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0 借酒論戰
夕陽如金,大同總兵府正堂前的廣場上百餘錦衣衛緹騎已然排成兩個整齊的方陣,那鮮衣怒馬,旌旗招展,好不威風。
方陣中間,正是趙雲龍熟悉的那輛馬車,陸家的馬車。
不過,這會兒趕車的人已然不是楊洪了,坐車而來的也不是小仙女陸非煙。
趙雲龍帶着咸寧侯仇鸞疾步而來之時,陸柏和一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已然下了馬車。
這年輕人是?
趙雲龍遠遠看了好幾眼,直至走到近前才記起來。
這是陸炳的弟弟陸煒!
陸炳在歷史上那是相當的出名,他這個親弟弟卻如同一個小透明一般,根本沒一點名氣。
這是怎麼回事呢?
其實,很簡單,因為陸炳自幼練武,而且資質出眾,足以接下錦衣衛的攤子,陸家人便讓陸煒習文去了。
陸煒大抵讀書不怎麼樣,沒學出什麼名堂來,再加上陸家也不需要他去拼搏。
所以,他便成了陸家的寶貝么兒,被養在家裏,沒怎麼出來混官場。
嘉靖可能是因為跟這小傢伙年紀相差太大,小時候沒一起玩過,所以不是很關心。
正因為如此,這陸家的么兒,陸炳的親弟弟在歷史上就如同一個毫無存在感的小透明一般,好像什麼事都與他無關。
當然,這小傢伙在陸家還是相當受寵的,陸柏都把他當親兒子看待。
趙雲龍腦子裏轉了轉,便連忙疾步走上前去拱手躬身道:“小陸叔好,這是煒煒吧,都長這麼大了啊,我差點沒認出來。”
陸柏微微笑道:“煒煒一直在家念書,很少外出,認識他的還真沒幾個。
煒煒,這就是朱大伯的外甥雲龍,小時候你還跟他一起玩過呢,記得嗎?”
陸煒連忙拱手躬身道:“雲龍哥好。”
趙雲龍連連點頭道:“好好好,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如此客氣。”
這招呼打完了,陸柏便忍不住抬頭往後望去。
當然,他並不是看咸寧侯仇鸞,他是在望自己的寶貝女兒。
他正要開口問呢,小仙女已然疾步走過來,脆生生的道:“爹,煒煒,你們怎麼來了?
我剛還以為聽錯了呢。”
陸柏微微笑道:“不是你和雲龍火急火燎的讓我們趕緊過來的嗎?”
陸煒則是老老實實的拱手躬身道:“非非姐好。”
小仙女微微點頭道:“煒煒乖,等下姐姐就讓人給你去訂桌好吃的酒席來。
對了爹,我和雲龍哥說的不是讓你和煒煒趕緊過來吧?”
陸柏還是微微笑道:“煒煒不怎麼喜歡官場,對田產店鋪什麼的他倒是有點興趣,所以,爹帶他來看看。”
呃,我也是個大活人好不?
咸寧侯仇鸞見這一家子聊個沒完,壓根就不搭理他,着實有點熬不住了。
他好歹是個侯爵,不是空氣啊!
沒辦法了,他只能稍微往前傾了傾,頂了一下趙雲龍的肩膀。
我讓你給我耍花槍,晾得爽吧?
趙雲龍就故意讓這傢伙涼快涼快,清醒清醒。
這會兒人家都急得頂他了,他這才如夢初醒般的把這傢伙拉出來介紹道:“小陸叔,這位就是大同總兵官,咸寧侯仇鸞。”
陸柏聞言,連忙拱手道:“哎呀,原來是侯爺,失敬失敬。”
哎呦,老陸,你總算看見我了。
咸寧侯連忙拱手回禮道:“陸大人客氣了,晚輩還得靠陸大人多多提攜呢。”
我又不認識你,我提攜你幹嘛?
陸柏還是客客氣氣的拱手道:“侯爺說笑了。”
我沒跟你開玩笑好不?
老站這拱來拱去的就沒意思了。
趙雲龍乾脆抬手道:“小陸叔,正好快到飯點了,要不,我們先進去坐坐,讓非非趕緊安排人去定酒席?”
陸柏自然是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好好好,走,我們先去坐坐。”
趙雲龍又對咸寧侯仇鸞道:“伯翔兄,要不一起去吃個便飯?”
以前我跟你客氣是害怕打攪你們小兩口的雅興,這次陸家人來了,我可不客氣了。
這麼好的機會,那必須套套近乎,混個臉熟。
咸寧侯仇鸞是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好,那就叨擾了。”
趙雲龍微笑着點了點頭,又對一旁的張猛道:“猛子,給錦衣衛的兄弟也都訂上酒席。
他們想吃什麼就點什麼,不用心疼錢。”
那是,咱現在有錢了。
張猛連連點頭道:“好嘞,表少爺。”
這一通招呼,着實費事。
沒辦法,這年頭就講究這些。
他們還都算是武將,不是什麼文官,要是文官,那恐怕得拱來拱去拱半天才會抬腳。
咸寧侯仇鸞以為趙雲龍邀他赴宴只是客氣一下,不曾想,壓根不是這麼回事。
宴席才開始,趙雲龍剛敬完三杯酒便又舉杯道:“伯翔兄,小弟有一事想請你幫忙。”
這話說的,陸家人面前你這麼說就顯得生分了不是。
我是來跟陸家人套近乎的,你別搞這麼生分啊!
