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冷酷瞬間
“受不了，真是一幫無孔不入的傢伙！”
寒風呼嘯着，似乎也在為下方的人間煉獄而感覺到悲哀，長龍巨大的身體劃過天際，隱匿在墨色的雲層中少有人能察覺。
想像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身下觸感柔軟的不可思議，不過出於某種猜測，青天目溪源不太願意知道那是什麼。
一隻熱乎乎的小爪子正好伸了過來，他反手握住，男孩眼眶紅彤彤的，卻很堅強的忍住了沒有哭，只嘴巴囁嚅着，想說些什麼又不太好意思張口的樣子。
“你還好吧？”
沐浴露淡淡的清香縈繞在鼻端，少年身材完全不似這個年紀該有的瘦弱，他的肩膀厚實，手臂很有力量，可以輕輕鬆鬆支撐住一個成年人的身體。
青天目溪源推開那隻伸到面前的手臂，捂着抽痛的腹部，心中一股無名邪火就開始往外冒。
他這會兒模樣也確實凄慘，頭髮凌亂，嘴唇蒼白，卷長的睫毛上都沾了灰，神情萎靡哪兒還有先前的高高在上？
夏油傑覺得，還是那種厭倦中帶着幾分不屑一顧的表情更適合對方。
好吧，其實這樣也好看，慘兮兮的。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似乎有些逐漸走向變態，他尷尬的輕咳一聲，然後假裝不經意挪開視線，指揮虹龍飛向不遠處的一棟樓頂。
“沒事了，這是我的咒靈，它不會傷害你們的。”
明明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卻可以在面對危險時冷靜自持，又能體貼周到顧及身邊人的感受，大概會非常受女孩子歡迎吧？
青天目溪源有片刻的遲疑，然後迅速低頭瞟了眼，意外發現腳下這玩意兒居然不醜，形象類似東方傳說中的神龍，雖然粗糙了點，但也有種別樣的帥氣。
突然就來了些興趣，畢竟他在高層工作近十年，真正接觸到這樣超自然的力量還是第一回，想着以後可能都沒機會了，就有些忍不住的四處打量起來。
“真厲害，這是超能力嗎，我只在電視上看到過。”
這幅樣子又完全不像是先前的陰陽怪氣了。
男人長相無疑漂亮的帶有攻擊性，是那種看一眼就讓人不太敢靠近的類型，可眼眸詫異的睜圓時卻有着和氣質截然相反的天真，可能是他的頭髮很軟，皮膚細膩到找不到半點瑕疵，完全沒有常年縱情煙酒的人該有的憔悴，反而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小很多的原因。
夏油傑本來還苦惱該怎麼搭話，沒想到對方就把機會送到了面前。
他盤起腿坐到男人身邊，杵着臉，眼睛又眯了起來：
“算是吧，不過也不完全，畢竟是由人類負面情緒演化而來，被我驅使罷了……”
按理說不應該和普通人講起關於詛咒的事，但一方面實在無法拒絕那雙彷彿突然被注入了生機與活力的眼睛，另一方面，也是知道輔助監督會負責抹除掉這些記憶，所以就沒什麼顧忌了。
“在黑暗中戰鬥，獨自守護着這座城市嗎？”
細弱的呢喃聲輕的隨時都會消散在空氣中似的，卻被夏油傑清楚地捕捉到了。
“倒也沒那麼偉大啦！”
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中那點莫名的情緒也頓時煙消雲散。
其實能理解黃毛當時為什麼敢湊上去，實在是這人好看的過了頭，更確切的說，是一種感覺，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明明什麼都沒做，可只站在那兒，就好像無時無刻都在給人危險的暗示。
偏偏自己還沒有察覺，所以說，才更容易招惹一些居心不良的變態啊！
天空漸漸被拉起一層帳，隔着老遠看到了輔助監督的車子停在街角，夏油傑直起腰，猶豫片刻，然後假裝不經意的移開視線：“我送你們回去吧！”
有點不甘心，好不容易才拉近點距離的說。
知道是輔助監督過來了，青天目溪源這時候反倒沉穩了下來，將小傢伙推到少年跟前，溫和的開口：
“謝謝你救了我們，如果可以的話，拜託把他送回去吧，我會叫司機過來接我。”
夏油傑有些驚訝，他還以為二人是一起的，心中某種不好的猜測悄然浮現，忍不住就生出了些許憐憫。
“那他的……”
家人呢？
“這是一位很可靠的小大人哦！”
才不需要什麼家人。
青天目溪源興緻勃勃打斷少年未完的詢問，像是炫耀又好像只是單純的分享。
真是的，這幅樣子讓人完全無法拒絕啊！
夏油傑難得有些苦手，雖然不過片刻時間的相處，但他也差不多摸清了對方反覆無常的性格，這時候再說拒絕的話，估計也不會聽的吧？
“我叫惠，伏黑惠！”
