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劇場的伶人-首秀
——T8.25
離開的日子如期而至,在高壓水槍清洗之後,我們站在奴隸場的正門等候。順便一提,人魚姐無法正常行走,由六臂哥背着。
在這個時候我才第一次看清楚一直身處的地方。
我們所在的是用磚牆圍成的單層建築,屋頂部位採用鐵棚。除了我們住的地方,周圍還有大大小小的屋子,應該是給員工或者奴隸商本人住的吧。木製籬笆圍繞着整個奴隸場,而籬笆上刻有發光的術式,應該是防止奴隸逃離而設置,真是滴水不漏。
走近大門,獸皮大叔的馬車早早在等候,門邊的木桌上放有很多道具。
奴隸商掏出小刀割破手指,將血液滴入有透明液體的碗內,隨後獸皮大叔也用相同的步驟滴入血液。守衛將烙鐵浸泡在液體,奴隸商和獸皮大叔同時握住把手,烙鐵上的刻印發出明亮的光。步驟完成後,獸皮大叔愉快地與奴隸商握手交談,似乎奴隸紋術式的調整這樣就算完成了。
和先前一樣,守衛點着了酒精燈燃起彩色的火焰,將烙鐵至於火焰上方加熱直至烙鐵的術式保持明亮,然後給我們6個人一個一個地重印。重印的術陣沒什麼改變還是一個樣,到底是怎麼更正主人登錄,實在讓我好奇。
嗯?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胸前的術陣沒有之前那麼亮了,在6個人裏面也屬於比較暗淡的一個。
沒有過多思考,我跟着大隊穿過大門走上獸皮大叔的馬車車廂。穿過大門的時候有種奇怪的感覺,我似乎感受過類似的東西,但說不清楚在哪。
——T8.25
嘩啦嘩啦,到達劇場之後,我們排着隊走下馬車。
人魚姐因為無法正常行走,還是由六臂哥背着移動。
和上車的時候不同,我們換上了算得上衣服的布料——男女上半身都是布短袖,而男性下半身穿大褲衩短褲,女性則是穿長到小腿的布裙。
我們是什麼時候換的?當然是在車上集體就地更衣,畫面任由想像。
獸皮大叔和我們不同,坐的是豪華版的馬車,沒有和我們一起前往入口。
跟着馬車帶頭人來到劇場石門口,一個牛頭人迎接我們進去。不錯,就是在第一間套間遇到的牛頭人大哥。和出奴隸場一樣,進入大門也感受到了穿過什麼東西的感覺,大概是守護劇場的術式之類的。
雖然比不上古羅馬斗獸場,雜劇場的建築相當有特色。
螺旋上升的環形牆壁,頂部是半球的透明材料,光線能順利透入內部並在折射下變得五顏六色。內部的觀眾席和體育館差不多,呈現螺旋的小山丘形狀。總體高度約15米,按劇場的大小至少能裝得下上千人。這種規模拿在現實或許沒什麼大不了,在這種世界應該算龐大了。劇場的觀眾席貼着一邊,從上空看上去應該是兩個內切的大小圓,而除去觀眾席的圓形區域,剩下的月牙狀區域便是平時訓練和休息的宿舍樓。
貼着邊的宿舍樓共有三層。宿舍樓宛如一面厚重的牆壁,天台有個棚頂把宿舍樓和劇場主場的幕後相連,中間覆蓋的部分便是訓練區。身為土木工程的學生必須說一句,這玩意建得很危險啊。這種形狀構造,地震或者颱風隨便來一個大概率會倒塌。
宿舍樓的一樓由鐵欄封閉,而且大多數房間是空的。
“xxxxxx。”
還是一如既往不知道在說什麼,我盯着人魚姐示意幫忙翻譯。
“這是出入宿舍的鐵門,
只在規定時間由專人開關。男的去三樓,女的去二樓。”人魚姐用只有我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我們在月牙狀區域的外圍樓梯解散。我、狐耳男孩和六臂哥被塞進了一個房間,而人魚姐則被鳥翼女孩們背去了二樓。
房間裏面沒有多餘的裝飾,3張木床1個窗戶,顯得相當簡樸節約。床上只有1塊破布,窗戶積滿了塵埃,然而這個環境和之前比起來已經算天堂了。
“xxxxx。”
六臂哥對我着聽不懂的話,我猜應該是問如何分配位置。我讓六臂哥睡打橫靠門的床,而自己睡在貼着他的另一張床,讓怕生的狐耳男孩睡與我們相對有距離的床。
安排好位置,我打算外出探索一下環境,這是我去到陌生地方的老習慣。
像去到大學的次日我繞着學校走了一天,熟悉建築物的位置、功能和緊急路線比如逃生路線、防災空地等。不要說我神經過敏,我只是不喜歡一無所知的不安感。
狐耳男孩沒有外出意思,我便把他留在房間裏。本來我就沒打算帶着他們,反倒是六臂哥主動跟了上來讓我少許吃驚。
首先從上至下搜索。
樓層的其他房間暫時是空的,這個時間點應該在參與訓練。
每一層樓的最邊角有公用的衛生間,不,應該是萬能版的衛生間。衛生間的一邊擺滿了排泄用的木桶,或許是木桶的清理不頻繁,惡臭相當熏人。另一邊是抽水的地方,估計喝水、洗身、洗衣服等用到水的地方都在這裏解決。
抽水用的是手動壓力泵,螺絲上得賊緊,小孩子的臂力不加上體重壓紋絲不動。因為是三樓,水上來的速度和數量都不多,這應該也是讓體質相對差的女性住低層的原因。
走完三樓,我想試着下二樓找剩下的同伴。一路上沒有什麼阻礙,也沒有遇上其他人,我們很快找到了人魚姐她們所在的房間。
“覺得怎麼樣?”我笑着問道。
“嗯,比之前要好。當然,是以目前的情況來看的話。聽那個牛頭族的說法,我們明天開始要參與正規的訓練。訓練貌似相當苛刻,一不小心丟去小命的不在少數,這也是為什麼經常去買奴隸還有這麼多空房間。”
“我也很在意,到底怎麼樣的訓練才會有這麼恐怖的死亡率?”