咸寧侯連忙舉杯道:“公明賢弟,你我什麼關係,有什麼事你說就對了,老哥能辦到的絕對給你辦得妥妥的。”
趙雲龍舉杯與他幹了,這才微微笑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這次繳來的田產地契我想全收了。
你也知道,陸家是有鹽引的,但他們的地並不在大同、太原,乃至山西,而在北直隸大名府。
這來迴轉運糧食實在是太麻煩了,如果這邊有足夠的地,他們就能把這來回的運輸費用給省了。”
“噗”
咸寧侯差點沒把剛喝進去的酒噴出來。
你他嗎這還不是什麼大事!
你知道這邊的良田多少錢一畝不?
那田產地契最少也有三萬畝吧?
五六十萬兩啊,你就想一口吞了!
能不能別這麼狠?
說好的對半分,你一口就把我二三十萬兩的田產吞了!
你這是借陸家的關係來訛我是吧?
行,既然你說是給陸家的,我認了。
二三十萬兩買個關係,夠誠意了吧?
咸寧侯愣了一愣,隨即咬牙點頭道:“好,既然陸家用的上,當兄弟的沒話說,都給你。”
趙雲龍聞言,再次舉杯道:“好,伯翔兄,痛快,多少錢一畝,你說,銀子吃完酒我命人給你送去。”
啊?
原來這傢伙是掏錢買!
這個着實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好吧,他本就是個小人。
剛他明明以為人家是明搶了,心裏還不高興來着。
這一下他卻是裝慷慨道:“公明賢弟,你我兄弟談錢就傷感情了。”
你想送?
不好意思,沒門!
現在我不差錢,我更不想領你這份情。
趙雲龍是毫不猶豫道:“親兄弟都要明算賬,伯翔兄,你開個價。”
行,你嫌錢多是吧,我不嫌錢多。
咸寧侯仇鸞假假意思扭捏道:“唉,公明賢弟,既然你這麼說,那行,按最低價來,一畝十兩銀子,你看如何?”
這個倒是得大便宜了,因為這會兒最好的良田時價是二十五兩,一般的良田都是十五兩到二十兩,只有最差的旱地才是十兩一畝。
行吧,反正繳來的,算是無本買賣,多少錢一畝都沒多大關係。
只不過,你這一客氣,我這銀子又花不完了。
唉,真是麻煩。
趙雲龍大致估算了一下,又舉杯道:“好,伯翔兄痛快,小弟也說句痛快話。
剩下的房舍店鋪我也全收了,總計二十萬兩,等下我命人給你送過去。”
二十萬兩,已經很不錯了。
對了,我得在陸家人面前裝回好人。
咸寧侯一口把酒幹了之後,立馬假裝擔憂道:“公明賢弟,你可能覺得這價錢很便宜。
其實,這裏面是有問題的,別說老哥我沒提醒你們啊。
你也知道,韃靼年年寇邊,而且專挑收糧食的時候寇邊。
所以,大同鎮這田產,很有可能血本無歸啊!”
陸柏聞言,臉色不由微微一變。
這不浪費銀子嗎?
而且浪費的不是一點點,而是幾十萬兩!
趙雲龍聞言,卻是眉頭一皺。
你他嗎有的是辦法,你就不想是吧?
行,我讓你好好想想。
他皺眉沉思了一陣,隨即便借酒裝瘋道:“伯翔兄,你這麼說小弟我就有點不愛聽了。
韃靼很厲害嗎?
同樣的邊軍,正德朝的時候可是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
這會兒韃靼之所以年年寇邊,如入無人之境,那還不是武定侯乾的好事?
他要不是這麼圈養彌勒教撈錢,宣府鎮、大同鎮、太原鎮能讓韃靼如入無人之境嗎?
他嗎的,真當堂堂大明干不過他們啊!
你去告訴濟農親王,讓他來試試。
我趙雲龍在這等他!
這次正好皇上恩寵,給了點調兵的權力。
不說別的,我從榆林鎮、薊州鎮,乃至遼東鎮調幾萬騎兵過來還是沒問題的。
他們還真以為自己不得了了,沒有彌勒教給他們做內應,他們就是個屁!
你讓濟農親王率幾萬騎兵來大同鎮試試,看我不把他翔給打出來!”
呃,這傢伙肯定知道我跟韃靼有聯繫!
咸寧侯聞言,都愣那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胡元玉卻突然好奇道:“雲龍哥,什麼是翔啊,伯翔哥的翔嗎?”
呃,你個小屁孩怎麼這麼噁心?
不過,正好,點名警告一下。
趙雲龍假裝尷尬道:“伯翔兄,我說的不是你啊。”
你肯定知道!
咸寧侯只能尬笑道:“沒關係,沒關係,你我兄弟,開個玩笑沒什麼。”
趙雲龍忽而又嚴肅道:“伯翔兄,我可沒開玩笑,他濟農親王要真敢來,我真把他翔打出來。
彌勒教不好剿,那是因為人家忽悠的都是大明的百姓和邊軍屯衛,我們不能一把全宰了。
韃靼騎兵我們可沒這個顧忌,他來多少,我宰多少!”
好吧,你牛,我去跟人家說,別惹你,別惹陸家。
說實話,惹毛了這幫傢伙的確不得了。
嘉靖肯定聽這幫傢伙的,到時候大明邊軍真拼起命來,估計跟正德朝沒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