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殉國忠臣，篡國逆賊
血性男兒，豈做奴顏！
這是郭京給金國人，也是給全天下的回答，擲地有聲。
最先聽聞的茂德帝姬，她心中是無限的慶幸、擔憂、與感慨。
她慶幸有郭京的存在，帶着她逃出了汴梁那個人間地獄，避免了和眾多姐妹一樣淪為女真人玩物的凄慘下場。
與此同時，她也滿心擔憂，她可以不認父親、兄長，但其中還有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比如信王趙榛便是她同母的親弟弟，信王妃不願受辱已經自盡，年方十八的趙榛必然深受打擊。
同時她也感慨，大宋泱泱大國，文臣武將那麼多人，不過幾年時間竟然淪落到亡國的下場。
想當初父親與兄長但凡堅定一點，有郭京這樣的骨氣，同心協力抵抗，何至於落到如今這步田地？
“郭將軍，汴梁的事情……還有轉機嗎？”
“大方向上，朝廷更迭，宗親蒙難已經無可避免……不過你也別擔心，康王殿下還在外面，大宋還不至於亡國。”
“嗯！”
“擔心親人是嗎？”
茂德帝姬沉吟道：“是的，十八郎自幼便膽子小，此番變故，我擔心他……唉，如果可以選，我們真的不願意生在帝王家。”
“出身我們選擇不了，但是可以改寫命運。”
郭京嘆道：“大局我左右不了，不過也許可以奮力一搏，嘗試營救信王殿下。”仟仟尛哾
“果真可以嗎？”
“當然。”
“如果可以，你不打算嘗試下救駕？”
郭京沉吟道：“信王年紀小，不那麼顯眼或許可以想想辦法，官家……目標太大，金人必定嚴加看管，怕是難上加難。”
事實上，郭京壓根沒有想過要營救趙桓，一個朽木不可雕的軟蛋，何苦浪費時間與人力呢？不過，營救聖駕這種絕對政治正確，可以贏得名聲和威望的事情，當然還是要吆喝起來。
是時候動起來了，既衝著被押送北歸的趙宋皇族，還有那一車車金銀，總不能全讓女真人帶回北方吧？
……
東京汴梁，孫傅和朝臣們做夢也沒想到，金國人看中的第一個登基人選竟然是——郭京。
王宗楚、莫籌等人甚至悔不當初，早知如此，何必給郭京搞出那麼一個別有用心的出身來。
這下好了，為別人做了嫁衣裳。
幸好郭京拒絕了，不然的話，很難想像到時候會是怎樣一副場景。
有人慶幸，自然也有人讚歎，郭京還是頭腦清醒，有骨氣啊，這時候冒頭出來做個傀儡皇帝，着實不是什麼好事。
男兒血性，豈做奴顏。
兩句話也說的那麼擲地有聲，在很多人臉上重重地甩了一個耳光，清脆響亮。
孫傅慶幸自己沒有看錯人，有懊惱自己沒有堅定地支持郭京，所以……現在不得不面對金國人提出新要求——從大宋的臣子裏推舉一位新皇帝。
當皇帝，多誘惑的一件事啊！
但這時候，但凡有點骨氣，要點臉面，有點腦子的人都不願意出這個風頭，所以一個個都避之不及。
自己不願意，也不好隨意推舉別人，畢竟郭京那句話已經擺在那，誰願意背負奴顏兒皇帝的名頭呢？而且身為臣子，另立新君，也是不忠不義之舉，讓他們顧慮重重。
但是金國人的命令在那，能不執行嗎？不簽字，他們能活着回家嗎？也許……簽完字，有了新朝廷，還能繼續為官，繼續留在汴梁，不至於被俘虜去北方苦寒之地。
而且人選也是內定好的，只不過讓宋朝的大臣們走個過場，對天下人有個交代罷了。
在金國人的刀槍威脅之下，宋朝的大臣們不得不在請願書上簽寫自己的名字，推選張邦昌替代趙氏，登基為帝，建立新朝廷。
但是這封請願書，有兩個人沒有簽字。
一個是樞密使、兵部尚書孫傅，他深感自責，覺得大宋走到今日的地步，自己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無言再面對被俘虜的皇帝，以及天下人，所以他選擇追隨伴駕忠臣李若水的後塵，縱身跳入了汴河之中，做了大宋為數不多的忠臣。
另一位便是張叔夜，這位是唯一率部突破重圍，趕到汴梁勤王的武將。在東京保衛戰中，他也拼盡全力，可惜最終還是沒能守住城池。一度也曾想要率部護送皇帝突圍，但被懦弱膽小的趙桓拒絕了。
如今大宋“亡國”，張叔夜氣節猶存，死活不願意簽字請願另立新君。不過他比較堅強，沒有選擇自盡，所以成金國人重點關照的對象，被關押在金營之中，不出所料……不久之後將會被押赴北地，或者被金國人就地處決，張叔夜無怨無悔。
少了這兩位重臣的支持，這份請願書或多或少分量輕了許多，但木已成舟，張邦昌終於還是被推倒了前面。
也不知道先前完顏希尹怎麼和他談的，臨了進城的時候，突然扭捏起來。
“張相公，馬上就要登臨九五了，不高興的？”
“這……”
“有顧慮？”
“是！”
張邦昌四十來歲，文質彬彬，進士出身，如果不出意外，他會按部就班成為大宋的一代名臣，官居宰輔，然後致仕榮休。
但是他運氣不好，被派遣前往金國出使，然後滯留成為俘虜，直到大宋滅亡，他原本很絕望自己的前程。
然而萬萬沒想到，完顏希尹一番忽悠，竟然讓他成了“真命天子”，而他莫名其妙還答應了。
“李若水死了、孫傅死了……”
張邦昌嘆息一聲，這些都是他昔日的同僚好友，都為了氣節自盡了，反襯他像一個逆賊奸臣。
“死了便死了吧？這世上……最沒有價值的便是為了虛名丟了性命。實權、地位與虛名相比，哪個更重要？
李世民弒兄殺弟逼父，按倫理綱常，都是天怒人怨的事情，可還不是被你們認定為彪炳史冊的千古名君？閣下…為何不可以呢？”
完顏希尹笑道：“我知道，你顧慮安全，擔心進城之後，那些口是心非的臣子們會殺了你，是不是？”
張邦昌沒有回答，但凝重的表情算是默認了。
完顏希尹笑道：“放心好了，只要你活着進城了，但凡出點事情，大金會去興師問罪，屠城為你陪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