“喂喂小鬼,我和你是同一時間近來的,你問我我又去問誰?而且比起移動困難的我,你應該更容易收集到情報吧?”
有道理,但是——
我歪着頭:“我也想到處問問,但我根本不會說他們的語言……”
“這不簡單,直接找人族的人聊天不就好了?奴隸確實是以非人族為主,但這裏人族也不少吧?”人魚姐相當疑惑。
看來人魚姐還在誤會啊。從一開始她就以為我是長壺島的人,以為我說的是人族語言所以其他人聽不懂。但這不是事實,我說的是百分百純正的中文,另一個世界的語言,正常來說特斯德所有人都不可能聽得懂。所以,人魚姐必然持有特殊的技能。
我兩眼直視着人魚姐:“一言難盡,總之我說的也不是人族語言。”
“你說什麼?”人魚姐像掉進冰河一樣表情凝聚,“那你說的是……不,沒什麼。”
“我說人魚小姐,你有‘能與所有人交流’的能力吧?”
一向淡定的人魚姐撇開視線:“在說什麼呢,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東西。”
“放心吧,這事情我不會跟其他人說,我們可是出生入死的好夥伴嘛。”我豎起大拇指笑道。
理由不清楚,但人魚姐貌似不希望被人知道自己有這麼一項特技。那麼替她保密好了,有共同的小秘密反而能加強同盟關係。
“哼,如果你敢到處說,我也會把你是‘地下術者’的事傳出去。大家彼此彼此。”人魚姐笑着調侃。笑意相當冷,只有表情沒有溫度。
地下術者,這個地方還有這種地雷啊。看來接下來的術式研究和使用都要講究場合。
“那麼回歸主題,我想知道聽懂語言的方法,或者能不能對我施加能聽懂語言的術式。”
人魚姐挑起雙眼:“原來如此,不是為了威脅我而是為了和我討價還價啊。”
“真的拜託了,聽不懂他們說啥十分痛苦。接下來男女有分開行動的時間,有一邊無法正常溝通會導致信息收集效率低下。”我試着學古羅和奧茲做過的姿勢,拱手微微鞠躬以示敬意。
“不是我不想說,而是說了也沒用,我的技能不是任何人都能得到的。”
“那或許有沒有能讓我聽懂話語的道具之類的?”
“有是有,但是……”血氣加速使得臉部翻紅。
你臉紅個泡泡茶壺?這不會是要做很猥瑣的事情吧?糟糕,感覺有點期待了。
“沒問題,我不介意!”
這種時候就要發揮小孩子體型的優勢,把自己掩飾得天真可愛。
“嘖!你個淫穢的小鬼頭!”
所以果然是有點猥瑣的事情啊。
“那怎麼搞?你給點建議我吧。”
“轉過身去!”
“明白!”
我拍打六臂哥的肩膀讓他和我一起轉過身,既然沒讓我們出門,應該不是很過分的事情……吧?
“烏……額……”
所以你到底是在幹什麼啊人魚姐!
“可以了。”
煎熬的2分鐘過去,我好奇地轉過身。只見人魚姐脫力地靠着牆邊,把手伸到我面前。
“接住,把這個含在嘴裏就能發揮效果。”
我捏起人魚姐給的東西無比嫌棄。
魚鱗哦,而且是很大一片魚鱗,散發著強烈的魚腥味。
因為太過噁心,我不得不三思。
我皺緊眉頭吞咽了一口口水:“這玩、美麗的鱗片嗎……除了入口還有沒有其他途徑……”
人魚姐為我的嫌棄相當不滿:“別這麼嫌棄,有的用還不好嗎?我可是忍着痛掰下來的。”
我勒個去,就你那奇奇怪怪的聲音,不說我還真猜不到你在掰鱗片。
“……這更加變態了,不行!”
人魚姐激動得肌膚泛紅。
不用人魚姐說完我也知道她的意思。我還沒有這樣的勇氣和雅緻。
“洗一洗總可以吧?”
“明白!”
“還有,這東西只是臨時的,效果過來就找我充能。期間你也自己學一學語言,別每天靠着我施捨的知識。”
“是的,大姐大!”
——T8.25
獸人永不為奴,除非包吃包住。
經歷過最艱苦的奴隸場生活之後,包吃包住的奴隸生涯也過得有滋有味。
夜晚的敲鐘是吃飯的信號,和奴隸場需要搶飯吃不同,劇場的食物是每個人統一分量。奇怪的蔬菜和米飯一樣的穀類混在一起,說不上很豐盛,但確實比之前改良了不少。
打完飯之後,劇場裏的人們會各自為群,在訓練場上找個空地邊吃邊聊天,新來的我們自然而然聚在一起。
人魚姐需要有人背着走,我拜託六臂哥配合她一起行動,兩人則是跟着我排隊打飯。
狐耳男孩和鳥翼女孩們都很怕人群,幾乎排到沒有人排才在我的強迫下去打飯,所以只有殘羹剩飯。因為六臂哥日常飯量大,而我是8歲小孩的身體,便把食物分了一半給他。
“謝謝。”
這一次,我清晰地聽懂了六臂哥的話。
那個噁心的魚鱗還真有用啊。
我試着對着狐耳男孩和鳥翼女孩們各說了兩次“吃飯”。他們也終於能聽懂我的話,緩慢地拾起木勺把食物送進口。瞬間,三人的眼睛發出亮光。
和我一樣,哦不,比我更長的時間裏面,他們好久沒吃過像人吃的東西,當然會無比愉悅。一直不願意吃飯的問題兒童們,像拉上鏈條的擺動機器,啪啪啪地把飯往嘴裏塞。
看得我也覺得餓了。
拔出口中的魚鱗,我也迅速把食物扒進肚子。
啊,活過來了。
“感覺有點噁心啊。你該不會有什麼奇怪的癖好吧?”人魚姐邊吃邊皺眉。
“而且你也得考慮一下實際含在嘴裏的人是什麼感受。”
人魚姐的眼神里透出殺意:“不喜歡可以還給我。”
“不不,這鱗片又大又漂亮,我賊喜歡呢。”
我強顏歡笑。
不得不贊一句確實很好用,既能聽懂別人說話,也能使自己說的話讓對方聽懂。
使用過的我更加了解了其中的規律。若我沒想錯,人魚姐的能力應該是讓“正在對話的人”語言互通。比如和我說話,說出的語言就是我習慣使用的語言,對六臂哥說話就是六臂哥的家鄉話。與此同時,我們所有人說話在她聽來都是自己熟悉的語言。技能並不是很出彩,但就生活角度來看相當方便。
“xxxxx。”身後傳來的讓我不爽的聲音,格外下賤而且有熟悉感。
我轉過身看,果然是刺蝟男,這貨也被獸皮大叔看上了啊。為了聽懂這貨的話,我把魚鱗重新放入嘴裏。
刺蝟男咧嘴大笑着:“我滴乖乖,居然還活着,還和我走到了一個地方!這是命運吧,命運吧!太棒了,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相處呢!你說對吧,妍希!”
