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第 79 章
這並不是克拉克臨時起意的想法。
事實上,這個念頭來自他的老搭檔——蝙蝠俠。
克拉克知道，蝙蝠俠一直沒有將自己當做超級英雄，而是將自己視為罪犯——同那些他親手將其抓入監獄的人一樣。
他緊緊克制着自己的底線,卻也擔心自己有一天會失控，於是他在阿卡姆精神病院中給自己預留了一個屬於自己的房間。
如果有一天,他失控了，那裏將是他的歸宿——與那些他親手抓進去的人作伴。
控制自己的能力，是克拉克花費了數年,在父母的包容與愛之下才成功的——不得不說,他很慶幸自己有那麼一對善良又愛自己的父母,他們給予自己不求回報的真摯的愛,又在自己成長時給予了足夠的尊重。
或許在別人眼裏,他是超人，是無所畏懼、無所不能的人間之神,但他心底一直清楚，自己在堪薩斯州長大,這裏是他的祖國，而他只是一個堪薩斯州的農場男孩。
他也有恐懼，也會懼怕。
他害怕自己救不了所有人,害怕親人愛人在眼前消失，更害怕自己的力量失控，造成無數傷害——即使他並不想這樣。
克拉克知道自己對魔法沒有什麼抵抗力,在看到布魯斯班納博士因為邪神的力量而失控時，他立刻想到了自己。
他擔憂着，這種無法預防無法抵抗的邪惡力量有一天會被利用於自己身上。
對於超人的鄭重,躺於醫療艙內的銀髮青年卻沒有立即許下承諾。
“當這個宇宙屬於邪神的物品都被收回,調查員就不會再出現於這個宇宙了,我的職責僅僅是完成自己的任務。”
他的話旨在告訴超人，自己並不能擔當這種承諾，但似乎更多地像是在自己說，反覆加深着某種觀念。
拉斐爾別開自己的眼睛，努力讓自己不去看超人的眼睛。
他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麼，最後又下定決心說道：“超人，有沒有人說過你，你太天真了。”
似乎不直視超人，給了他更大的勇氣，讓他接下來的話一口氣說出：“你太過於善良、真誠，這並不是什麼壞事，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你會過於輕信，不是每個人都值得託付信任——比如將自己的秘密基地與弱點暴露給一個只見過兩三次面的陌生人。”
“……抱歉，為了我唐突的請求。”
超人的語氣絲毫沒有因為拉斐爾的指責而生氣或者有其他的情緒，此時的他真的在為自己這種唐突而讓人苦惱的請求感到歉意，並誠摯道歉。
接着，他更加嚴肅地開口。
“但我並不認同你的說法，拉斐爾。我擁有自己的辨別觀，我相信我願意相信的人，而我確信，你的確是值得我所信任的。”
這種直接又誠摯的話，是拉斐爾未曾接受過的，這讓他沉默了半晌。他半闔着眼，纖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緒。
“……如果你了解得足夠多，你就不會出現這種天真的想法了。”
最後，他開口說道。
拉斐爾本身就擁有治療的能力，只是邪神的力量阻擋了他左翼的恢復，醫療艙里的能量意外地剋制了那屬於邪神的能量，這讓拉斐爾本身的能力能夠作用於自己身上。
在醫療艙的幫助下，僅僅一個小時，拉斐爾身後的白翼便恢復如初。
他站起身，伸展了幾下白翼，確定沒有任何問題后，已然恢復好的白翼順利被他收回體內。
他匆匆和超人道謝，就化為一道白光消失。
——就好像匆匆而又狼狽的逃跑一般。
超人真摯的表達太過“灼熱”，卻又讓人無法阻擋。
就好像秋日的暖陽，不刺眼，不熱烈，卻又足夠溫暖與溫柔，讓人舒適。
美好到讓人望而卻步。
對於拉斐爾的匆匆離去，超人沒有感到被冒犯。
他沒有獲得拉斐爾的口頭上的承諾，但他清楚，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如果拉斐爾在場，他會阻止自己。
就像他阻止浩克一樣。
不是因為自己救過他，不是因為自己的囑託。
*
入夜。
哥譚，深郊。
