚嚇,桃桃抿唇,擰開反鎖的門,抱着盆裹着浴巾一口氣衝出去。
拖鞋踩着地板上,噠噠噠……
客廳並沒有人。
謝璟聲正呆在自己的房間內,裏面一丁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和之前沒人住的時候一模一樣。
走進自己的房間,桃桃脫下浴巾,找出衣架把浴巾搭在陽台上。
她坐在梳妝桌前,用吹風機吹着頭髮,溫熱的風穿過髮絲,刮在肌膚上,耳根脖頸上又生出一股熱汗。
將頭髮吹得半干,桃桃坐在床上抹身體乳,順着脖頸往兩側削瘦肩線一點點將身體乳按摩至不再黏膩,指腹不經意劃過後頸處柔軟腺體時。
她猛烈的喘息一聲,渾身無力的倒在床上。
桃桃的情熱期即將到了。
那種來回反覆無常的焦躁和疑心病來回的折磨着她,她無法放心的靠近任何一個異性。
想到對面房間的謝璟聲,桃桃努力說服自己——對方是個還沒有分化的孩子。
桃桃躺在床上緩了很久,仍舊手腳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桃桃知道這一段時間的自己有多麼危險,在信息素的催動下,她會變成和平常完全不一樣的人。
會變得更加漂亮,脆弱,像櫥窗里等待售賣的精緻人偶。
會失去反抗一個alpha所有的力氣和精力。
甚至她會主動走向一個陌生的alpha,不知羞恥的低下頭露出後頸處的腺體。
想到這裏,桃桃一怔,瞬間往床邊滾了一下,如同一隻倒在地上的圓滾滾,努力綳直指尖去夠被放在一旁桌子上的抑制貼。
就差一點點……
唔…成功了。
指尖一彎,將整包抑制貼勾到手裏,她拆開一個,甜蜜草莓味瞬間彌散開,桃桃撩開長發,熟練的往後頸上貼了一個。
抑制貼只有中間拇指蓋大的地方是粉色印着草莓圖案,剩下的是透明無顏色的,放貼上腺體處時,會自動模擬出肌膚的顏色。
並不突兀。
她仍舊感覺熱,從胃部往上翻湧如火山爆發一樣的灼熱,燒得五臟六腑都在發出警告。
桃桃上周剛過完二十歲生日,當時信誓旦旦在蛋糕前許願今年要談一場戀愛。
吳迪當時笑話她:死宅不出門,想要戀愛的話,你只能等待男人主動敲開你的房間門。
而這個可能性為零。
桃桃鼓鼓臉頰,當時只是對吳迪這話不服氣。
而現在戀愛的事情卻迫在眉睫。
桃桃的第二性別比同齡人分化的早,也更早的接觸抑制貼和抑製劑,去年體檢的時候查出對目前市面上合法販賣的抑製劑和抑制貼有着一定的抗藥性。
這也代表抑製劑和抑制貼對桃桃的作用會越來越小。
她要在抑製劑和抑制貼對自己完全失效之前,找到一位喜歡的alpha。
想到這裏桃桃忍不住後悔,是不是今天應該加一下那個男生的微信啊?
僅僅只後悔了兩秒。
桃桃二十歲還沒談過戀愛的原因有二:其一是因為她本人是個死宅,其二是因為她還是個顏控。
二十年來都沒有碰見過一個能帥的桃桃怒出家門勇敢約會的男孩子。
嗚嗚嗚嗚嗚
要不等開學之後多參加社團活動?
她翻着微信群聊和聯繫人,在里翻找着能夠往男朋友發展的對象。
翻了一圈,桃桃發現,身處大二,該有女朋友的都有了,不該有的一個都沒有。
唉。
正感慨着。
下一秒,她被拉進一個陌生群聊。
群聊里一共四個人,房東,吳迪,她,剩下一個陌生人應該就是謝璟聲了。
她鬼使神差點開謝璟聲的頭像。
是一隻小奶貓踩着懷裏的照片,從上而下俯拍視角,小奶貓睜着圓圓眼往鏡頭前湊。
像是下一秒小貓就要跳上來一樣鮮活。
桃桃看了很久,默默保存。
深夜。
謝璟聲再一次從夢中醒來。
也再一次聞到那股甜蜜的小蛋糕香氣,誘引着他下床打開房間門。
走廊一片昏暗,謝璟聲赤腳站在門口,忍不住閉上雙眼。
謝璟聲無法控制的深呼吸,將空氣中殘留的甜味壓制過肺。
那股甜味,僅能用小蛋糕來籠統的形容。
因為謝璟聲聞到這香氣,腦海里翻出來的全是剛烘焙好蛋糕香味。
甜的,軟的,讓人嗓子眼發癢,帶着熱氣撲面而來的,令人昏昏欲睡的香氣。
讓他想起的全是美夢。
等到手掌握着門把手上,冰冷傳遞到手掌心。
謝璟聲猛地清醒。
他睜開眼,面前是對面室友的房間門。
他慌張的跑回房間,帶上房間門的力氣霎時有些失控,啪的摔門聲像是一記巴掌惡狠狠的甩上謝璟聲的臉。
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十分不對勁。
謝璟聲伸手摸向床頭上擺的一堆藥瓶,擰開藥瓶,冷汗沾濕了他後背的衣裳,他倒出一把白色藥丸,仰頭一股腦的全吞了下去。
吃下藥就沒事了。
謝璟聲不再閉上眼睛,視線落在黑暗之中。
耳邊有個女人在對着他笑,笑聲刺耳,剛動了下手指,又聽到女人譏諷道:“嫌棄我?我還沒有嫌棄你呢!”
