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宰治弱的躺在床上,手臂上還輸着液;少年面色蒼白、眼下青黑,沒有扎針的另一隻手拿着一塊冰毛巾,緊緊的貼着自己的額頭。
森鷗外就坐在病床邊,手裏拿着一本德文標題的書,似乎是視力不太行,眼睛上還戴着一副無框眼鏡。
太宰治:“……森先生…這次為了幫你確定消息,我可吃了好大的苦頭啊…”
別的不說,你就不應該有點什麼表示么?
森鷗外冷靜地抬了抬眼,看看太宰治:“太宰君,我不知道你在期待什麼,不管怎麼說這次應你強烈的要求去中華街請所謂的風水先生,這筆錢已經到了這個數——”
這個葛朗台一樣的男人,伸手比了個數字。
森鷗外:“等你康復之後,大概要工作多久才能把這個數字還清?…話說……追求死亡不是你一直以來的目標嗎?為什麼不趁這個機會一走了之,反而拚命的尋找救援的機會呢呢?”
太宰治聽到這種話,乾脆把頭一扭,不再看眼前這個面白心黑的老男人。
當上首領還沒幾年,倒是把這種精英資本家的姿態學的個透徹,屬下前腳還冒死為你打探情報,後腳你就問工傷之後多久才能上班把錢掙回來,真不是東西。
兩人沉默間,病房的門也被推開;穿着唐裝的山羊鬍老人帶着自己身邊那個年輕的童子跟隨着中原中也的指引走入了病房之內。
幾人經過短暫的自我介紹之後,便開始交流關於太宰治的“病情”。
太宰治並沒有開門見山說自己在船艙中所遇到的那些“幻覺”和在棺材中看見的女性;這些話他甚至都沒有很詳細的跟中原中也與森鷗外去交代。
太宰治:“…所以,林先生,我認為自己很有可能遇到了你們國家那種說法…”
少年看了看自己蒼白可以看到青紫色靜脈的手臂,抬眼去看了看面前這個從進門到現在一直沒有表情的山羊鬍子老人。
太宰治:“大概是…中邪?”
他試探着提的這兩個字。
“……”
山羊鬍老人聞言並沒有急着下自己的結論,而是慢悠悠的轉頭看向了坐在一旁,笑眯眯面對這一切的森鷗外。
老人:“令公子不是中邪,而是中了毒。”
山羊鬍老人慢悠悠地說。
“……”
森鷗外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他繼續保持微笑,轉頭看向了身邊的中原中也:“他說什麼?我聽不懂中文。”
中原中也露出了一抹尷尬的笑容:“我也聽不懂。”
就在氣氛要陷入僵持之時,老人身邊的小男孩脆生生的開了口,說出了流利的日語:“我爺爺說您的兒子並不是中了邪,而是身上中了毒。”
“……”
這話一出來,兩個人雖然面色不變,但都差點綳不住。
一旁卧病在床的太宰治的露出了一臉晦氣的表情。
行吧,跟外人也不需要交代太多身份的問題。
森鷗外保持從容,一臉求知的看向老人:“我們這邊的醫療部已經用完了目前庫存所有的抗原,但是並沒有減輕他這種癥狀,請問林先生,他中的是什麼樣的毒?”
老頭摸了摸鬍子面,不改色地說出兩個字——
“屍毒。”
小孩機靈的一批,將兩個字同聲翻譯給了在場的所有人:“屍毒。”
“………”
太宰治聽到這兩個字,先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他感覺自己身上更難受了,整個人的臉肉眼可見的綠了下來。
旁邊的森鷗外和中原中也雖然沒有聽說過這個毒,但是這兩個字明顯給了他們兩個人既噁心又不妙的感覺。
森鷗外面無表情的看向太宰治:“你要治嗎?”