原來不是和我說話,妍希是誰?
噠!木盤跌落在地面,狐耳男孩的臉失去了血色,像無助的貓咪俯視着地面不敢動彈。
“怎麼了,妍希?大哥哥在這裏呢?”
原來是你啊。
在我到“終點站”的四天前狐耳男孩就被丟棄,剛好是刺蝟男搬到原來套間的時間。這麼一想便覺得,兩人是老相識的設定合情合理。
刺蝟男一步步接近,狐耳男孩的抖動也等比例加速。
看狐耳男孩顧着顫抖沒有任何反抗,刺蝟男行為更加變本加厲。他用手臂繞着狐耳男孩的脖子。狐耳男孩咬着嘴唇,淚水擠出眼眶,不自覺地哼出哭腔。
這下該怎麼辦?
如果放任着狐耳男孩受刺蝟哥恐嚇,就會顯得我無法保護他,心理上建立的依賴很可能會回到解放前。不只是狐耳男孩,和他一起受教育的鳥翼女孩門也可能會產生不安的感受。前功盡棄是我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之一。
那麼把刺蝟哥趕回去?
在套間裏吃盡了這貨的變態行為,說實話我還真想揍他一頓。但實力擺在那裏,受過欺壓的我比其他人更懂。這下賤的人動作很流暢,習慣了打鬥作惡,加上順着脊椎的硬刺,沒有武器出手太危險了……對哦,不一定要我上。
我怒目嗔視提高音調:“你是哪根蔥,敢在我們地盤面前撒野,滾!”
“啊?”刺蝟哥不爽地抽動臉皮,“你他媽算老幾啊,這樣說話?啊,等等!”
刺蝟哥靠近用手擠壓我的臉仔細地觀察,然後又咧嘴發出下賤的笑聲:“哈哈哈,你不就之前的小可愛嗎?你好像也送去垃圾區了吧,居然也活着?怎麼了,在奴隸場沒和大哥哥玩夠,追着來了是不是?”
我單手抓着刺蝟哥的手指用力外掰,因為疼痛他拔出手後退幾步。
“對,是沒玩夠,所以我現在鄭重邀請你和我們一起玩。”說話的同時,我用手指指着六臂哥。
“你他媽找死!”
“他說想找你證明實力。”我對着一旁的六臂哥如是說。
颶風捲起,肉眼幾乎看不見拳頭的移動。掀起的風吹掉了其他人手上的飯盤,正面吃拳風的刺蝟哥被擊飛到五米之外。比想像中要兇狠的的攻擊,讓我不得不更新對六臂哥的戰力估算,這一拳能輕而易舉地擊碎頭部吧?
“那個樣子應該沒事吧?”我擔憂地詢問道。
“他很弱,我留手了,沒有打中。”
這威力,沒打中也不代表會沒事吧?
一陣喧嘩之後,刺蝟哥的同伴前往扶起了他。除了五孔出血和失去了意識之外沒有明顯傷痕,所以應該算沒事,是吧?
趁熱打鐵,我走到狐耳男孩的身邊輕輕地拍打他的肩膀,向所有人展示自己是領導者的形象。
我們的年齡身高都差不多,搞不好男孩還比我(現在的身體)年長,可是看着縮成一團的男孩總有一種莫名的保護欲。
這是不是世間常說的小奶狗效應?
“我們是新人,不找事但也不怕事,請各位前輩多多關照。”
這是面對所有人的話,我也不清楚會翻譯成哪一門語言,但我想氣氛就能讓他們感受到我的意思。
隨後管理人員到場。或許是對這樣的打鬥習以為常了,看了一眼環境,二話沒說用力敲打鐵鐘。
我們跟着其他人的動作,各自收拾好餐盤拿着濕布清理乾淨自己坐過位置回到各自的房間。我花上更多的時間替他清理痕迹,然後負責任地將腿軟的他背回房間。
“謝……”
背後的男孩小聲地說道。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發出除了尖叫、哭泣之外的聲音,而且聲音實在太小,如果背部沒有感覺到聲帶振動我都不肯定是不是幻聽。
回到房間,我注意到衛生間運用人數不多,迅速拉着六臂哥和狐耳男孩去洗澡。借用六臂哥粗壯的手打水,我用水迅速地為狐耳男孩沖洗,讓他換上我的乾衣服在一旁等候。
實話實說,他的外貌和身形太惹人犯罪了,難免會有其他人預謀不軌。
我和六臂哥這邊則是慢悠悠地清洗。有了六臂哥的臂力水泵像水龍頭一樣噴水,洗起來非常爽快。十幾天來這可是第一次用水洗身,沒有洗髮水沐浴露之類的東西,用“清凈”術式肯定會更乾淨,但這樣就失去洗澡沖水的快感。
六臂哥不適應控制力度,狐耳男孩也不怎麼動,洗衣服成了我的工作。
衣服只有一套沒有其他預備。其他人不像我們這樣會洗衣服,他們並不在意身臭,為此洗衣服的我成了他們眼中的異類。畢竟如果幹燥不了,穿着濕噠噠的衣服並不滋味。正所謂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這個問題在我面前根本不是問題。
全裸回到房間,我讓狐耳男孩脫下我的衣服和濕衣服放在一起。用撿到的石子在地板上畫出歪歪扭扭的術陣,把衣服放在術陣裏面,我習慣地注入自己的靈氣。滲入的靈氣改變凹凸不平的術陣,自動完善並啟動。
“清凈”,將衣服上的水和污漬一同清除!