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着,撕扯着他的腦袋,張開紅唇,裏面是鋸齒一樣鋒利的牙齒,一口咬上謝璟聲的臉。
謝璟聲面無表情,習以為常的往自己臉上狠狠抽過去。
力氣很大,使得臉頰微微發麻。
女人也隨着這記耳光消失了。
謝璟聲仍舊保持着那個殭屍一樣的姿勢。
那股甜膩膩的香氣仍舊在引誘着他。
翌日桃桃醒來,透過沒拉緊的窗帘看到外面如深夜一般昏暗天色,她一怔,摸到枕頭旁的手機。
早上七點半。
又開始下雨了,昨天的晴朗天氣黃粱一夢般迅速消失了,返校的日子也跟着推遲了。
輔導員在群裏面安慰着大家,桃桃跟着發了個收到,另一隻手摸着脖子,手指觸及微微發燙的軟肉時,桃桃滑手機的手一頓。
整個人猛地彈起來,跳下床,翻開枕頭和被子。
昨晚剛貼上的抑制貼卷着邊黏在床單上。
是昨天晚上睡覺蹭掉了嗎?
她用手指撩開頭髮,側着臉看向梳妝枱上的鏡子。
裏面的少女,長發微卷散在纖細腰肢,手指撩開一縷頭髮,露出雪白頸側。
桃桃再次撕開一個抑制貼,這會小心翼翼的貼上。
這次出房間門之前,桃桃特地換下睡裙,換了寬大t恤衫和牛仔褲,踩着拖鞋打開房間門。
吳迪趴在陽台上,她把窗戶開了條小縫,往外伸出手,聽到腳步聲后,她苦着臉回頭:“雨下的比之前更大了,砸在手心裏直疼。”
桃桃:“估計又要幾個星期才能返校。”
吳迪:“我就怕這學期不能返校,我們美好的大二就過完了。”
來年大三就要考慮實習或考研的事情了,哪有大二輕鬆。
桃桃也說不準,在進洗手間之前她故意加重腳步,還重重咳了兩聲。
吳迪生無可戀的問:“你幹嘛呢?弟弟還在睡覺呢,你別把他吵醒了!”
桃桃瞬間恢復平常無聲的走路方式,對吳迪的話不屑一顧:“你的弟弟昨晚上把我吵醒你怎麼不說呢!”
吳迪在身後追着要撓她,桃桃一閃,進了洗手間,反鎖。
吳迪在外面壓低了聲音:“你給我等着!”
桃桃開了水龍頭先洗了把臉,洗手間內鼠尾草的香氣完全壓住了草莓的甜味,就像一個陌生入侵者,她含着牙刷忍不住對一旁謝璟聲的洗漱用品發起呆。
不知想到了什麼,她瞬間回魂,往淋浴頭下一站,看着兩個人各擺一邊的沐浴液。
果然一模一樣,只是香味不同,估計謝璟聲也是在樓下超市隨手拿的,怪不得昨天摸了半天還是用錯了。
她又回去繼續刷牙洗臉,吳迪靠在門邊隔着磨砂門和她聊天。
吳迪:“昨天晚上你真醒了嗎?”
醒了,很快又睡著了。
桃桃昨晚迷迷糊糊感覺自己門口站了個人,沒站起來去看,這段時間疑心疑鬼太過,桃桃以為自己還是疑心病在發作。
然後摔門聲徹底讓她睜開眼睛,她瞪着天花板,一分鐘后又陷入了深度睡眠。
桃桃:“醒了,別跟我說你沒聽見!”
外面沒人回答,她一邊擦着臉上水珠,一邊拉開門:“咱們要和他商量下,下次不能再這麼做了。”
一抬眼,桃桃的視線越過吳迪的肩膀,落在身後唯一閃光點上,那一頭金毛。
怪不得吳迪閉嘴沒說話。
她尷尬的也抿起唇角,無可控制的視線下滑,落在謝璟聲的臉上。
謝璟聲的臉色難看,看她的目光冷颼颼的,往她身上甩冰刀一樣的既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