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任務……?”伊地知潔高有些困惑。
作為高專的輔助監督,他經常能遇到初入茅廬的學生的各種問題,但這還是頭一次被問起同期生地任務。
原則上講,他不能隨意透露伊澤的行蹤和任務,因此他偷偷問過五條悟,得到了教師的肯定回答之後,才將伊澤最近接到的任務,袱除的咒靈一一攤開。
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遇到過這麼優秀的學生了。
放在全世界內,他也是屈指一數的一流咒術師,然而伊澤現在還是高一的新生,未來在他身上有無限可能。
看着伊澤輝煌的履歷,伊地知深感欣慰。
有這樣的人出現能夠大大提高生還率,無論從某種意義上看,這都是件好事。
然而面前的三人卻一臉凝重,絲毫沒有被同班同學超乎年齡的實力震懾,也沒有露出震撼或者因實力差距而不甘的神色,讓伊地知鬆了口氣的同時也倍感疑惑。
在他眼裏,他們都是很優秀的孩子,只是往日經常一起出入的小團體中突然缺了一人,結合他們的請求,難免讓人往糟糕的方面想去。
“怎麼了?”伊地知潔高放輕聲音,生怕咒術界的幼苗產生齟齬,他慌忙補充一句:“是伊澤同學出了什麼問題嗎?他平時都喜歡一個人行動,下次要不你們接一點團體任務?”
並不是。
虎杖悠仁的手背迸起青筋。
伊澤的任務量很大,但其中並無有關於垃圾焚燒廠的那隻特級的任何信息。
特級的數量很少,危害規模也很大,除了交給特級咒術師以外,高專的學生幾乎不可能接觸到這麼危險的東西。平時他們仰望伊澤,卻也沒有意識到他也只不過是和他們一樣的高中生而已。
伊澤只接過一次特級的袱除任務,還是和五條悟一起完成的。
他們被騙了。
虎杖悠仁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宿儺嘲笑他:“看你那沒出息的孬樣。被欺騙了啊,那個小鬼從一開始就沒有把你當成同伴。如果你願意將身體交給我,我也不是不能幫你教訓他。”
虎杖悠仁:“閉嘴!”
旁邊的伊地知嚇了一跳。
伏黑惠對着他搖頭,三人沉默往外走。
“所以呢。”釘崎野薔薇想要活躍氣氛,“伊澤不是很厲害嘛,也許是五條老師特許給他的任務呢……對,就像是小說里的那樣!他沒準是被秘密選中的人也說不定!”
但他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咒術界傷亡率高達百分之六十。每一次任務派發都可能導致一名咒術師的死亡。
這樣慘烈的環境下,高專不可能讓一個剛入學的新生去做這種事——乙骨憂太是極少數的特例。
思維痛苦地吞亂成一團,周圍安靜下來,他得以聽見自己的聲音。
“我們去問問五條老師吧。”
伊澤到底為什麼要說謊。
也許他會得到答案。
但也許,這個答案會是另外一種他不想面對的選擇。
-
“盤星教?”諸伏景光的眼神恍惚。
這些天,他一直不在狀態,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現在看果然如此。
他按着太陽穴,歉意道:“抱歉。”
安室透沒想到追究他的疏漏,只是說:“不着急,壓力不要太大。景,你看上去很不好,需要休息嗎?”
諸伏景光抿了一口咖啡,鳳眼重新沉澱冷靜而機敏的光。
“不需要。”他開玩笑說,“絕對不會輸給你這個同時打好幾份工的傢伙的。”
不過,按理說他應該不會忘記的才對……更何況他之後還做了周密的計劃,在回去的路上就將所有需要調查的方面整合出來了。
可之後有關盤星教的記憶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霧,徹底消失在腦海。
有關那天的記憶蠢蠢欲動,宛如即將出籠的猛獸,卻又困於一點帶着冷香的煙味。
……什麼都想不起來。
諸伏景光一臉凝重的樣子引起了安室透的注意。他思索片刻,將原定的計劃往後推延,“我和你一起去吧。”
盤星教畢竟有幾百年的歷史,想要滲透絕非易事,朗姆也會同意的。那個獨眼的老傢伙幾乎對每個人都懷着同樣的戒備,可對於組織是一等一的忠誠,只要是有利於組織的事情,他會毫不猶豫地做出判斷。
諸伏景光摩挲着咖啡杯,猶豫說道:“零,你還記得他嗎。”
安室透一愣。
“我好像……能感覺他的存在,就在我的周圍。”
他們明明幾天前才見過。
鬼毒現在不知為何變成了少年人的樣子,安室透心裏隱約有了預測,諸伏景光也應該察覺到這一現象,現在卻還在說這種話……安室透不知道這是否是受到了太多刺激造成的短暫失憶,他將真相隱瞞,含糊過去。
“可能是你記錯了吧。”
怎麼可能呢。
諸伏景光垂下睫毛,攪拌棒在咖啡中心打轉,漩渦扭曲了他的面容,彷彿連過往的記憶也一起消抹。他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個字。
鬼毒曾是他的噩夢。
作為初入茅廬的卧底,他被迫和同一批進入組織的新人搭檔。青年喜歡將自己埋進各種溫暖的地方。
西伯利亞的冬天冷得可怕,他們的目標穿着厚重的貂毛大衣,在溫暖的大廳中談笑風生。他和鬼毒在他頭頂五十米的對面大廈,雪花從天上落下,腳下的地面已經凝結成冰。
手裏的狙擊槍穩穩地端住,倍鏡中心是一顆小小的人頭。
他是警察,他的木倉是為了守護而存在。哪怕出發前長官曾給他做過心理工作,讓他不要有太大的負擔,可這一刻諸伏景光仍然怯場了。
光看他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正在因為即將要開着不得不出膛的一槍而動搖,半闔的藍瞳覆上一層冷光,呈現一種冷漠的專註。
鬼毒突然將手伸入他的衣領,拿冰得徹骨的體溫將他凍醒:“你在發獃嗎?”
他呼出淺淺的白氣,努力將自己的身體擠入諸伏景光的大衣,一邊嘟囔着凍死了一邊不老實地將手貼在他的胸膛。
“你幹什麼!”
鬼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自然地說:“幫你啊。”
他的手勾住蘇格蘭握住的狙擊槍,努力將眼睛抵住倍鏡的邊緣,扳機鬆鬆一握,子彈穿透破碎的白雪,帶着零下負二十度的空氣扎入男人的額頭。
鮮血濺了滿場。
明明他們之間隔了一百多米的距離,蘇格蘭卻感覺那血濺在了自己的臉上,下意識觸碰了自己的鼻樑。然而下一秒,他制止了這個不合時宜的動作。
鬼毒和他隔得很近,幾乎像是情侶一樣緊密擁抱,他捨不得蘇格蘭懷抱的溫度,假裝沒有看到他的不耐煩,待在他懷裏問道:“你是新人嗎?怎麼動作慢吞吞的。”
“……”
“啊。”鬼毒咧着嘴笑,轉身拎住他的衣領,“要是不想被認成卧底,就給我好好乾。蘇格蘭,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是。”
於是他見到面前的青年再度發出熱切的邀請:“那麼能再抱抱我嗎,真的好冷,我快受不了了。”
他麻木地敞開大衣,感受體溫一點一點被懷裏的怪物汲取。
怪物興緻勃勃,他討厭冰雪,喜歡活生生的人類,只有血流成河才能讓他歡喜。
鬼毒的木倉口一直抵住他的腹部,直至他真正意義上完成自己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