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巨木酒館
事實上關李鷹空的地方並不是什麼荒郊野地。
出來后李鷹空回頭打量了一下,這是一座很大的像是廠房的建築,很意外的,外牆十分整潔乾淨,像是剛被刷過。
李鷹空往外頭走了幾步就看到坡對面星星點點的燈火,敲門問了問,差點給人拖進去。是那種大後半夜才開門的營生,見到李鷹空一個個熱情的不得了,又是什麼開業大酬賓會員有優惠什麼的。
李鷹空是沒什麼想法的,他直接把自己新買沒多久的外套當給這家店,讓“服務員”給自己隨便整點吃的。自己確實能復活,可是死了以後再重生肚子裏什麼貨都沒有留下,這點讓李鷹空挺頭疼的。雖然餓死也能觸發重生,但是且不說不吃不喝多久才死,單單是肚子裏擰來擰去的飢餓感就讓李鷹空投降了。
店裏倒也還有些能迅速補充體力的東西,李鷹空也不指望一件外套能換到多少,簡單吃了兩個高糖水果就開溜了。臨走時,抱着他新外套里裡外外打量的服務員們告訴他,這周圍也是荒原鎮轄區,離自己工作的酒館有段距離,但是不算特別遠。
等他趕回去時,已經是黎明。
荒原鎮並非位於一片荒原,相反,荒原鎮是西南行省重要的產糧區。在天邊的微光下,荒原鎮已經漸漸蘇醒,已經有三三兩兩的人群從彷彿文藝復興時期一般的房屋中走出,開始一天的忙碌。
酒館在荒原鎮西邊,三層樓高的磚石房屋,一塊木製招牌上印着燙金的通用文:巨木酒館。底下還有一小行字:建於新曆222年蛇月22日。
一個金髮的靚麗女子正站在梯子上給招牌邊上的燈更換新的儲魔石,轉頭,金黃的眼眸里看到捂着肚子一臉餓死鬼樣子的李鷹空。
“早啊隆麗卡姐。”李鷹空有氣無力的哼唧着。
隆麗卡眉頭一皺,鼻子跟着皺了皺,然後從梯子上一躍而下,又圍着李鷹空聞了兩圈,然後一臉嚴肅的對李鷹空說:“你身上的味道,挺多姿多彩的啊,昨晚上去哪了?你外套呢?”
隆麗卡是牙獸種,他們有着野獸般的力量和感官,可惜多是色盲。
他們一般在腦袋兩側有着像是貓或是狼一般的尖尖的毛茸茸的耳朵,身上有些地方也會有一部分獸化的特徵。
隆麗卡的指甲就是像貓科的爪子一般彎曲細長,不過她經常修剪保養。至於她的耳朵……
隆麗卡是當初那個救助李鷹空的商隊所雇傭的傭兵,被不法分子把耳朵割下來了。
似乎是一個已經滅亡的國度流傳下來的莫名其妙的儀式。在那個國度中,平原種——也就是李鷹空印象里的人類,擁有至上的權利。而其他的種族:精靈種、靈羽種、牙獸種、光鱗種統統處於最低的地位。精靈種的長耳,牙獸種的獸耳,靈羽種的耳羽,光鱗種臉頰兩側的鱗片,都被認為是不潔的象徵,有事沒事就被割下來當作祭品什麼的,肆意的屠殺和奴役甚至導致了光鱗種被整個滅絕了。
隆麗卡當時還被開膛破肚丟在路邊等死了,好在遇上了老闆,撿了一條命,於是就留下來打工了。蓄了一段時間的長發把傷疤蓋住后,隆麗卡就和沒事人一樣。
被隆麗卡一圈圈聞了好一會,李鷹空撓撓頭,飢餓讓他腦子有點轉不過來,想了想,果斷放棄組織語言。
“今天幾號?”李鷹空問。
“16號啊。”隆麗卡單手叉腰,有些疑惑。
“那我還有一天假期,
太好了。”李鷹空說完拖着步伐撞進酒館,直接進到后廚拿了三根長麵包,往自己嘴裏塞了一根,又倒了一大杯水拿上,就跑着上樓回自己房間了。
隆麗卡撓了撓腦袋,她知道李鷹空有不死的能力,也知道復活后的李鷹空過一會就會非常飢餓,想到李鷹空身上那些微妙的無法定義香臭的氣味,混合著泥土、灰塵、廉價香水和脂粉、水果,隆麗卡感覺自己腦袋熱起來了。
tmd,消失了一天一夜他幹什麼去了。
——————————
幾個小時過後,李鷹空打着哈欠從樓上下來了,恢復的差不多了,肚子還是有些不適,不過不是什麼大事。
正在取餐口拿餐盤的隆麗卡招了下手對李鷹空喊道:“老闆在會客室等你,她說需要你解釋一下昨天做了什麼。”
李鷹空的臉瞬間就拉下來了,他不情不願的下樓,繞過櫃枱,打開那扇門。
雷夫那張兇惡的臉從取餐口探了出來,雖然是優雅的精靈種,但是他的外貌可能最兇橫的牙獸種都要繞道走。慘白的頭髮,一條疤痕從左邊嘴角一路裂到右眉,精靈標誌性的長耳也不對稱的扭曲着。
雷夫戳了戳隆麗卡,滄桑的嗓音傳出:“所以李那小子確實去那種地方了,還可能把自己一條命搭進去了?”