一直安靜着的男孩卻突然伸手扯住男人襯衫的衣角，揚起的小臉上神情無比認真，彷彿在交代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一般。
青天目溪源眼神閃了閃，對於他來說，不過是順手幫了個忙，更多的聯繫是一點都不想有的，萍水相逢，未來也不會再有接觸，只需要一晚，明天醒來時彼此都會悄無聲息的忘掉這些無關緊要的回憶。
於是掛起職業假笑，摸了摸小傢伙的海膽頭。
“知道了，小惠！”
完全沒有要做自我介紹的意思，任由小傢伙期待的目光逐漸落空。
夏油傑嘆了口氣，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他就着單膝跪地的姿勢，伸手將人撈了過來。
少年結實的手臂環過腰間，青天目溪源表情不自覺僵了僵，然而沒給他多餘的時間思考，下一秒，失重感傳來，凜冽的風聲刮過耳畔，幾十米的高空，竟然被帶着就這麼直接跳了下去。
“我叫夏油傑！”
還是沒忍住在男人耳邊輕輕說出了口，他有些猶豫要不要知會輔助監督一聲，反正，多一個普通人知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總覺得就這樣放過讓人完全不敢期待下一次的相見呢！
“再遇到類似的事，記得去東京咒術高專找我。”
這傢伙……
一天之內連續體驗兩次蹦極，青天目溪源心跳快的都彷彿不是自己的了。
他有些生氣的注視那道巨大的身影緩緩融入夜色中，好半晌才撥通了熟悉的號碼，告知助理自己如今的所在，然後趴在樓頂的牆沿上，下巴支在手臂間，雙目無神看着不遠處幾乎覆蓋了整個商業街的帳。
好睏……
事實證明，輔助監督那幫傢伙就是吃乾飯的。
原因只有一點，青天目溪源做了整晚的噩夢，早上起來時頭昏眼花，該忘記的東西卻一樣沒忘，他甚至能完完整整在腦海中構建出那張長滿橫肉光禿禿的臉。
還有昨晚商場的事，雖然提前交代要以恐怖襲擊為理由敷衍過去，可畢竟關乎幾百條人命，那麼多監控攝像頭記錄著，怎麼可能壓得住？
各種謠言滿天飛，一大早甚至還登上了全球的新聞頭條，青天目溪源陰沉着臉在總監處發了好大一通火，處理完事情離開的時候頭痛的簡直要裂開。
小田相一在駕駛座上擔心的遞過止疼片，即便知道不該開這個口，可看着後視鏡中那張蒼白憔悴的面容，還是忍不住勸誡出聲：
“要不今天早點回去休息吧，您的情況很不好！”
何止是不好，簡直糟糕透頂。
青天目溪源閉着眼睛擺了擺手，真這麼回去，他都可以想像出即將要面對的地獄一樣的場景，讓人心累又乏力。
車子停在約定好的高檔日式餐廳門口，兩名穿着和服的年輕侍者見有客人上門，立馬恭敬的迎了上來。
事實上，這一趟不是非來不可的，可母親大人為了彰顯自己的明主，給了他一個選擇的機會，即便是，結果早就註定好了。
“青天目君？”
柔弱的聲音不確定的響起，青天目溪源回頭看了眼，沒有錯過那雙如水眸子中微不可查的嫌棄。
千葉優無疑是個優秀又有野心的女孩，相貌美麗，家境富裕，這也導致了身邊追求者無數，可惜她一個都看不上，她真正渴望的是叔叔口中世家的生活，高貴、奢侈，和普通人還有父母那樣的暴發戶如隔天塹。
只是少女懷春，對另一半總免不了產生很多幻想。
即便知道如果不是青天目夫人從中調和的話，這門親事怎麼也落不到自己頭上，可那不代表她能真心實意欣賞眼前男人土掉渣的打扮以及比自己大了十多歲的年紀。
不過畢竟早有心理準備，臉上適時掛起完美無缺的弧度，扶了扶鬢角邊的碎發，溫溫柔柔的開口：
“我叫千葉優，經常聽叔叔提起您，貿然過來真是打擾了。”
青天目溪源點了點頭，把人請到位子上，但始終肅着臉。
“不算麻煩，畢竟都出自我母親的安排。”
千葉優表情僵了僵，心中暗罵他不解風情，但一想到父母的叮囑，到底還是繼續了自己的表演。
“夫人確實很慈祥，我以前沒來過東京，她向我推薦了很多好玩的地方。”
“是嗎？”
“……”
“我說你這個傢伙到底要幹什麼？”
家入硝子額頭上鼓起兩道青筋，沒忍住錘了一下木質的餐桌，實在是面前這隻扭來扭去的大貓太煩人了，沒看見周圍已經有不少人投來怪異的目光了嗎？
“噓！！”
五條悟依舊戴着那副有些詼諧的圓形墨鏡，衝著家入硝子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做賊一樣拿點菜單糊在臉上，鬼鬼祟祟朝着他們斜對面靠窗的那桌人打量。
就是一對很普通的男女，非要說有什麼不對勁，大概是男方年齡大了些，女方又太過美麗，難道是這傢伙春心萌動了？
“住手！”
家入硝子正感覺見鬼呢，就見面前大貓突然大叫一聲，然後抽風似的竄了出去。
“你不是說出差了嗎，好啊，背着我勾勾搭搭。”
完全一副抓姦的口吻，每一句話都在昭示着即將到來的撕逼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