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往事如風
“怎麼樣，現在好點了嗎？”
劉琮攬着王昭萱的肩膀低頭問道。
宮宴上的席面只有皇帝那桌是新鮮出爐，其餘的都是提前備好，除了瓜果糕點和一些涼菜之外，剩下的都很難稱得上是佳肴。
對原本就處於特殊時期的王昭萱而言更是難以下咽。
再加上裏頭賓客眾多，通風不暢，即使有晉熙長公主提前備好的香丸，王昭萱也還是面露難色，好不容易控制住沒有殿前失儀。
“好多了。”
她懨懨地應了一聲，在心裏給劉元晟道歉。
好兒子，不該嫌你鬧騰，你簡直就是報恩來的小仙童。
“晟兒每日都找你呢，你什麼時候出宮。”
劉琮挑眉，方才皇帝明明說過了，讓他和母妃明日出宮，看來皎皎是一句沒聽啊。
其實這還真不能怪王昭萱，先不提她精神不好，在現代溜達一圈回來之後，坐在底下聽皇帝說話就跟什麼領導開大會似的。
她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待會兒我同父皇知會一聲，跟你一起回去。”
王昭萱點頭，伸出右手在他面前攤開，微眯着鳳眸問道：
“你那會兒都看見了？”
一來就直接抓着她的手看，肯定見證了自己的那個耳光，就是不知道劉語說的話被他聽見了多少。
“我一直就跟在你身後，本來想順路送你一段。”
沒想到能看見她這麼霸氣的一面，居然還會用王氏女身份威脅公主。
在自己和母妃面前的時候從來不曾提過。
王昭萱並沒有注意到他眼中閃過的苦澀和歉疚。
一直跟着，那大概也全聽見了吧。
她停下腳步認真地看着劉琮，警告道：
“這是皇宮，你不許動手，聽到沒有？”
劉語這個人衝動魯莽，要收拾她有很多種方法，但王昭萱絕不允許劉琮親自動手。
她真是怕了那降得比蝸牛慢，出點事快得跟火箭發射一樣的暴虐值。
劉琮卻誤以為她是怕自己在宮中被別人抓住把柄，心裏感嘆她的單純。
自己在宮裏殺過的人兩隻手都數不過來，在皇宮才算是真正回到了熟悉的屠宰場。
什麼時候宮裏的禁軍換崗防衛會有漏洞，哪個地方人跡罕至，屍體腐化之後才會被發現，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不過離開了好幾年，這些大概也會有變化，他需要多幾天觀察適應。
但既然她都提前看破還一本正經地阻止了，劉琮也就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好，我都聽你的。”
還是早點回去陪媳婦兒和兒子要緊，反正自己那個什麼八皇妹在宮裏也跑不掉，有的是機會。
進了宮，王昭萱理所當然的就想起劉琮之前跟她分享過的往事，她捏了捏劉琮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問：
“你小時候住的宮殿在哪？我想看看你長大的地方。”
她說完又懊惱地搖了搖頭，“你要是不想就算了，我就是隨便問問，沒有別的意思。”
雖然她想要多了解劉琮一點，但那個地方對他來說一定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自己好像每一次提起以前的事都會讓劉琮難過。
因為自己的童年和他大相逕庭，所以有時沒有辦法意識到無意識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對劉琮來說意味着什麼。
“我前兩日去看過了。”劉琮的語氣很平淡。
他對王昭萱笑了一下，牽着她繼續往前走，就像平常聊天一樣不緊不慢地說：
“當年種下的桐草長得很好，把半邊院牆都壓塌了。那地方沒人住，所以也沒有費心思重砌，看着倒很有意趣。”
“不過離這裏太遠了，以後有機會再帶你去吧。”
“好。”王昭萱應了一聲。
早晚會有機會的，那時候劉琮再看被小小的桐草壓塌的宮牆，應該會更有感觸。
皇帝，太子，劉琮。
單看這一場宮宴，他們三人目前明面上的地位和彼此間的關係都一如往常，非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劉琮從大殿的角落移到了前端。
這絲毫不影響太子才是距離皇帝最近的那一個，他是朝堂上下公認的皇位繼承人。
朝堂風平浪靜，但距離變故卻只剩下了五年。
很難想像，五年就足以讓親密的父子反目成仇，也給了扭轉一對兄弟貴賤尊卑的機會。
王昭萱望着滿園春色忿忿地想：
等劉琮當了皇帝，自己一定要動用特權讓他在宮裏移植荼蘼，好彌補沒有看見雍州那座山上荼蘼花開的遺憾。
前頭含苞的桃樹下有一個水藍色的身影，隨着距離的拉近王昭萱看清了她的臉。
沒想到她居然馬上就能記起這個女人，果然小孩子記仇比記恩要久。
王昭萱用手肘撞了撞劉琮，示意他和前面的女人見禮。
她淺笑着微微點頭，“二皇嫂。”
“三弟妹。”
淮陽王妃大概也沒忘記那些往事，嘴角有些緊繃，片刻后捂嘴“噗呲”笑出了聲。
“沒想到咱們倆有客客氣氣見禮的這一天。”
淮陽王妃的父親是正經的朝廷一把手徐司徒，雖然家族底蘊不必王、謝、殷幾家，但他本人爭氣，又和皇帝從小一起長大，情份非一般重臣可比。
徐家同王家既無姻親關係，也無利益往來，在錯綜複雜的世家控制之下的朝堂獨樹一幟。
正因為如此，淮陽王妃徐氏是為數不多敢和王昭萱在貴女圈子裏分庭抗禮的人。
她們倆小時候互相看不順眼，見面動輒就要鬥氣，都是被捧着的，誰也不服誰，鬥嘴斗詩斗藝，就差大打出手了。
結果兩人都被皇帝給薅走，竟然當了妯娌。
仗着爹娘的權勢恣意妄為的日子一去不復返，如今再想起來只剩下有趣了。
王昭萱同她打趣了幾句，頗有些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兩抹交疊在一起的紫色有漸行漸遠，徐氏自嘲道：
“到底還是她贏了。”
其實她寧願王昭萱直呼她的名字，也不願聽見那聲“二皇嫂”。
“走吧，去見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