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嗨,你好
那是在三年前,李鷹空還沒有穿越的時候。
李鷹空的父親李江生對因為疫情已經悶在家裏上了兩個月網課的李鷹空說:
人長期處於狹小陰暗的環境中,難免冒出一些消極想法,然後就這麼消沉一輩子,把自己一生給毀了,沒事一定要出去走走。
李鷹空看着手裏的玻璃片,嘆了口氣,朝着自己右側脖子扎了下去。
讓老頭說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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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鷹空沒穿越的時候是沿海某省市的土著,大一時完美的趕上了疫情,成了第一批被網課折磨的大學生。
具體情況他已經忘了,穿越前的那幾天記憶已經模糊,照理來說,沒有橫衝直撞的泥頭車——他家在六樓;沒有轟轟烈烈的五雷天劫——笑死,根本上不了大街;也沒有什麼莫名其妙的遊戲網站——他賽博陽wei了,庫里一堆去年買的遊戲動都沒動。那會是如何傳過來的呢?
反正三年前,李鷹空再一次睜開眼時,已經在這個世界了。
不是什麼愉快的記憶,不着片縷,飢腸轆轆,好不容易遇到一夥商隊,語言不通。好在大傢伙心地善良,給吃給睡給了兩件舊衣服,還教他當地語言。
就在他以為在異世界開了個好頭時,一夥窮凶極惡的不法分子打劫了商隊,弄死了大部分人,也包括李鷹空。
但,李鷹空發現了自己的金手指:反正死不掉不如使勁作。
本着天朝人民樸素的善惡價值觀,李鷹空追上不法分子的車隊殺的七進七出。直得殺紅了眼,饒是團伙頭目連連高喊:好漢饒命!(他猜的,當時聽不懂,後來想不起來)
後來趁着他一時大意,剩下的散兵游勇坐上吉普扯呼了。
不得不感嘆,魔法世界的魔導車動力確實強勁。
沒過一會來了個騎着馬車的精靈,就在李鷹空驚訝於這馬怎麼長了三根角的時候,她對着自己直接一發火球術呼上來。在把李鷹空打死第21次后,終於願意好好談談了。
一談就上了賊船,在意識到雙方不能有效交流之後,仗着絕對的武力碾壓,那精靈直接把李鷹空綁了。可憐的李鷹空,只是死不掉罷了,被麻繩捆着,嘴裏還塞着一塊酸臭的破布,就這麼穿過國境線,被拐到杜魯赫西南行省一家酒館,做起了服務生。
然後就在這個社會發展看起來就像地球十九二十世紀的世界裏,一做就是三年。
回到開頭,李鷹空其實也不明白自己惹了什麼人了。
幾分鐘前,他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不知名的小房間裏。磚砌的牆面並不平整,靠近天花板的地方還有一兩處漏洞。不過多虧了這些漏洞,至少透了一點月光進來。
李鷹空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感慨世道險惡人心不古,綁票竟然用悶棍這麼古老的方式,古老而有效的方式。
他打量一下四周,周圍沒什麼像樣的物件,看着好像是已經被遺棄多年一樣,地板上全是灰塵,角落堆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月亮透過微小的縫隙在那些物件表面打上了一層淡藍色的朦朧光膜。
摸摸身體,好極了,衣服還在。
掏掏口袋,糟透了,錢包沒了。
錢包里還放着一張杜魯赫國家銀行剛剛發行的五百利克大鈔,據說用了一些神奇的防偽手段,剛在首都逐步流通。一位從首都回來的打工人員在酒館展示后,被酒館老闆,那個精靈以七百元購入,
然後在發現自己蠢了之後試圖將這張鈔票作為工資發給李鷹空。
李鷹空當月工資為1700,老闆給了1500。
李鷹空感嘆資本家自己的智商稅怎麼也要交給自家員工買單,在罷工並對街坊宣傳老闆的神奇之處后,拿到了那兩百,還獲得了兩天假。
哪曉得放假第一天剛上街逛逛就被劫了。
現在自己通過合理鬥爭頑強拼搏所換來的應有報酬被奪走了,人被囚了,錢也沒了,好好的假期變刑期。更可怕的是李鷹空並不能肯定自己下午被敲暈后,只昏迷了一天,沒準現在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也就是說如果明早前趕不回去還可能因為曠工被扣工資。
抑鬱了。
嘆了口氣,李鷹空把心思放到自己目前的處境上。
他開始思考自己穿越三年都惹了什麼仇家,思來想去自己這三年兢兢業業的在酒館打雜,最近才落實戶口問題,在這之前壓根沒怎麼出過酒館所在的街道。
周圍人對自己的評價應該都是:小李啊,那小子不錯,很踏實(指沒有任何閃光點),蠻老實(指剛穿越那會沒學會通用語不怎麼說話),挺好一帥小伙(這倒是真的)。
自己除了職業不太上得了檯面,應該都是附近大爺大媽心中的女婿人選之一,怎麼會有人和自己結仇呢。
難道是剛剛穿越遇到的那一夥窮凶極惡的不法分子,或者單純是本地幫派作案,看到一個一幅老實人的面孔就直接上悶棍?那也沒必要專門關起來罷,直接扒光就跑不就行了。
不管了,李鷹空坐起來,走到了房間門邊,拍了拍那扇鐵門:“嗨,你好,有人嗎?”