阿卡姆瘋人院門外。
銀髮的聖潔青年輕輕躍起，毫不費力地越過了用以阻擋牆內精神病人的佈滿鐵刺與通電線絲的高牆。
這是拉斐爾治療好雙翼后的第二天的夜晚。
這幾天裏，那個身披襤褸灰袍，僅僅一個照面便消失的身影。
以及一剎那湧上來的，轉瞬間便不知為何消失的熟悉感。
薩洛爾幾乎可以認定，他就是幕後謀划著一切的人。
薩洛爾不能確定他的身份，但也有了一定的猜測，於是今天，他需要來阿卡姆瘋人院，進行確定。
他沒有通知蝙蝠俠。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這裏。
位於哥譚深郊處的精神病院，這裏比起哥譚更加壓抑——如果說白天的哥譚尚有一絲人氣，那這裏便是完全隔絕的瘋狂之地。
鬱鬱蔥蔥的密林不僅將屬於城市的氣息隔絕開來，更是將那一絲人氣完全掩蓋。
而如今，連烏鴉煽動翅膀，或是那歇斯底里的笑聲都沒有了。
異常的寂靜。
而當薩洛爾落地的一剎那，他知道，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撲面而來的是足以令人瘋狂的詭譎氣息，原本沒有任何聲音，卻讓薩洛爾感到一陣耳鳴。
那介於認知邊緣的尖吸轟鳴聲跨越了一段寬廣的音域，彷彿是什麼暗示，彷彿其中蘊含著不可思議的啟示。
讓人頭暈目眩，靈魂深處升起寒意。
薩洛爾搖了搖頭，將那股刺入靈魂的寒意消散，耳鳴聲也逐漸弱了下去。
——這是來自於邪神的力量的感覺。
薩洛爾一直對位於哥譚的阿卡姆精神病院有些在意。
那是在無數古籍中出現過的甚至可以類比於傳說的名字，那個古老而神秘的小鎮，每一種說法都指向瘋狂的結局。
薩洛爾當然知道它位於哪裏。距離大西洋不遠處的馬薩儲塞州，橫跨於密斯卡托尼克河之上，波士頓東北偏北方向約22英里處。
這個宇宙有馬薩儲塞州，有波士頓，卻唯獨沒有密斯卡托尼克河。薩洛爾也曾根據記憶中的位置，從波士頓往東北偏北方向行進22英里，卻從未找到過那個小鎮。
這個世界只有與其同名的一座位於哥譚的精神病院。
與這個名字沾染上關係的大概都不是什麼好地方。
薩洛爾曾經以【守夜人】和【聖職者】的身份來過這裏，都未曾發現過什麼奇異的地方。
但這次卻不一樣。
重新踏入這裏的土地，那一剎那，裹挾着邪惡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就讓他震顫不已。
而讓他慶幸的是，這裏的氣息顯然還未成型。
“你不該出現在這裏。”
身後，不算重的落地聲響起，接着嘶啞的聲音自薩洛爾身後傳來。
這似乎並沒有讓銀髮青年過於驚訝，他回過頭。
“我一直驚訝於你的領地意識，蝙蝠俠，無論從什麼方面。”他緩緩開口，“但我想我有不得不來的理由。”
“說說。”
全身黑色的蒙面義警此時站在他的身前，他似乎並沒有準備強制帶走拉斐爾的意思，但他此時的動作也表明，如果拉斐爾沒有給出一個說服他的理由，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拉斐爾再繼續踏入半步。
這裏是哥譚，是屬於他的哥譚。
他在想，或許是自己之前對調查員們表現得太過禮貌，讓他們覺得哥譚是一個可以隨意來的地方。
——哥譚可並不歡迎這些超能力者。
“這裏出現了屬於邪神的力量，蝙蝠俠，別告訴我你沒感受到。”
拉斐爾說道。
他知道，蝙蝠俠擁有極高的意志，即使並不能向他這樣能夠直接被這種詭譎氣息衝撞，但也會出現隱隱的預感。
“而且……”
拉斐爾抬了抬手，牆頭的照明燈原本只將光源投照於院內，此時再拉斐爾的動作下，光亮移動到了精神病院的正門之上。
斑駁的鐵門上，綠色、白色、紅色的油漆顯得十分刺眼，它們組成了一個還未成型的人臉。
綠色的頭髮，慘白的面容，紅色詭異上翹的嘴角。
還未完成的半成品塗鴉已經可以窺見它想要畫的內容。
一副屬於小丑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