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初戰不利

和馬玉的再次對話，在審訊室。

馬玉表情平靜，神態自若。

“我們這次交談的地點，是不是有點意外？”刑斌道。

“人生在終結之前，萬事皆有可能。”馬玉看起來胸有成竹，沒有一絲緊張。

“有些事兒我們需要仔細的聊一聊，我來問你答。”

刑斌打開電腦，快速地把文件里列出的問題瀏覽了一遍。

“體校兩年前做一個監控項目，項目的操作比較轉折，標的不大，涉及幾十個監控點，這個項目你經手過是嗎？”

“我記得，少華替朋友托我，我去幫他們了解項目背景活動一下人脈。”

“還有其他嗎？”

“嗯……其他的概念或着說範圍是什麼？”馬玉反問了一句。

“好，我明確一點，施工拓撲圖是你畫的吧。”

“沒錯，初稿是我畫的，定稿是投標公司，基本上還是按照我的初稿沒變動。”

“葉少華告訴我們你分文未取，這種風格在項目里不多見，為什麼了？”

“我等於是有一個實習練手的機會，那陣兒我正準備考IT項目經理資格證，書讀萬卷總還是要行路的對吧，我這麼做更有利大家雙贏，何樂而不為。”

刑斌點點頭，“這麼說計算機知識你也掌握的不錯了。”

他想起了在案發現場被一鍵還原，清理的乾乾淨淨的電腦。

“入門級吧，會涉及到計算機門類的一些課程，但每門課都是蜻蜓點水，不會深入，重點在項目管理。”

“施工拓撲圖還記得嗎？”

“那都兩年多了，說記得有多清楚是不可能，大致印象還是有的，如果需要，我家裏電腦上還有這個圖。”

馬玉的回答，基本下覆蓋了刑斌準備的下一個問題。

“去過你家裏，書挺多，其實你很好學強記，要記下拓撲圖也不難吧？”

刑斌清楚如果要流暢的完成穿越體校，把圖紙記在心裏是最妥當的，否則就得一路走一路看，會有諸多不便，特別是在晚上。

“還好吧，如果有需要，我會把它記下來，不算難。”

“體校西門有一條食街，有一家匯景的餐廳，大概位置離西門100多米，在那兒吃過飯嗎？”

“沒有，那家餐廳沒什麼招牌菜，只不過是家屬開的，常有學生和學校老師光顧，我從來不去。”

“你不去也知道沒有招牌菜？”刑斌刻意把最後三個字加了重音。

“我不知道老洗知道啊，他就住學校。”馬玉回答很輕鬆。

“七號那天的酒局你沒去，你說回家睡覺，一直在家裏睡覺嗎？”

馬玉幾乎沒有思考，“我是在家裏睡覺，可是又想喝酒，本來想下樓去買，出了大廈后想起自己車尾箱還有一箱進口啤酒，就繞大廈後邊車場入口走進下去拿酒，然後又回家了。”

“你在停車場裏坐電梯上樓嗎？”

“那倒沒有，我走樓梯上去，我家住8樓也不高，正好扛一箱酒當是負重訓練。”

馬玉對答如流，讓刑斌深深吸了一口氣，也許真如自己設想馬玉早有準備，回答一點毛病沒有。

“你發燒了還喝酒？”

“是啊，一般感冒發燒，只要不超過40度，我都是喝兩罐啤酒睡覺，第二天睡醒起來就好了，其實感冒發燒不算是生病，是每個人身體……”

刑斌趕緊擺擺手示意馬玉打住，他知道馬玉這一發揮又可以滔滔不絕講幾千字。

“之後再也沒出去？仔細想想。”

“沒有，喝完酒就睡覺。”

剛子用筆在紙上寫下胡女士三個字，刑斌明白他的意思，但他認為目前不是要點，這和南山的案子無關，這個岔口一打開，或許一條線上又會拉出不少無關的人，甚至包括已經死去的毛會得，反而重點不突出，也許馬玉也在正等自己問，正好左右而言他。

“好吧，七號你們的酒局，是你帶酒給葉少華，他們沒喝多少就醉了，酒有什麼問題嗎？”

“能有什麼問題，上次你也說過一嘴，是他們酒量退步了吧。”

“不對，酒勾兌過。”刑斌目光炯炯地直視馬玉。

馬玉笑了，“是勾兌過，我兌的，可這有什麼問題了。”