奇妙的微風捲起,如我所想地將衣服瞬間弄乾。
在多次發動術式之後,我發現了一個規律。術式的啟動會根據發動者的意圖做出微妙的改變,彷彿術式本身為了實現發動者的願望而有意而為。
既然有“清凈”就乾淨了,我為什麼還要用水洗?
因為“感覺”會幹凈一點。
對於人來說,“感覺”是很重要的。比如一張乾淨的畫像畫著生動的水溝,“感覺”很骯髒會讓人覺得像真的骯髒而避而遠之。平時洗衣服習慣了用水,即使實際上沒洗乾淨也會覺得感覺從而安心。也就是說只是為了滿足我的心理需求,沒有意義也關係。
絕對不是因為我犯傻。
——T8.26
劇場的早晨相當早,特斯德的太陽露出頭髮就要被敲鐘吵醒。
沒有漱口的時間,更不會有早餐。所有人都要帶着睡意下到訓練場聽候安排,遲到便要挨鞭子。為了避免同期的夥伴遲到,我醒后立刻讓六臂哥下樓扛人魚姐,自己則拉着狐耳男孩一同下樓。第一次參與這樣的晨會,我們不清楚該排在哪裏,只能順着人群排在最後面。
隊伍陣容非常華麗,算得上魔族的有獅子、大蛇、豬頭、蜘蛛、兔耳等,像我這樣的人族也有幾個,可謂應有盡有。順帶一提刺蝟哥也在,昨天的一拳只讓他臉部浮腫了一點沒有傷及性命。
眾人之前,穿得比我們厚實的女人拿着鞭子吸氣吆喝。
“晨報!”
“早安!”所有人應聲呼應。
“晨報!”女人在重複了一遍。
“早安!”所有人再一次重複。
沒什麼意義的問答,這畫面像極了現實世界的狼性文化。
“上午的表演安排,1號、2號、4號、5號、8號、13號、14號、17號、19號,以上。其餘人員進行自習練習。27號、28號、29號,新來的幾個由你們負責第一天教導。都清晰了沒有!”
“了解!”
“解散!”
各司其職動作相當連貫,看得出教育得非常充分。
訓練場上很快剩下不知所措的我們,和女人制定的3個帶領人。看着熟悉的面孔,我安耐不住跳動的眼皮。不錯,3個人分別是有過短暫接觸的牛頭人大哥、獅子大哥和刺蝟哥。前面兩位大哥倒是沒所謂,刺蝟哥死死地盯着我,絲毫不介意表露出他的一肚子壞水。
“跟我來。”
牛頭人大哥帶頭為我們指示工作。
“劇場裏面有空餘的時間必須要練習,至於新人練習什麼,完全由個人決定。覺得自己哪一方面特長就鍛煉哪一方面,而且必須要滾瓜爛熟。練習不單要注重技術,還需要自行設計表演環節。訓練一個星期後會進行審查,通過才能進入‘表演組’,沒有通過的會送往‘死亡組’接受劇場設置的高危訓練。”
“從踏入這裏開始,你們就成為了奴隸伶人。出於來自同一個奴隸場的情面,我在此奉勸一句。很多人一開始沒注重這寶貴的七天,最後死在了‘死亡組’的訓練場上。我希望各位能注意一點,好好發揮自己的實力。接下來我會告訴你們對應的編號,記住了就找地方練習吧。”
伶人是古代對演員的稱呼,而在這裏被稱作奴隸伶人的我們,意味着要為劇場演出拼到死去為止。最寒心的莫過於用平淡的語氣說出恐怖的話,生命如草芥說的就是這麼回事吧。
是特斯德的生命觀莫名其妙,還是說這便是奴隸的常態呢?
編號的結果是:人魚姐30號,六臂哥31號,狐耳男孩32號,鳥翼女孩A(姐姐)33號,鳥翼女孩B(妹妹)34號,我35號。
從編號不難發現我的優秀度是最低的,屬於裏面最沒價值的一個。如果不好好動腦筋,我應該是最早死在“死亡組”的人吧。
介紹完之後,牛頭人大哥和獅子大哥就回去自己練習。刺蝟哥陰森地笑了笑,走向了另一個人群。
留下的我們一行人面面相覷。
四周道具不少,有數米長的木棍、大型球、圓圈等等。但說是自由練習,壓根不知道怎麼練。好比金庸小說中,某個大俠突然告訴你,若不好好練武七天之後有人滅你全家,但壓根沒給你武功秘籍,放任你自生自滅。
傻逼啊,這種設置。
那麼我能表演什麼呢?
術式貌似比較罕見,拿來表演應該也能湊數。
問題是人魚姐說過“地下術者”這樣的詞,這表示術式使用是需要認證的。奧茲也說過,特斯德對術式的管理非常嚴格,連教授行為都涉及生命安全,搞不好被發現私用會處以極刑。
轉動起來,我的小腦袋,雜技團平時是怎麼玩的?搞單人雜技這方向也不錯,但是——
我轉過去看前輩們的練習。
丟打球,穿火圈,雙人跳,雙人搏鬥……能玩的他們都會了,有得比現實的雜技還誇張,真沒什麼創意可言。
要玩出新花樣必須突破他們現有的形式,應該怎麼搞呢?
