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4 實力
皇城東邊，城牆夾道和十王府街之間，保大坊，外東廠衙門。
這地方是真的大。
內東廠衙門還只是一個大院子，這裏卻是整整一條街！
保大坊弓弦衚衕以南大半邊，除了一個延禧寺其他全是外東廠衙門的地盤！
這地盤有多大呢？
如果論面積算，怕不有上千畝！
趙雲龍站在東廠街上，看着四周如同兵營般密密麻麻的房舍和碩大的教場，着實震驚了半晌。
這劉瑾和江彬是真會佔地方啊！
可惜，這會兒外東廠衙門已然人去樓空，幾近荒廢。
而且整個東廠街上除了他們這一行人，其他地方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這裏可是正德朝有名的魔窟，恐怖程度甚至超過了當時的詔獄，老百姓那是躲都躲不及，誰又敢來這裏。
唉，要小心啊！
這會兒不但郭勛和嚴嵩一夥盯着這裏，估計夏言一夥也在盯着這裏。
因為正德朝被弄死在這裏的文臣武將太多了。
那時候是廠衛壓倒一切，東廠就是天老爺！
誰敢不服，直接安個罪名，抓過來弄死，管殺不管埋！
這會兒滿朝文武估計都心有餘悸，誰都不希望東廠重新崛起。
這種情況下，如果不小心小心再小心，但凡被人抓住一點把柄，那皇宮估計都會被彈劾的奏摺淹沒！
趙雲龍暗自嘆息了一陣，這才揮動韁繩帶着一行人緩緩向中間的外東廠衙門踱去。
這會兒外東廠衙門好像也就剩下幾個看門的了，裏面貌似也空空如也，一個人影都沒有。
他也不知道黃錦是不是如同內東廠衙門那樣，掩飾了一番，讓外東廠衙門的人也以其他職司為掩護，暗中為其辦事。
黃錦手底下肯定有一幫親信，這個不用想。
只是人家聰明，不讓手下親信在內東廠衙門和外東廠衙門坐值，以免成為滿朝文武攻擊的目標。
問題，他卻沒法這麼搞。
因為黃錦已經受寵多年，掌控的資源很多，隨便在內宮二十四監又或者宮外找個衙門都能塞進去幾十號人甚至幾百號人。
他卻不行，他等於是剛掌實權的官場新丁，什麼資源都沒有，根本沒地方塞人。
怎麼辦呢？
如果他不把上千號人召集過來那就沒法辦事，如果他把上千號人召集過來又會成為滿朝文武的靶子。
唉，腦殼疼。
他正暗自嘆息呢，看門的小旗或者說番役小隊長已然疾步走上前來，拱手躬身道：“參見大人，大人可有什麼吩咐？”
吩咐？
你們穿的什麼玩意兒？
圓帽，皂靴，褐衫！
你們穿這身番子服不是遭人記恨嗎？
趙雲龍不由沒好氣的道：“你們的飛魚服扔了沒？”
那小隊長連忙拱手道：“沒有。”
沒有扔就好。
趙雲龍立馬吩咐道：“你們都回去，換上飛魚服，然後看住兩邊的街口，不要讓任何閑雜人等進來。”
呃，這位千戶大人還真奇葩，新官上任第一把火竟然是讓人回去換衣服！
好吧，你老大，你說什麼都是對的。
那小隊長連忙拱手躬身道了聲“遵命”，隨即便招呼手下跑回去換衣服去了。
趙雲龍則是帶着一行人踱進外東廠衙門裏的小廣場，這才翻身下馬，來到馬車邊，接住剛蹦下來的陸非煙。
陸非煙忍不住興奮道：“雲龍哥，這裏地方好大啊，以後這裏都歸你管了吧？”
唉，這可不是個好地方。
趙雲龍忍不住暗自嘆息一聲，又裝作開心的笑了笑，隨即便招呼眾人往中間的廳堂走去。
這外東廠衙門的正堂和內東廠衙門的正堂差不多，不但地方大，還都擺了很多座椅，他們這一行人全坐下來都夠了。
當然，有些人是沒資格坐的。
趙雲龍也只是招呼陸非煙、胡大順、胡元玉和王賁在左右兩邊坐了下來，隨即便坐主位上皺眉沉思起來。
接下來就是召集人手了。
如果按以往的規矩，他只需派人通知下去，錦衣衛十七個千戶所自然會挑出一堆身強體壯的精幹前來聽候調用。
東廠可是負責監管錦衣衛的，能在東廠當值那簡直比在南鎮撫司甚至北鎮撫司當值都要好。
問題，現在卻不一樣了，東廠名聲臭大街不說，嘉靖朝還是整個大明兩百多年間唯一錦衣衛反過來力壓東廠的時期。
也就是說，這會兒在東廠當值還不如在錦衣衛當值呢。
他如果就這麼派人通知下去，也不知道錦衣衛十七個衛所會給他送來一堆什麼樣的歪瓜裂棗。
更重要的，這等於是他手底下的第一股實力，是他起家的本錢，其他方面暫且不說，這幫人必須對他忠心耿耿才行。
他上哪裏去找這麼多忠心耿耿的錦衣衛精幹呢？
如果他舅舅還在錦衣衛指揮使任上，那自然好說，每一任錦衣衛指揮使幾乎都有幾個千戶所投靠，當初他舅舅掌控的千戶所也有四五個。
問題，現在一個都沒了。
他最多也就能讓張猛和王賁找來百餘故舊之後，上千忠心耿耿的親隨，他真找不來！
怎麼辦呢？
他正坐主位上皺眉沉思呢，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很快，張猛便帶着王勇疾步而入。
王勇是激動的滿臉通紅道：“雲龍哥，沒想到能在你手下當值，真是太好了！”
好吧，這小子對他肯定是忠心耿耿。
因為他跟王忠本來就如同兄弟一般，而且這一次他還救了這小子的命，幫王忠和潘氏報了仇。