“可你為什麼沒告訴葉少華。”

“我那天要是過去了，喝酒那會兒應該會想起來說，但我發燒沒去，就捎瓶酒給少華，沒想起來，這好像不算是個事兒。”

“你持有調酒師證，不同的高度酒勾兌，是否會讓人更容易喝醉，這個你了解的吧。”

“呃，我是持有調酒師證，可我的職業並不是做這個工作，而且也一直沒有從事過，調酒純粹是個人愛好，有時候興緻來了就自己兌來嘗一嘗，勾兌的酒對不同的人身體帶來什麼樣的影響我不研究，只注重勾兌完后口感，再說我們也不是第一次喝，只是兌的酒品種不同而已。”

“其實你自己也想喝酒，回家裏又出去買酒，為什麼不去體校一起喝，你們也難得聚一次。”

“去了是喝白酒，我自己在家裏喝啤酒，那不一樣啊，我是真有點發燒，啤酒是清涼飲料正好。”

學習IT項目管理，正好有一個項目做案例練手，朋友聚會調個酒一起品嘗，其實說不說勾兌都合情合理，至於拓撲圖，有需要就記下來，也合理，邏輯上沒毛病，刑斌暫停了幾秒，靜默中和馬玉的目光對視，他彷彿在馬玉的眼神中看見，你還想問什麼。

“你做過輔警，看過你的檔案，表現其實一直不錯，就因為一次打人就放棄了，沒有一點遺憾嗎？”

“體制內這應該算是一個污點吧，我是一個輔警，這一點基本上就可能把我的轉編卡住了，就算我拼盡全力轉了，入黨可能也把我卡住了，一件事，其實我已經可以看見在這條道路上能走到的盡頭在哪裏，人生可以有各種紛呈精彩，何必在一條快掉河裏的路上踉蹌了。”

“你對處理還是有怨氣。”

“怨氣談不上，想明白了唄。”

“其實你當了兩年的輔警，長期在一線巡邏，各種現場處置，各類人員的接觸你都會有經歷，而且你也算是淡定從容的人，怎麼會忽地就犯了我們這行的大忌，不像你的性格。”

“孫猴子在如來手上撒了泡尿，如來不也一巴掌把他拍在了五指山下，佛也會發火的。”說完馬玉哈哈大笑起來。

”說偏了，是我的覺悟不夠。”他緊接着補充了一句。

“沒想過當刑警嗎？“

馬玉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刑斌，“想過，學習成績就決定了我不會有這個機會。”

“可你還是去做了輔警，說明你仍然在往這個方向努力。”

“嘗試一下吧，就像明知道學習成績就那樣了，還是要參加高考，抱一線希望而已。”

“知道我們今天請你到這裏來，以這種方式談話是為什麼嗎？”

刑斌話鋒一轉。

“大約是認為我涉及到什麼案情，有什麼疑點需要向我取證。“

刑斌留意的觀察馬玉的神情：不慌不忙。

“我們打交道不是一次兩次了，那你現在有時間仔細回想，以前說過的事，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還有哪些是隱瞞沒說的。”

“暫時想不到，可以引導一下嗎？馬玉反問。”

刑斌沒打算引導他，而是跳躍性的問道，“你名下有部汽車，我們初步了解了一下，新車落地需要七位數，你一直從事的工作都不是高薪的職業，那這部車是他人贈與還是你自己購買的？”

“這車我自己買的，也有兩年多了吧，在東駿二手車市場看中的，不是新車，沒有那麼貴。”

“唔，有幾年車齡，多少錢買下來的？“

“買的時候三年車齡不到吧，全款買下來大概就五十七八萬。”

“這價格是不是便宜得有點過分？”刑斌微微一笑。

“這算是撿漏，這車按三年車齡算，二手掛牌價也要八十萬以上，車行當時掛牌才65萬，就是因為價格掛得太低，沒人敢問津，讓我撿着了。”

“你又怎麼有勇氣敢買，認定這車沒問題？”

“認定，當然也做過調查，車行老闆告訴我掛牌價是車主要求的，就是想趕緊出手，越快越好那種。你也知道我做過輔警，對車主背景做了了解，屬於公司快不行了，債主也快把他逼瘋了，想趕緊把手上值錢的東西變現，估計是想跑路。車就簡單了，找車管科的熟人查一查，跟車行老闆談好，讓少華找他修理廠的朋友開過去檢測一下，沒毛病，順帶再殺個價，也算輕鬆拿下。”