“怎麼樣,想到好方法沒有?我們可全靠你了哦。”
人魚姐一臉淡定地翹手等結果。
“為什麼是我一個人想,你們也找找自己能做什麼比較好吧?”
這次輪到人魚姐莫名其妙:“你在說啥呢?”
有什麼好奇怪的嗎?
我完全接不住人魚姐的思想。
“唉?我以為你一直拉着我們行動是為了這個,原來你沒打算我們一起表演的啊?”
“一起?表演?”
“不然呢?我還期待你能搞出比那時更有意思的劇本呢。”
那時指的應該是“終點站”的表演吧,為了展示團體的價值才設計出大家都能參與的演出方式。
不過這倒是個盲點——前輩們的表演都是傳統自個干自個的,我們群體一起行動不就很新穎了嗎?集體表演、劇本,靈光在腦袋裏來回竄動。
都是沒有接觸過的領域,能不能做到不知道,但要活下去只能做到做到為止。
“呵呵,看來是想到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了吧。”
悲喜交加,我抓着下巴尋思。
“確實是想到了,就看在場的各位願不願意配合和時間來不來得及搞練習了。”
——T8.26
我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這個廉價的雜劇場加入類似舞台劇的演出。
原本我想過搞類似京劇的戲曲發揚一下中華文化,但無可奈何沒有那個作詞和作曲的文化水平,搞不好文化水土不服就完蛋了。
與此相比,舞台劇類型相對容易。只要把故事的內容通過動作和演出表現出來就好,說話聽不懂也沒所謂,讓觀眾看戲不需要過多的藝術手段。
而且我方還有完美的人肉背景音響(人魚姐),和能當主角(狐耳男孩)和反派(六臂哥)的人才,只要導演的我好好發揮就沒問題。
我沒有接觸過類似的藝術,全場只能靠理所當然的想像來彌補,能做到什麼程度是個問題。
時間一周,從劇本構思、到動作指導、到舞台安排、再到實際演練,說實話時間並不夠用,部分步驟需要平行進展。
最噁心的是幾乎所有的腦力活動都在我身上,這些腦力活動還是安排的前置條件,我不做完後續很難進行。
所以,要完成目標只能自己爆肝了。
在構思的期間,我讓六臂哥帶着除去人魚姐之外的所有人鍛煉身體機能。
短時間的練習肯定趕不上七天的表演,但從長期來看增強體質刻不容緩。鍛煉身體機能也有利於對身體細部的控制,使得動作和外部情感表達更加流暢,對之後的表演也派的上用場。
接觸的時間長了,自閉三人組對六臂哥也放下防備,對於忙碌到吐血的我來說是再好不過的。
從零開始劇本製作不怎麼科學,所以我採用了改編現實世界有的故事的方法。
雖然心理上有點理虧,但這裏是異世界特斯德,即便明顯地抄襲也不存在版權糾紛。原本有人魚姐在,《美人魚》之類的題材相當切合。
但是舞台劇需要音樂引導觀眾情緒理解劇情發展,若是乾巴巴地無聲表演看上去枯燥無味,人魚姐牌的音響是必需的。
讓人魚姐一邊唱歌一邊演戲不是不行,可是這樣會使得她過分突出而團體黯然失色,考慮到集體利益,關注度還是平均一點好。
為此,主角我選擇了迷倒兩性的狐耳男孩並以此確定故事。
確定完故事後輪到思考劇本。
很多人以為故事和劇本等價,這種認識是錯誤的。
故事展示的是內容,而劇本展示的是如何把故事分裂成角色動作和話語表演出來,設計要精細到每一個小動作和表情。要知道,簡單的小故事寫成劇本至少五六頁紙。
本就不是簡單的工作,沒有東西書寫的現狀只能裝在腦子,難度更是斷崖式提升。我花了2天時間在地上做標識輔助記憶,馬上能完成進入下一個階段。
鐺!鐺!晚飯的信號響起。
“先去吃飯吧?”
一直在旁邊看着我苦思冥想的人魚姐說道。
其餘的4人也默契地圍了過來,等候我發佈指示。
放下手上的石子,我舒展一下蹲麻痹的雙腿:“那麼希克斯,你先帶菲茲姐打飯,我們等你們打完再去。”
希克斯指的是六臂哥,菲茲指的是人魚姐。
最近大夥熟悉了不少,總用“你”這種稱呼顯得有距離感,不利於集體意識的發展。用序號稱呼又覺得怪怪的,於是我趁着有空餘時間為所有人想了“藝名”(綽號):
人魚姐—菲茲,六臂哥—希克斯,狐耳男孩—阿瑞,鳥翼女孩A(姐姐)—格琳,鳥翼女孩B(妹妹)—亞蘿,以及我—溯。
我以外的人採用他們身上最鮮明顏色命名。
狐耳男孩對應紅色,鳥翼女孩A對應綠色,鳥翼女孩B對應黃色。至於人魚姐和六臂哥,個人覺得魚和六這兩個字合適他們。
原本想用中文紅綠藍那樣叫,試了一下發現彆扭得很。苦思冥想之後,我把對應的字譯成英文,再用中文發音重新簡化,便是成了有點像樣的名字。
關於自己的名字,我原本想沿用現實世界的中文名。但想到在這種世界,如此名字或許會突兀,所以構想出另外一個單字又不失深意的名字。像王安石千錘百鍊出一“綠”完成了“春風又綠江南岸”的千古佳句,我這名字想出來也花了不少時間呢,甚至不惜讓工作進度緩慢……
溯——文章追根溯源到達的便是正文中心。
眨眼一看是不是覺得我對自己格外偏心,其餘六個人的名字取得很隨意?