趙雲龍微微點了點頭，隨即抬手道：“小勇，猛子，你們都坐下。”
兩邊的座位足有十多個，這會兒也就陸非煙帶着胡大順和胡元玉坐在右側前三個座位上，左側前兩個座位都空着呢，王賁很是自覺的坐到了左邊第三個位置。
很明顯，前面兩個位置就是給王勇和張猛留的。
趙雲龍待兩人坐下，又上下打量了王勇一番，這才鄭重道：“小勇，你爹手底下還有幾個千戶所？”
王佐是上任錦衣衛指揮使，親信應該還沒完全被替換，應該還能掌控幾個千戶所。
果然，王勇是毫不猶豫道：“現在還有三個千戶所跟着我爹，原本我爹是準備讓我小舅掌控一個，讓我哥掌控一個，最後一個他先管着，再交給我。
可惜，現在，我哥都走了。”
說著說著，他臉上不由露出一絲悲傷之色。
三個千戶所，人手倒是足夠了。
趙雲龍又滿臉鄭重道：“我想去這三個千戶所招八九百青壯，你爹能不能發個話，讓這些青壯都聽我的，從此以後救跟着我，當我的親隨。”
王勇是毫不猶豫的點頭道：“雲龍哥，你是我家的大恩人。
我爹都說了，不管什麼事，只要我們能幫上忙的，一定要幫。
八九百青壯肯定沒問題，哪怕把三個千戶所所有青壯全招來聽候你的差遣都沒問題。”
行吧，暫時只能藉助王佐的影響力了。
至於招來的青壯會不會對他忠心耿耿，這個可以慢慢錘鍊篩選。
趙雲龍又細細想了想，隨即吩咐道：“猛子，賁子，你們立馬去召集那些故舊家的青壯，小勇，你也馬上去三個千戶所召集九百青壯過來。
記住，身手好不好不是關鍵，只要身強體壯就行，關鍵是要聽話。
還有，速度快點，午時之前，全部趕到旁邊的大校場集合。”
三人聞言，連忙領命而去。
趙雲龍則又呆坐在那裏皺眉沉思起來。
陸非煙也知道這個時候正是心上人起步的關鍵時期，很多事情都要考慮周全，這會兒根本沒心思管她。
所以，她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裏，默默的陪着。
胡大順和胡元玉父子那也是老老實實，坐那裏動都不敢動。
趙雲龍考慮了半天，心裏總算有了點章程，午時方至，他便帶着三人向旁邊的大校場走去。
這會兒教場上已經聚集了上千青壯，王勇、張猛和王賁正在那裏指揮着大家排出一個整齊的方陣呢。
趙雲龍剛往方陣前一站，三人便帶頭拱手道：“參見大人。”
這聲勢還不錯，小夥子一個個也挺精神。
趙雲龍微微點了點頭，隨即朗聲道：“大家應該都知道，這年頭靠實力說話。
如果沒有實力，那就屁都不是，人家想怎麼欺負你就怎麼欺負你！
現在，我們等於是一個整體，一股新生的實力。
我希望，我們這一股實力能不斷壯大，最終獲得說話的權力。
你們懂嗎？”
這年頭誰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大多數人沒法擁有足以說話的實力而已。
上千人皆是齊聲回道：“懂。”
很好。
趙雲龍又微微點了點頭，隨即繼續朗聲道：“那麼，怎麼不斷壯大我們的實力呢？
我自然會想盡辦法帶領大家建立功勛，藉此往上爬。
你們要做的就是服從命令，勤學苦練，不斷提升自己的實力。
我們內部也是實力說話，現在還有七個大檔頭的職位空缺，誰實力強我就提拔誰上！”
眾人聞言，無不滿臉興奮之色。
東廠的大擋頭可是比普通的百戶還牛！
趙雲龍卻是突然間話鋒一轉，警告道：“你們要記住一點。
實力是很重要，忠誠更重要。
如果誰有點實力就翹尾巴，不聽我的話，那就滾蛋，實力再強，我都不要！
記住了嗎？”
眾人連忙齊聲回道：“記住了。”
趙雲龍又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吩咐道：“現在，我下第一個命令。
你們先分成三個大隊，分別跟着王勇、張猛和王賁去盯着嚴嵩、郭勛和陳寅，暗中把他們查個底朝天！
探查情報，相信你們都會。
這一次，誰探查的情報多，誰探查的情報最有價值，我就給誰升職。
三個大擋頭的名額，一個大隊一個。
至於怎麼分隊，就根據你們現在住的地方來分，誰家離這三個傢伙近就分入哪一隊。
記住，這次探查的重點是彌勒教、墨妖羅龍文，還有陳寅控制的千戶所。
他們很有可能對我和我的家人不利，你們一定要盯緊了，但凡他們有一點動手的跡象，立馬回報。
明白了嗎？”
眾人連忙齊聲回應道：“明白了。”
趙雲龍又把王勇、張猛和王賁招過來，細細交待了一番，這才帶着陸非煙和胡大順父子往衙門裏走去。
現在他有實力了，自然好好利用。
彌勒教的事是要處理，但是，他得先保證自己和家人的安全才行。
而且，這麼多人一起探查，肯定會探查到彌勒教的相關情報，到時候他興許能找到合適的切入點也不一定。
如果他什麼都不了解，就這麼閉着眼睛往上沖，那肯定竹籃打水一場空。
彌勒教可是被清繳了一百五十多年了，但一直未曾剿滅，人家對朝廷的手段肯定瞭若指掌，他可不能莽莽撞撞衝上去跟人家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