“全款接近60萬，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錢我自己出了五萬，其他我家裏給的，這些你們都可以查到。”

從馬玉的言談到神色，刑斌感覺他越來越輕鬆。

“嗯，了解，我們回到之前的一個問題，以前說過的事，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還有哪些是隱瞞沒說的？”

“沒有。”

“你自己告訴跟我們來告訴你，性質是不一樣的，這個你是清楚的。”剛子忍不住道。

“還是你們說吧。”馬玉依然面不改色。

“在你的汽車上，嚴格地講是在副駕安全帶卡扣上，我們收集到血跡樣本，與這個月七號南山別景凶殺案死者相匹配，李雅聆你不會不認識吧，不會沒有任何關係吧，想想之前你告訴我們的信息，解釋一下，李雅聆的血跡怎麼會在你的車上？”

這個問題的突然性，讓馬玉也有一絲驚愕，只是一瞬。

但這一瞬還是被刑斌捕捉到了，“你和李雅聆是什麼關係。”

“我們好過，短暫的談過一段時間戀愛。”

馬玉緩緩的開始講述了一段他和李雅聆的感情故事。

他和李雅聆相識源於一年前葉少華組織的一個聚會，他留意到了嬌小玲瓏、性格活潑、模樣可人的李雅聆，怦然心動了，然後開始有意識的接觸和了解，藉著聚會的氣氛，他們合唱了一曲，相互加了微信。

那天晚上雖然沒什麼借口送她回家，不過藉著交談知道了她大概居住的位置，在她離開后，掐着她應該到家的時間，下載了他們合唱的那首歌曲原唱，分享給她，並附了一句：晚安。

李雅聆其實也留意了馬玉，陽剛帥氣、談吐溫文爾雅，對她笑容讓她有一種莫名的溫暖，身在異鄉的她，在看着晚安，聽着他們剛合唱過的那首歌曲，瞬時就破防了。

那一晚，馬玉是車上渡過了一整夜，代駕把車開出沒多遠，李雅聆就回信息了，他們就這樣停不下的聊開了，為了不想被打擾，馬玉索性讓代駕隨便找了個巷子靠邊兒停車，結束行程，熄了火就在車裏一直聊，第二天早上吃了一張違停的罰單。

從那個晚上開始，一切都順其自然的發生，他們在半年前正式確定了戀人的關係，不過兩個月前卻已經分手了。

刑斌耐心的聽完馬玉的講述，“南山別景你去過嗎？”

“去過。”

“通常怎麼過去，乘坐什麼交通工具？”

“我自己開車。”

“最後一次是什麼時間？”

“這個有點模糊了，分手之後我就沒去過。”

“你們因為一首合唱歌曲相互撥動了心弦，走到一起半年不到就分手，為什麼？”

“男女之間的事兒不好說，她覺得我不太上進，有點紈絝子弟的品性吧。”

“就這麼簡單？”刑斌當然不會相信。

“你們從相識到確立關係，也用了半年時間，雖然感情沒有一個度量衡，但這半年也是應該用了心用了時間才走到一起，就這麼個理由你心甘情願？”

“我不情願也沒辦法，我不喜歡強求別人。”

“你的意思是李雅聆執意分手，你只能同意？”

“是這樣。”

“你車上李雅聆的血跡怎麼解釋？”

馬玉略略做了思考，“可能是分手前有一次吵架吧，她上車時生氣，拉安全帶隨手就扣，不上心劃到手出血了，我用紙巾給她包住按壓止了血，也許就是那時不留意弄上去的，其他我也想不出來。”

“你們分手之後就再也不聯繫，這麼絕決？”

馬玉做了個無奈的笑臉，“要是還能聯繫就不分手了。”

“為什麼一開始你要否認和李雅聆的關係，而且假裝很陌生，你在迴避什麼？”

“我的確是在迴避，我不想因為這段短暫的戀情讓我耿耿於懷，我想忘掉，有一個全新的開始。”

“對於她的被害死亡，你心裏一點波瀾都沒有嗎？”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來表達這種內心，難過肯定有，表露太多又顯得虛偽。”

馬玉和刑斌四目相對，彼此都想從對方的眼神中參透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