這沒辦法,我的名字經過了自己認真的思考,其他人的名字實在提不起雅興。就像鄰居家生孩子,除非隔壁老王否則不會悠閑到替那個小孩想名字。況且我一個外人隨便決定的名字,若他們不喜歡以後自己更改就好了。
待菲茲姐(人魚姐)和希克斯大哥(六臂哥)兩人打完飯,我領着剩餘的3個人去打飯。
錯開是為了避免有人搗亂。寫字只能寫在地上,有人經過很容被抹去而且也堵塞交通。為了記錄自己的想法不影響其他人,我選用了訓練場的最邊角。但是,這幾天總能看到刺蝟哥和他的人族朋友們“偶然”經過我們的地盤。如此張揚地想搞破壞,我自然會更加註意。
劇場裏面休息的時間是不允許下樓的,被發現便要挨打,而這也正好幫到了我。吃完晚飯,我會讓其他人先回去宿舍,自己待到最後一個才走。早上敲鐘之後,我也會火速下樓盡量趕着第一個下到場地。
避免他人犯罪的最佳方法是不給他人提供任何犯罪的可能。
於是乎,我順利地完成了自己的腦力工作。
——T8.27
“由我來……表演……”
我鄭重地指着阿瑞(狐耳男孩)宣佈:“不錯的,阿瑞。你!就是主角!”
“我是……主角……”
阿瑞比起高興更多的是困擾。
這也難怪,前些天還是自閉小男孩的人被強行拉上舞台表演,還是做主角,想想都覺得自己斯巴達。
“已經是既定事實了,沒有反抗的餘地,打起精神來!”
“嗯……”
“然後是鳥翼二人組,這一次雖然不是主角,但遲早會輪到你們。打醒十二分精神向阿瑞學習,聽到了嗎!”
“耶!!”
格琳和亞羅(鳥翼女孩二人組)舉手示意。
“噗呲!你現在是妥妥的馴獸師了啊,差點比長鞭女專業了。”
菲茲姐(人魚姐)忍俊不禁。
這話說出了我的心聲。
洗腦、教育、訓練,這不就是正常馴獸師的工作嘛?不知不覺間我朝着奇怪的方向進化了啊。
“別笑,我給你的課題搞定沒有?”
菲茲姐瞬間僵硬:“啊,嗯。”
“哈哈。菲茲姐,其他人都在努力,我可不會讓你過的輕鬆哦。如果說第5天還沒能唱出相應曲調的曲子,到時侯別怪我將你‘倒掛金鉤’了。”
“喂,這是什麼鬼動作,聽起來挺恐怖的……”
“反正你期待一下就好了。”我笑着恐嚇道。
希克斯大哥(六臂哥)緩緩走過來:“強者,我要幹什麼?”
“叫我溯(Su),之前說好大家要改用親切一點的名字。希克斯大哥還記得嗎?”
希克斯大哥點頭示意。
“原本劇本是大家背熟后再上陣的,但現在沒有這個時間了。我等一下會述說故事的概要,你要試着理解自己角色的心情和想法,之後我會逐個場景地告訴你怎麼動。這樣說懂嗎?”
希克斯大哥再次點頭。
社會我希克斯大哥,人狠話不多。劇場內的武力天花板,忠厚又老實。把他一起帶出奴隸場當真明智,沒大哥罩着估計很多人要重新淪為他人的肥皂。
我使用的故事是某個寓言小故事的改編,時間有限還要綵排,故事相對簡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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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隻鳥(格琳、亞蘿組合)和狐狸(阿瑞)是友好的同窗,為了彼此的友誼他們居住在了同一棵樹。兩隻鳥在樹枝上築巢,狐狸在樹下建窩。
有一天,狐狸出去覓食卻被獵人(我)逮到了。絕望的狐狸看見了遠處的鳥友,發出求救的叫聲。然而看到這一幕的小鳥們認為狐狸沒救了,捨棄它並返回狐狸窩,把狐狸所有的食物偷走。
狐狸的哭泣相當悲慘,產生惻隱之心的獵人決定將它放生。與此同時,掌管正義的山神(希克斯)對兩隻鳥的行為感到憤怒,在它們出行的時候捲起颶風將它們吹飛到遠方。千辛萬苦趕回家的兩隻鳥飢餓交加,然後發現家裏所有的食物都被風吹走了。絕望之際它們看到了曾經的友人狐狸歸來,它們深知自己不可能被原諒準備一走了之。
狐狸立刻勸阻了兩隻鳥,並展示手上撿來的食物。傻狐狸沒有捨棄友誼,反而準備新的食物迎接它們歸來。感動的兩隻鳥哭訴自己的不是,獲得狐狸的原諒,從此更加愛惜與狐狸之間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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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的來說這是一個簡單而滑稽的故事,不過初次亮相這樣的簡單故事恰到好處。然而,正式指導演出后,因為效果遠遠地差於預期,我的腦殼日益爆炸。
首先,說明故事浪費了不少時間。
除了菲茲姐之外的4人使用3種語言,鱗片的作用一次只能面對一個人,所以我必須重述3遍。問題是傻瓜太多了,一遍過去能記住的一個都沒有,鳥翼組合甚至聽到結尾忘記了自己為什麼要聽。重複了十幾次,說得口乾舌燥,我徹底放棄了讓他們記住故事的想法。
指導動作又是讓人頭大的情況。
首先是主角的阿瑞的手腳不靈活,動作總是像網絡不佳一樣卡頓。
兩隻鳥的演技還算過得去,就是腦袋非常蠢笨,昨天的東西一個覺能忘得徹底。
希克斯大哥則是不懂留力,經常會失手打出帶有衝擊波的動作。
好不容易演得有點習慣了,演員的動作顯得僵硬又隨意,練習100次會出現100種表情和動作,讓導演(我)直接吐血。
教會的台詞說得相當生硬,每一個小場景都會有忘詞的人,能連貫起來的只有最初的幾個場景。
如果是電影,拍下最好的一次就好,台詞之後看着本子錄也可以。但這是實際的舞台演出,這般雜亂無章該如何是好?
