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歲寒松梅9
上官鶴一再次醒來,被耳邊柴火噼里啪啦燃燒的聲音驚起。
他一抬頭,便看到剛剛那位捨身救下他的暗衛。
她未戴着面罩,明亮的火光下,泊簡清麗蒼白的臉龐映入他的眼底。
風拂玉樹,她猶如入世的仙人,不同於京城盛行的嬌弱無骨之風,她的肌膚勝雪,柴火照印之下如落難的九天嫡仙,黑色潮濕的髮絲的貼在她的臉側。
平添脆弱孤寂之感。
她的劍釘在地面,清冷的劍光反射在她的面上,筆直的脊背如不會彎折的孤竹。
恍惚間,上官鶴一似是看到了一座巍峨的雪峰。
冰冷刺骨,卻又強大到不可褻瀆。
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泊簡微微側目,猶如一泓清泉的眸子映在上官鶴一的眼底。
他的瞳孔不由自主的縮了縮,直視這份容顏所帶來的美的震撼和窺視帶來的感知遠遠不一樣。
“姑娘……”
呢喃的話語從他的唇側溢出。
“之前發生了何事?你為何會在山崖處?”
微涼的音調緩慢的從泊簡的口中道出,她的眸子盯着他,澄澈的像化了冰的水。
刺目凌厲的讓人完全升不起撒謊的念頭。
上官鶴一垂下眉,微微沉默,還是道了出來。
他在識破那人的身份后,知道自己手無縛雞之力,根本就很難逃脫,還不如將計就計,將人引到山崖處,趁其不注意使計讓其掉入懸崖。
但他低估了那人的武功,那人在跌下去的前一刻扯住了他寬大的袖袍,若不是他及時抓住岩石,只怕還沒等泊簡來,就隨那人跌下崖摔死。
泊簡微微頷首。
原來如此。
但上官鶴一料錯了一點,若是他這般毫無武功的人跌下,是必死無疑,但那個侍衛卻是死不了。
所以剛剛那個人應該是上官鶴一所說的侍衛了。
“某,上官鶴一,不知姑娘名諱,現下總不能一直姑娘姑娘的喊吧?”
“泊簡。”
泊簡簡潔意駭的告知了自己的身份以及他們現在所處的情況。
他們這幾日恐怕得困在這裏,要麼等待人來救援,要麼自己尋找出口。
但等待救援充滿着未知與風險,誰也不知道先找上來的是自己人還是敵人。
泊簡從來不是那種坐以待斃的人,她準備明日就尋找出口。
而上官鶴一比起她來說身體素質柔弱許多,再加上進了那寒氣的冰潭,若不是泊簡尋了草藥來給他先服下,怕是凶多吉少。
山洞深處鐘乳石嘀嗒的聲音作響。
泊簡解開外面潤濕的衣物,打算烘烤乾凈。
“泊姑娘!”
無意間撇到這一幕的上官鶴一垂在身側的手都顫了顫,連聲制止。
“男女有別……”
卻見泊簡已經脫開了外衣,裏面還有一層內襯。
“?”
被疑惑純然的目光注視着的上官鶴一定了定心神,難得有些無奈的扶額。
“泊姑娘,下次要先讓在下轉過身。”
“你現在要轉身嗎?”