隆麗卡回頭把他腦袋摁了回去:“別露頭,你想把客人都嚇跑么!”她把餐盤放到客人桌上后,回到取餐口,小聲說道:“我也不確定,但是我實在想不到為什麼他身上會有那種味道。”
雷夫在後廚聽着,由於以前的職業關係,他的聽力也可以讓他在臨近中午的嘈雜酒館中聽清隆麗卡的話語,一邊流利的給土豆削皮,一邊表示疑問:“難以想像,我差點以為他是一個無欲無求的聖人了,沒想到他會去那種腌臢地方。”
這下隆麗卡驚訝了:“你沒去過?!”
雷夫把土豆切塊放進鍋里:“那裏人多眼雜,很容易走漏風聲,我太顯眼了。而且我雖然干過一些不太光彩的事,但是我本人是十分正派的,你不要對我有一些無端的想像。”
隆麗卡把頭伸進取餐口:“我還以為你是那種進去爽完不給錢還會裏裡外外屠一遍的人呢。”
雷夫把佐料丟進鍋里,握住控制桿,調整着魔力輸入,鍋底下的火焰隨之變大。他蓋上鍋蓋,看向隆麗卡:“如果他們發現我的真實身份,那我確實可能這麼做。”
隆麗卡把腦袋縮了回去:“當我沒說。”
不一會又伸進來:“你真屠過?”
雷夫在圍裙上擦擦手:“所以我不去那種地方,我從不濫殺無辜。”
巨木酒館會客室。
李鷹空很不明白一個破酒館有什麼設置會客室的必要,他打開門,巨木酒館的所有者,精靈種,米修茵·科爾羅(化名)正把修長的腿翹在桌子上,一手拿着西南周報一手拿着一杯咖啡,裝模作樣的看着。
察覺到李鷹空進來,米修茵一臉嚴肅的自言自語道:“國家銀行發行了新一輪債券,這似乎……”
李鷹空打斷:“我不知道你看了什麼漫畫或者什麼,但你大可以不必裝出一副商界精英的模樣,而且你一個花七百買五百鈔票的人,還是別接觸什麼金融了。”
米修茵氣勢瞬間萎了,她把雙腿放下去,報紙和咖啡放在一邊,挑了下黑髮,長耳耷拉下來,雙手有些局促的扭在一起:“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老闆,而且另一方面你不是也對我宣誓效忠了么……稍微客氣一點也是可以的吧……”
李鷹空拉了張椅子坐到辦公桌前:“……也是哦……那……對不起?”
米修茵:“啊啊……沒關係沒關係……”
巨木酒館。
老闆和員工個個身懷絕技,每一位都有其過人之處,每個都有他們獨門絕招,鬥志和耐性更是技驚四座,秘密身份也更給人意外的驚喜。
米修茵原名潔倫洛卡·西絲蒂·歐倫斯,神秘失蹤了三百年的精靈女王,菲爾蓋克大陸的領袖,精靈種的王,和帝皇恩卡共同消滅魔災的傳說英雄。
現在在隔壁德拉姆可大陸一個叫杜魯赫的國家的西南行省蒙卡徠市荒原鎮開了家生意不錯的小酒館,還撿了拐了幾個人給她打工。
為什麼玩失蹤,米修茵從不說起,反正李鷹空學習通用語的時候也補過這個世界的歷史,菲爾蓋克的精靈因為女王突然失蹤,直接從君主制無縫變成議會共和制了。
沉默了一會,李鷹空先開口:“所以你叫我過來幹嘛?”
米修茵正了正坐姿:“隆麗卡在你身上聞到了一些奇妙的味道,你或許可以解釋一下。”
“我昨天被綁架了,死了一遍逃出來的,沒人看見。”
“?”
米修茵楞了一下。
李鷹空如實道來,自己昨天在大街上溜達被人一悶棍帶走了,死裏逃生誤入紅燈區,片葉不沾星夜兼程趕回酒館就是怕被記曠工。
“那個建築在哪?”米修茵問。
“荒原鎮另一頭,沿着淘金河一直朝東邊走,在一家叫什麼蛋酒會所的地方往北走過一個坡就是了。”
“蛋酒會所……”米修茵咂摸着嘴,“你就是在那裏用一件衣服換了點吃的?怪不得隆麗卡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
李鷹空聳聳肩,心裏感嘆牙獸種驚人的感官能力。
可惜絕大部分牙獸種都是色盲。
米修茵頓了一會,接著說:“我還以為你終於壓抑不住準備出去釋放了呢。”
李鷹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前段時間收拾餐具時不小心讓餐刀劃破了手背,留下一個不起眼的疤痕,但是在之前那次復活后,手背已經完好如初。
“我說過了,我現在已經不能算是一個正常的生物了,如果我放縱自己的慾望,你短時間確實可以壓制住我不死的能力,但是……”
李鷹空看向米修茵:“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想說的是,我有一些作為現代人所養成的價值觀,那是我仍然是我的證明,我不想失去那些。”
他站起身,肚子裏仍然時不時湧上來一股輕微的異樣感,他彎下腰再直起來,感覺好多了。
“也談不上壓抑吧,至少你拿五百塊當成七百塊我還是要爭取的。”
米修茵尷尬地笑了笑,接著說:“像你這麼大年紀的平原種能有這種想法,確實挺稀奇的。”
李鷹空重新坐回椅子裏:“哈,你不了解轉型中的工業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