我癱瘓在訓練場上久久無法動彈。
“對……不起……”
“對不起!”鳥翼女孩們也跟着垂頭喪氣的狐耳男孩一起道歉。
“不用道歉,是我太天真了。”我苦笑着回應。
不錯,是我想得太簡單了,僅此而已。原來導演和演員真的不是那麼容易當的啊,難怪現實中的薪酬高得恐怖。
冷靜下來思考。
首先確認問題:按目前的做法剩餘3天很難練出水平。
思考問題關鍵所在:演員們記不住複雜的內容和步驟。怎麼樣能讓記不住的人記得住呢?類比一下,大學考試記不住東西的學生會怎麼做?
除了繼續加把勁,要不就冒險做小抄——對啊,記不住找個人現場提醒就好了。只要把流程熟練了,看着“小抄”行事,這個問題並非無法解決。
“小抄”的工作誰做?除了我沒有別人了。
想好怎麼銜接要如何表示之後,我對着4個人進行了3次同一個對話。
“按我剛才說的,看着我的手示意來跑位,來吧試一次。首先是——”
我豎起一根手指,4個人各自跑向初始位置。豎起兩根手指,有劇情的狐耳男孩和鳥翼女孩們表演到剛進入第二個場景時靜止。然後以此類推,根據我的動作提示連貫着表演。期間若是忘詞,我會在他們忘詞的幾乎同時進行補充提醒。雖然這麼搞有點突兀,但比完成不了好上百倍。
一部劇最糟糕的不是質量極差,而是沒能演到底中斷不了了之。
舞台上的演員處理地七七八八,我讓他們試着脫離我的提醒練習,然後前往菲茲姐的身旁查看音樂的進展。
“別這樣看着我,我會唱不出來的。”
“吹吧,不管我看不看你,唱不出來的還是唱不出來。”
“你這說法有點過分哎。如果不是我的鱗片,事情哪那有這麼好進展對不對?現在我只是陷入了少許的低潮,你就這麼看我了,真是讓人心寒。”
菲茲姐傷心的表情做得逼真,讓我再三懷疑自己是不是選錯了主角。這貨乃實打實的影后啊。
“好了好了,問題出在哪裏了?之前不是唱的好好的嗎?”
菲茲姐不好意思地笑着:“其實之前那首是我為數不多能唱完的歌……”
“怎麼會呢?人魚族不是以歌為樂的嗎?而且你的知識這麼豐富,不可能不知道其他曲子吧?”
“你這是典型的古板思維哦,誰告訴你人魚族喜歡唱歌,所有人魚都喜歡唱的啊?又是誰告訴你知道曲子就一定能唱出來啊?”
這理直氣壯的反駁讓我一時間無以言對。也就是說,之前菲茲姐的歌聲屬於人魚族裏最業餘了嗎?那正常的人魚族也太強了。
“那你會唱什麼姑且讓我聽一聽。”
在我的逼迫下,菲茲姐放聲歌唱。聲音和音調都無與倫比,聽着歌能如同身臨其境,美中不足的是會像電腦卡頓一樣突然間停下來或者跳躍到另一段。
“這是怎麼回事?遇到不會的不一定要這麼可以地停下來。順着音調哼歌,到會的部分再唱不就完美了。”
“我是知識的探究者,不喜歡做半吊子的事情。沒有能力百分百重現的部分,決不會靠着敷衍過去。”
哦,這裏就是問題了。
“可以想像成那部分的補充是自己的創作,既然是自己的創作好壞都沒所謂了是不是?”
“我不屑於剽竊他人的作品!這麼干太對不起原創了。”
又是一個腦子長毛的,為什麼我總遇上這些奇奇怪怪的人。
“‘二次創作’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不知道。”
我按着腦子思索如何忽悠。
“我告訴你,‘二次創作’是一種偉大的嘗試。它指的是在原作的基礎上進行深挖,改編成既非原作而又不遜色於原作的新作品。它不是抄襲,而是基於原本知識的生長,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進行創造。反應的不是惡意庸俗的剽竊,而是對原作的敬重和崇拜,致力於發揚原作的精神……”
說著說著自己都不知所云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把不會的曲子整體改一遍,改成自己能唱的風格,算作自己的創作?”
我欣慰地笑了笑。
居然聽懂了連我自己都懵的話,不愧是菲茲姐。
“對,我相信聰明、對知識充滿執着的菲茲姐一定能做到。”
我擠出笑容露出牙齒順手豎起大拇指。
——T9.3
7天之期已過,我們站在舞台上準備第一輪華山論劍。
審查的時間選在早上解散之後,劇場正式開場之前。不用說,萬無一失的我分成兩輪事先為6個人進行了“清凈”,穿着單薄的衣服也顯得容光煥發。
觀眾席上坐着6個審查官,能認出來的有獸皮大叔和長鞭女。其餘的4個人里,一個是從穿着能看出身份的中年女性,我猜應該是獸皮大叔的妻子;一個也是中年男人,但看不出什麼路數;剩下的兩個較為年輕,一個是看上去比菲茲姐年幼一點的青年,一個是相對年長的大姐姐。
“新人還挺乾淨的,是宿舍的環境改善了嗎?”年長大姐姐問道。
“不,設備還是那個樣子。”身旁的中年男人回答。
“這倒是奇怪了,我掌管劇場的倉庫物資,不記得有這麼乾淨的衣服。”
“或許是姐姐您記錯了,衣服都是那個樣子,我看不出什麼特別。”
“好了,開始吧。”獸皮大叔打斷了閑話。
長鞭女站在前列吶喊:“30號,開始表演!”
裝在水桶里的菲茲姐臉上沉默不語。
這是我們要克服的第一個難題。之前的表演都是單人演出,理所當然他們也是預想我們會單人演出。在這個時候身為奴隸的我們提出群體演出,身份高我們一等的審查官不知道會不會允許。
“怎麼了?是棄權了嗎?”
