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影子

第6章 影子

小館向來是隸屬於寂靜女神的領土,加德納不會刻意打破這不成文的約定,但格雷森可並不介意對這安寧的氛圍來一次徹底的毀滅性打擊。

他的每一次拜訪都會將沃辛頓家特有的熱情作為禮物奉上。

打開門燈,面前依舊是熟悉的走廊,盡頭處依舊是熟悉的樓梯。

按照以往的習慣,加德納會先去廚房準備一份沒有茄子的晚餐,在餐廳解決它后回到書房消耗完一天內最後的時光。

但今日,顯然不適合這般悠閑。

兩人直奔書房,無論那偷花的竊賊是否還留在屋內,加德納此刻只想看到書房的廢紙桶。

沒有如願見到寄信小賊的格雷森自是沒理由像個傻子一樣杵在原地,便緊跟加德納走進了書房。

整整鋪滿三面牆壁的書架,老舊的書桌,鋪有海綿的座椅。除掉窗邊加德納用來享用早餐的小圓桌外屋內再找不到其他顯眼的擺設。

繞過書桌,加德納那工作了幾年的廢紙桶依舊忠誠的留在原地,潔凈到幾乎反光的桶底如同士兵槍口下那鋥亮的尖刀。

“看來那惡劣的小偷不止一次騙過了你,加德納。”

加德納直接搬起了廢紙桶,他似乎仍能從中嗅到那令人皺眉的鮮血味道。

下意識的、加德納伸手掏向口袋裏的那封信件,這次他卻掏了個空。

等他翻遍了身上所有能偷藏東西的地點,卻發現信正安靜的躺在桶底。

格雷森似乎沒注意到這個細節,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溜進房中的竊賊身上。

“很中肯的評價,也許就在明天,這不知姓名的巫師會真的寄來的第二封信也說不定。”

“玩笑你可以留在酒會上說,你準備怎麼辦?確定有人溜進來了?”跳動着打了兩個擺拳,他那壯的像頭熊似的身軀本就是一種威懾。

“門口的鬱金香被人用指甲掐斷了,那傢伙說不定對鈔票會更感興趣。”

看着左手的空桶和右手中的信件,加德納心頭的那股懸空感卻奇異的消失了。

就像是銀行劫匪在一眾人質於選出了他們要帶走的那位一樣,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至少他們都完成了這個階段的任務,不是嗎?

燈罩內的光亮不再照耀被加德納放在桌上的信件,月光接替了它的職責。

兩人從書房出來,左手邊就是通往二樓的階梯。將手杖作為防身的武器交給守在樓梯口格雷森后,加德納便獨自擰開了會客室的門把手。

看來需要打掃房間了,明明卡爾·塞斯來的時候還不見這些灰塵。

捻去指尖的污漬,屋內不該出現的食物氣味惹得加德納皺起了眉頭。

兩碟只剩下油點的餐盤突兀的擺在沙發旁的長桌上,配合那胡亂丟棄的刀叉簡直是一出人間慘劇。

屋內沒有什麼可供人藏身的地方,圓潤天使的名片也安靜的留在它應在的地方。

拋開讓人頭痛的餐具和濃烈的調味品味之外,屋內似乎並沒有什麼改變。

砰!

火藥的味道瞬間蓋過了胡椒的辛辣,轉瞬間便充斥了整間房屋。如果加德納晚那麼一分滾向地板的話,那本應該穿透額間的彈頭此刻便不會停留在門板上了。

“真可惜,差一點就殺掉你了。”

襲擊者槍管中的彈藥盡數埋進了加德納躲藏進的沙發中,在扔掉槍械的同時,還不忘發表着感嘆的言論。

這是加德納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加德納·多諾萬自己的聲音。

偏偏挑在這個時候。

“你為什麼不能像個聽話的學生一樣,乖乖消失呢。”

從地面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塵土。

月光下,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相視而望。

“那是因為你這該死的東西還活着啊!”襲擊者從衣袖中滑出匕首,徑直衝向了加德納。

下一刻,他手中的利刃便落入了加德納手中,然後刺進了自己的後頸。

一切不過轉眼之間。

這是第幾次了?幾百?或是幾千?

屋內被定格在空中的灰塵重新開始肆意作舞,加德納輕吸了口氣。

此刻他那安裝着假肢的右膝還維持着擠壓襲擊者後背的姿勢,而身下那具被貫穿咽喉的屍體已經開始和加德納手中的匕首一起,緩緩化作塵埃。

從七歲的一次宴會開始算起,加德納·多諾萬已經殺死了自己成百上千次。

最開始那個小小的影子還只會胡亂的揮動胳膊,甚至張嘴咬人,但後來漸漸的,刀刃,餐具,玻璃,槍械,那些被自己學習過的東西都可能會成為“影子”手中用來殺死自己的武器。

頻繁的時候一天內會出現多次,有時候又會消失長達幾個月。

所幸從那時至今,加德納不曾去體驗過自己被殺死後的結果,而且不算順利的活到了現在。

那些無能的醫生只會向父親和母親重複自己身患了某種精神上的疾病,-開一些奇怪且昂貴的藥物,如此往複。

加德納的童年沒有暴力,沒有虐待,他唯一的驚嚇來源也不過是蘇的惡作劇而已。

更何況當時蘇菲小姐還未出生。

這些經歷並不足以留下心理創傷,幾年過後,加德納自己便發現了最好的治療方法。

只需要和最開始一樣,殺死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然後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畢竟一切都會恢復原樣。

這樣做的效果很明顯,等到了九歲那年,就連那些庸醫都聲稱自己的治療取得了成效。

直到今日,母親的來信中還不時督促自己不要忘記服用藥物,但早在十多年前,加德納就將那些東西拋的遠遠的了。

要做的只是像過去那樣,殺死自己的影子,然後繼續生活。

“嘿,加德納,沒發現什麼吧?!”即使壓着嗓子,格雷森沉悶的嗓音也依舊具有極高的辨識度。

“沒有。”

草草回應了格雷森的提問,離開會客廳的加德納接着又走進了餐廳。

關上門后,加德納便坐在了最近的椅子上。

情況發生了改變。

匕首消失了但地板上的刀痕還在!沙發中看不到彈頭但幾處漆黑的空洞確實還在!

這代表什麼?自己的精神從未發生問題?還是病情發生了惡化?加德納認為自己需要另外的人去驗證這些新增的痕迹,但格雷森並不合適,這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思考過後,加德納決定暫時放下這件事,他現在還需要先解決小館此刻面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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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契:負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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