試了各種方法,甚至是讓太宰治接觸了治癒型的異能者都沒有辦法緩和他的癥狀;此外,也不是不贊同太宰治去接觸這些神秘側的人物,但是太宰自在拒絕了森鷗外給他聯繫的咒術師,反而一本正經的讓屬下去聯繫他們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橫濱中華街風水醫生……總之,一切的發生讓森鷗外感覺非常費解。
先生是請來了,也沒見他學中醫診脈,也沒見他施展什麼神秘側的法術,直接瞪着兩隻昏黃的眼睛看了一眼就下了結論。
森鷗外作為曾經的醫生職業來講,不太能接受這種結果。
你哪怕是跟他們說一聲你是靠量子波動判斷出來的,也比只說兩個字強啊。
事到如今森鷗外只能順從太宰治的意思。
不管最終的結局如何,現在一切都是他自己選擇的。
“…”
太宰治把濕漉的毛巾搭在了自己的整張面孔上,過了三四秒,他一把扯下了臉上的毛巾,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如果林先生有信心為我治療的話,那麼請吧。”
他黑沉的眼睛看向了山羊鬍子老人,聲音異常平靜與堅決。
山羊鬍子老人慢悠悠地看了一眼在病房中的所有人,然後他在眾人獃滯的目光下吐出了一串流利的日語:“那麼費用的問題,我會讓我的助手稍後送到貴公司這裏。”
森鷗外、太宰治、中原中也:“……?”
你會說日語,你剛剛來那裏玩什麼同聲翻譯呢?在港口黑手黨給管理階層下馬威是吧?
山羊鬍子老人起身,他轉頭拍了拍旁邊的男孩後背:“你便留在這裏照顧這位小少爺。”
他自顧自的把人留在這裏,甚至都沒有過問主人的意思。
這一番大膽而冒犯的操作,如果在場有斜視的人,那麼當場就能把他的斜視治好。
因為大家眼睛都看直了。
“喂…”中原中也忍了很久,到了現在這一步,終於有點忍不住了。
藍眼橙發少年有些面帶威脅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善的看向山羊鬍子老人。
“等等。”
森鷗外着眉毛,抬手制止了即將發作的中原中也。
隨後他面帶微笑的看着面前的男孩:“林先生想的可真周到,那麼這位可愛的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我們該怎麼稱呼你呢?”
男孩怯生生的看着三個陌生人:“…給三位大人請安,叫小的喜子醬就好。”
……
距離虎杖夢遊事件過去了差不多兩三天;七海健人在這兩三天之內,在東京與仙台往返兩次處理沒有結束的任務,當路過虎杖家之時,恰好就想到了這個少年之前怪異的舉止,於是正巧虎杖爺爺在家,便進去和虎杖爺爺聊了聊。
虎杖爺爺端來了自己泡的大麥茶,與七海健人攀談起來。
兩人還沒有聊上兩句,虎杖悠仁就面色沉靜地端着一盤東西從廚房慢悠悠的走了過來。
“爺爺…”
虎杖悠仁緩慢的開口,聲音不同以往的充滿活力,反而是墮入了另一個極端。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平靜與得體。
“午後用茶,怎能不配上糕點?”
虎杖爺爺看到了虎杖悠仁的這個模樣,他的臉色平靜沒有任何錶情,但是放在膝蓋上的手無聲的抓緊了褲子上的布料。
“………”
【公公,你們在說什麼呢?】
有那麼一瞬間,虎杖悠仁的聲音和一個女人的聲音重合了。
虎杖爺爺感覺自己陷入了某一段噩夢…或者某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在往昔的時光中,同樣有一個人和虎杖悠仁出現了一樣的情況。
明明是同一個人長着一樣的臉,用着一樣的聲音說話,但是你眼睜睜的看着它變成了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
坐在虎杖爺爺對面的七海看到虎杖悠仁的模樣,同樣皺起了眉頭。
很違和。
就像他第一次見到少年時的模樣。
那個時候虎杖悠仁在夢遊,明明是身上充滿了陽光清爽氣息的少年,但是神態卻宛如一個女性一般。
進來的時候看到了虎杖家的牆上掛着虎杖悠仁的一些照片;上面很好的顯示了虎杖悠仁從小到大都是一個開朗、充滿男子氣概的帥氣孩子。
沒有咒靈或者人格分裂等精神疾病的影響下,一個人的變化真的會有這麼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