我上前一步,做出萬能的拱手鞠躬。
“各位審查官早安,聽說這是千載難逢的展示機會,我們想進行特別的表演,希望能寬宏大量特許一回。”
“不行,這邊要趕在劇場開場前結束。”
“特殊的表演是6人共同進行,時間應該不會超過各位審查官的預想。”
“聽從安排,不要擅自主張——”
獸皮大叔舉手阻止了長鞭女:“特別的表演?是什麼表演?”
“是我們6人相識那天起一直在操練的小品,從奴隸場到如今才完成。”
“奴隸場表演的後續嗎?”
“是其完整版。”
獸皮大叔後仰靠着椅子:“演來看看。”
不得不說賭的成分真多,好在我上天眷顧讓獸皮大叔來了,否則真會泡湯。獸皮大叔見過我們的第一次表演,也是因為那場表演決定買下我們,所以他最能理解我們的價值。
我舉起一根手指,眾人隨之而動熟練地找到自己的位置。
菲茲姐的歌聲響起,我揮動手指示意大夥開始行動。經過數日的練習,狐耳男孩和鳥翼女孩動作都沒有那麼僵硬。雖然上場還是有點發抖,不過比起一開始怯場動彈不了要好得多。多虧了開場前我給他們灌足了威脅和雞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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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上場和排練不一樣,你們會感覺到別人的視線。無論如何都要給我克服,如果動不了或者失誤了,一切努力將付諸東流,我們極有可能全體被送去‘死亡組’。”
狐耳男孩用力捏着手指,鳥翼女孩們也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你們已經練習了幾天,每一分動作都刻在你們的腦子裏,只要放鬆精神正常發揮就好。在場上不僅有你們,還有其他夥伴,有我做輔助。如果還是怕,在你動彈不了的時候望一望我們。打起精神!全力以赴!聽懂沒有!”
三人用力的點頭。
“你們相信我嗎!”
三人再次點頭。
“很好,我也相信你們,作為同伴攜手共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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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很像運動會前的教師發言,我確實借鑒了一點。突出危機感,提高集體意識和集體自信是增加凝聚力發揮超常實力的好方法。
實際上確實好用。
演出很順利地走到一半,我側目注視着台上的人。長鞭女以外的兩位女性和獸皮大叔看得投入,一旁的青年似乎相當不滿意。就在我準備作為“獵人”參演時,意向不到的情況發生了——我開始聽不懂其他人的語言。
好死不死,菲茲姐的鱗片居然現在失效了。
內心慌亂不安,但我還是強行繼續演出。真正的問題不在我身上。平時的表演我用着其他人能聽到的語言進行,演出現場突然切換成聽不懂的語言,其他人尤其是自閉三人組很可能會不知所措。
為了不影響到其他人,我決定把“獵人”的所有台詞刪掉,一聲不吭地完成演出。
原本獵人的出場機會就很少,少一兩句台詞解釋不成問題。但果不其然,習慣在我說話之後行動的“狐狸”迷惑了。配合“產生惻隱之心的獵人決定將它放生”的情節,我淺笑着拍打“狐狸”的肩膀,做出手勢示意他繼續行動。“狐狸”微微點頭,繼續自己的劇情。
總算是熬過自己的環節,我藉著走位移動到菲茲姐身邊。
“一邊唱一邊聽我說。”我眼神示意菲茲姐,“你的魚鱗突然間失效了,現在我聽不懂也說不出話,結束之後的問話需要你解決。”
菲茲姐不慌不忙地繼續着唱歌,用尾部拍打木桶示意。不愧是菲茲姐,這種情況能遊刃有餘的可靠夥伴僅有她一人。
臨近結束,我示意菲茲姐:“告訴其他人,落幕改用奴隸場時候的演出。”
菲茲姐在結束歌唱之後,訴述起我聽不懂的語言。語言是聽不懂,但發音我很熟悉,這是我們在奴隸場時採用的開幕暗號。這一次沒有經過排練,事先也沒有約定過,能不能執行全看隊伍默契。做法有點冒險,但確是拉攏眼球的好法子。
六臂哥首先行動,單膝下跪張開雙手。我和三人自閉組順着方向站上背後,彬彬有禮地鞠躬落幕。一片、兩片,觀眾席上傳來的掌聲逐漸增加,整體來說還算順利。尤其是劇場老大的獸皮大叔眉開眼笑,想必評價不會低。
在之後,6個審查官提出了許多問題,都由菲茲姐一一應對。我根本不知道在說啥,只能保持着笑臉默默在心裏祈禱快點結束。
——T9.3
夜晚,我把魚鱗清洗后交給靠着木床的菲茲姐。
“呼,突如其來我差點被嚇得心臟都停了。”
菲茲姐癟嘴表示不滿:“這話應該由我說好不好!突然把這種麻煩事塞給我,那群人的問題有幾個我可完全不知所云哦!能應付過去相當不容易!”
“好了,別激動。而且別怪我,要怪就怪你給的鱗片效力走地那麼準時。”
“喂喂,我可是早和你說過這東西是需要充能的啊。”
“哦,好像是哦。”我尋思着細節恍然大悟。
“不過按我的預算,應該不至於這麼早沒效力才對。正常來說半個月,至少十天是絕對沒問題,這次消耗得出奇地快。”菲茲姐不解地觀察着鱗片。
我順勢點頭:“就是、就是,所以不完全是我的錯嘛。總之快點充能,我還等着用呢。”
菲茲姐突然捏捏扭扭:“充能……挺麻煩的,我也沒料到這麼快沒效。”
“莫非是要用什麼說不出口的方法充能?”
“我說,你的思想還真骯髒啊。”菲茲姐一臉嫌棄地嘆氣,“只是要回到我的‘體內’一段時間。說明一下,沒你想的猥瑣。”
“明白了,那我等你搞定再來。”
“等等!”
“又怎麼了?”
菲茲姐滿臉通紅:“我給新的你,這片就算了。”
呵,笑而不語。人不可貌相,菲茲姐這模樣也挺純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