沒動靜,似乎沒有人在附近。
李鷹空摁了摁鐵門和附近的牆壁,意外的很結實。
沒轍了,李鷹空走到角落,開始翻找看看有什麼能用得上的東西。
多是一些破爛的織物和木材,偶爾翻到一些鐵絲之類的,不過李鷹空沒管。
翻着翻着指尖傳來一下短促的熾熱感,隨後而來的是一陣疼痛,李鷹空拿起那片物體放在微弱的光線下,是一片半個巴掌大的碎玻璃,邊緣鋒利,還有個銳利的角。
感謝這個世界還有玻璃這種東西。
李鷹空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迫不及待的開始脫衣服。
把脫下來的衣服全都疊好放到牆邊,感覺屁股涼颼颼的李鷹空拿着玻璃片走到有有漏洞的那堵牆邊上盤腿坐了下來,舉着玻璃片,深呼了一口氣。
三年沒這麼幹了,有些微的緊張。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手掌和足部逐漸變得冰冷,但是胸腹卻逐漸變熱。
李鷹空承認,有些興奮。
摸了摸脖子一側,強勁的搏動傳來,血液順着那些或細小或粗大的管道流遍全身,下一刻,冰冷尖銳的無機物打破了壁壘,灼熱的生命噴涌而出
李鷹空舉起了手上的玻璃,朝着脖子狠狠刺了下去。昏暗的條件下,只能看見漆黑的液體不斷滋出。
強烈的不適感襲來,李鷹空視野逐漸變得明亮,手腳變得冰涼,心跳加速,每搏動一下,都像是在李鷹空腦袋裏敲一榔頭,搞得李鷹空後腦那個被悶棍打出來的包又開始痛了。
擱其他正常人,可能這時立馬就手忙腳亂的捂住脖子眼前開始跳走馬燈了。
李鷹空可不正常。
他覺得血流得太慢了,往脖子另一側又扎了一下,然後用手指扣進傷口往下扯了兩下。
都能聽見血流的嗤嗤聲了。
李鷹空抹了兩手血,甩在牆壁上。
隨後,漸漸無力的李鷹空靠着牆壁,緩緩坐了下來,看着血液在地上不斷蔓延,有些塵土浮在血液表面,隨着一起流淌。慢慢的,視野變黑,心跳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弱,呼吸不受控制的沉重,雖然已經沒有力氣往肺里灌氣了。
人們常說快死時會有走馬燈,李鷹空其實挺好奇那種體驗的,就好像是人腦自動幫你總結一生一樣,李鷹空也想知道自己的一生究竟是怎樣被潛意識裏的自己回顧的。
但是第一次死的時候是猝不及防連腦袋一起被轟沒了,根本沒時間給你回顧。往後的每次死亡也都沒有什麼勞什子走馬燈出現,像是知道你死不了了,大腦自動就把這功能刪掉了,占內存。
挺可惜的,李鷹空心想,本來他是能夠對於走馬燈這種現象給出一個權威解釋的。
畢竟他死了也無所謂,反正還能活。
他的意識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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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鷹空的意識進入了一個奇妙的“空間”。沒有色彩,但是仍然可以感知物體。
這裏不僅有“上下”“左右”“前後”,還有“深淺”和“內外”。
挺玄的,不過李鷹空已經來過五十多回了,雖然隔了三年,不過這次似乎和之前沒什麼不同。
眼前是一根長度近乎無限的線條,每一個無窮小的線段都在幾乎不可察的無間斷震動,這種震動似乎儲存着信息。
李鷹空自然看不懂這些東西,他只是一揮手,這根線就不斷扭曲、糾纏、摺疊,最終變成了一個“三維”的模型。
模型展示了一個壯觀的場面,一個裸體男人歪着腦袋坐在牆邊,一大灘東西從屁股地下淌了出來,看起來彷彿失禁一般。
而且有點厲害,好幾升呢。
只能說模型無法區分液體和軀幹。
李鷹空默默把模型顛來倒去看了好幾遍,然後找到軀幹旁那一片薄薄的模型。
那應該就是甩到牆上的那攤血跡了。
李鷹空把意識朝着那裏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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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李鷹空的屍體慢慢的向一側倒了過去,摔在血泊里。
屍體正在慢慢萎縮,風化,不斷有灰塵般的碎屑從屍體上落下,還沒有落到地上就已經消失不見。地上的血跡迅速蒸發,殘留下來的固體物質也逐漸化作灰塵,然後消失。
除了牆壁上那一攤。
在屍體分解消失的同時,那攤血液先是像沸騰一半,不斷冒出氣泡。隨後,周圍構成牆壁的物質被逐漸的……吞噬,然後一點白色的骨質從液體中冒出,不斷生長形成骨架,同時不斷有新生的組織附着在骨骼上。很快,牆壁中間被吸收殆盡,那攤新生的血肉團失去支撐落在地上,開始吞噬地面。
直到地面被吞噬出一個淺坑,李鷹空慢慢從坑裏站了起來。
重生后的身體機能會自動恢復到最好的狀態。在地球時,李鷹空是個輕度近視的阿宅,復活幾次后,腰不疼了,腿不痛了,一口氣扛着喝多了老闆丟到二樓氣兒都不帶喘。
寬大的肩膀,堅實的胸膛,纖細有力的腰肢,挺翹性感的臀部。他的完美身軀在月光下彷彿古希臘的精美雕塑一般。
很可惜沒人欣賞這絕美一幕,李鷹空感到有些傷感。
月色下的荒野靜謐優美,已是深秋,涼風陣陣。
李鷹空回到房間裏穿好了衣服,再次走出,打量了一下四周。
“見了鬼了,這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