泊簡抖了抖衣服掛在她搭建的架子上,目光泠泠。
現在轉身倒也不必了,如此一來,反而有些欲蓋彌彰的滋味。
“事出權宜,委屈泊姑娘了。”
上官鶴一目光下垂,剋制自己視線不要落在不該落的地方。
又在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了。
泊簡頓了頓,放棄了思考為什麼他會說委屈自己。
今日的晚餐吃的是泊簡獵殺的一隻野熊,也是這個山洞原本的主人。
上官鶴一沒有詢問泊簡是如何殺的,安靜的看着利索將熊剝皮割肉的泊簡,火光照在她潔白的面上,虛虛幻幻,看不真切。
他一個男子,看着泊簡一人處理,難免有些不好意思,但所學的那些才情知識,在這裏完全沒有一點用處。
但他還是讓泊簡教會自己一些簡單易上手的東西,雖然自己處理的慢,但起碼比讓泊簡一人做事自己在一旁看着好了許多。
在這個地方他做不了什麼,但起碼能做到不拖後腿。
外面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混雜着動物糞便以及泥土的氣息。
洞穴內有些潮濕,泊簡看着在整理洞穴的上官鶴一,不由隱隱有些擔心。
“喝了。”
由石槽裝着的碧綠色的熬制的草藥放在上官鶴一的面前。
看着面上依舊毫無表情的泊簡,上官鶴一眸光閃了閃。
但他沒說什麼,在確定這是預防傷寒的草藥后,接過石碗之時,他的指尖觸碰到泊簡的手指,猶如蜻蜓點水一般,上官鶴一斂起眉目,仰脖一飲而盡。
“多謝。”
看着泊簡冷淡的眉目,他心裏不由嘆息,泊姑娘果然是個面冷心軟的好人。
若他是那種見色起意之人,恐怕佔盡了姑娘的便宜。
泊簡將洞內的血腥氣息掩蓋了一遍,又在洞口放置了一些小東西后,才回到洞內。
半夜時分,上官鶴一發起了高燒。
看着面色慘白冒着虛汗的上官鶴一,泊簡將自己的乾淨烘乾的外衣披在他的身上。
很熱。
上官鶴一知道,自己小時因為一次落水而落下了病根。
他的記憶回到了還在父母身邊的那些時刻,又來到了考上士途,意氣風發之時。
他一個寒門子弟過了殿試,他依稀記得那個年輕的天子坐在金殿之上,呵退了身邊的人,以隱晦的話詢問自己願不願意當那第一人。
這是他的機會,卻也伴隨着殺身的危機,但他還是同意了。
跌下懸崖的驚慌以及絕望,他絕望的不是身死,而是自己還未做出什麼貢獻為天子,為百姓,便要葬送在這荒無人煙之地。
洞穴中那姑娘的身影將他拉起,在危險情形以及急促的心跳下,他似乎對那姑娘起了不一樣的心思。
但他不能將其與喜歡混為一談。
聖賢者,當克以己身。
在熱氣渾噩之中,他看到那個姑娘清冷漂亮的臉龐。
嘴中灌進來的草藥苦澀的令人生畏。
他聽到那姑娘沙啞的聲音冷淡的道:“再不喝下去,我就卸了你的下巴灌進去。”
看着總算是喝下藥的上官鶴一,泊簡眉目舒展開來。
她將一旁的火柴添進火堆之中,保持洞內的溫度,摸了摸上官鶴一的額頭。也不枉她冒着雨去找草藥,這燒總算是退了不少。
只是肩膀處的傷又要重新上藥了。
泊簡撕開布料,露出肩膀,那處血肉模糊,她面不改色的將葯抖了上去,隨意的用布帶纏了幾圈后,將衣服拉上。
石府。
“仔細給本王仔細搜!阿簡武藝高強,定不會出什麼意外。”
石韞玉看着手中的匕首,那是在懸崖半腰被人搜尋到的。
這是他送給阿簡的。
阿簡習慣使劍,但只有一個兵器,他難免有些不放心,就又賜了一把匕首給她。
感受到體內未躁動是母蠱,石韞玉微微放下了心。
二號被命令去帶隊搜尋山崖。
被正面來尋他的一號攔住。
亭廊之下,只有他們兩個人。
“你是故意的。”
一號眉目沉穩,眸光卻是猶如射出的冷箭,鋒利中透着薄怒,他只會在關乎姑姑的事上才會動怒。
二號挑起眉,貓瞳無辜的瞪圓。
“我做了什麼?”
“沒有證據的事,哥哥可不能隨意誣陷我啊。”
二號擦肩而過,輕笑道:“姑姑現在生死不明,我們該去找人,而不是在這裏懷疑自己人。”
一股大力將二號推到亭柱,喉嚨被一隻大手死死的挾住,感受着脖子上逐漸收緊的手,二號毫不在意的笑出了聲。仟韆仦哾
亭外的狂風愈發的猛烈,打進亭內的雨滴淋濕了兩人。
“那個侍衛,是你的人?”
一號聲音發狠,冷冷的注視着他。
“是與不是,反正都是死人了,哥哥何必這麼計較。”
二號因為缺氧而咳嗽出聲,圓溜溜的貓瞳半彎。
他的聲音拖長,帶着詭異的病態。
“姑姑在崖下,再過明夜,她就會成為廢人了——”
二號清越的聲音變得沙啞,引誘出一號心底最深的慾望。
“謫仙跌入塵埃,哥哥。”
“我就不信你沒有幻想過,染上情絲的仙人——!”
轟隆的雷鳴聲炸響,閃電劃破天際,映出了那雙變得詭譎的貓瞳。
折斷她的手腳,讓她只屬於我們吧,我親愛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