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意
時鐘好似世上最勤勞的工人，一步一步，一圈一圈。當那如同從遠古傳來的厚重響聲再次傳入人們耳中之時，一切夢中的美好、噩耗都將在此刻被驅逐出境。
同靜謐女神的慵懶號角對抗了許久，加德納起身整理一番自己的雜亂的黑髮，以免它招來候鳥在此地築巢。
與時鐘同樣勤勞的郵差已經把今日的報紙投進了信箱，和箱中其他信件一併拿起后，加德納不多時便坐回了一樓那扇能看到鬱金香的窗邊，陽光恰到好處的撒進了屋內，圓桌上是自己方才順手準備好的早餐。
真懷念加德納小館以前有人處理這一切的日子啊。
輕戳了一口咖啡，將鏡片在右眼處固定好，坐在桌前的主人掀開了今天的報紙。
研發院再次取得重大進展，新型蒸汽列車將於下月中旬準備在法蘭布開始試行……恭喜他們奪得了今天的頭版，咬了一口麵包，加德納乾脆的翻過了這一大板塊。
漢克街區昨晚發生一起搶劫事件，犯人疑似附近的流浪漢，警方目前正在全力追查當中，請廣大市民積極配合……
清薄鏡片下的棕色瞳孔，一條條的掃閱着各類新聞，可惜的是今天並沒有什麼與他相關的事情。
事實上，不只是今天。
夾雜在報紙角落裏的招聘欄目上並沒有哪家需要家庭教師的信息，也許自己可以考慮下其他工作，比如卡瑟爾一天多過一天的工廠招聘。
還記得幾年前，多尼格爾高等教育學院舉辦過一場不大不小的聚會，加德納也曾受邀參加。
主辦人的姓名是傑克·塔克，為了慶祝自己得到了正式的任用合同，他拿出了自己一個月的薪水召開了這場晚宴。
同時這個消息也意味着加德納可以在派對結束后整理自己的行李，開始尋找下一份工作或是選擇返回卡瑟爾。
事情結果很是明了，加德納回到了卡瑟爾。
當然，那並不是加德納參試的第一份有酬工作，卻是最後一次。頻繁的更替工作，僅僅憑着一份家庭教師的微薄工資可難以負擔多尼格爾的房屋租金，更何況…
咚、咚、咚
意料外的敲門聲打斷了加德納的回憶，今天自己應該沒有什麼客人，不過只要對方不是什麼街頭酒鬼或治安法官之流便好。
訪客看起來有三十多歲，一米六齣頭的身高，一位身材腫的像是熱氣球般的男人，即使他的穿着看起來很是得體，卻難以阻止汗水與油脂劃過他那如同慘劇的面孔。
加德納可以發誓，自己從未見過這樣一眼就可以引起別人同情的臉。
男人向加德納出示了自己的名片，有些難以相信，在卡瑟爾竟然會有人使用名片來跟自己做介紹。
卡爾·賽斯，一名足夠讓人印象深刻的房屋中介商人。
油墨的氣味還停留在紙片上，宣告着自己誕生的時間，同時也提醒了加德納最好不要把自己的拇指按到上面。
“多諾萬先生，我給您帶來了一筆極好的生意。”
卡爾的消息讓他在加德納心中的地位瞬間上升為了一名乘坐着熱氣球而來的天使，加德納很快便帶他來到了會客廳。
不得不提的是，脫下外套的卡爾將自己的圓潤的肚腩毫無保留的展現了出來，相比起熱氣球也許用用西西弗斯高舉頭頂的石球來表述要更加的貼切。
這位從未打過交道的房屋中介以自己對咖啡過敏為由阻止了加德納的忙碌，
但加德納仍為塞斯先生準備了新鮮的茶葉。
對咖啡過敏，聽起來很符合天使的形象不是嗎？
“希望您帶來的是一筆沒那麼糟糕的生意，畢竟以月為單位沒有租客的房產總會讓人產生這是鬼宅的錯覺。”
“當然，多諾萬先生，當然是一筆不那麼糟糕，甚至是極好的生意！一位獨居未婚的男性醫生，多麼完美的租客，對吧先生？”
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竭力張開雙臂彷佛要把那位醫生形容成上帝的卡爾，加德納只是默默祈禱對方不是真的上帝，畢竟上帝可從來不會付錢。
醫生與上帝，若是要談起這一點，只是臭罵一頓而沒有收取流浪兒診費的老傑夫倒是可以被看作上帝的化身了。
“我了解您對租客的要求，艾薩克·赫伯特先生，就是剛才我提到的那位慷慨的醫生。他既不酗酒也不沾染毒品，更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仇家。”
“要說有什麼微不足道的地方，那就是赫伯特先生對他要租賃的房屋有一些小小的要求，當然，和他的慷慨比起來這都不算什麼。”
確實，按照卡爾的說辭對方給出的租金比起瘟疫蔓延時還要高上一檔，幾乎要比得上彼得斯一家和魯道夫夫婦加起來的租金總額。
一串誘人的數字，或者一道麻煩的陷阱。
“讓我們先來談談赫伯特先生那微不足道的小條件吧，塞斯先生。”
“明智的選擇，多諾萬先生，我就知道您不會讓這樣一筆極好的生意逃脫的。”
卡爾品嘗、或說用他那鯨魚般的大嘴吞了一口加德納提供的茶水，-掏出手帕擦拭乾凈了自己的嘴角。
“赫伯特先生的要求很簡單，他喜歡清靜，也就是說，他不希望在租住期間受到您任何形式的打擾，更直接一點來說，就是需要您不要主動對他講任何話，做任何事。”
“只要他清靜的範圍只限於他所租住的房屋，我沒有意見。”
“接着讓我們來談談的第二件條件吧，赫伯特先生要租賃的不是您旁邊那棟鴿子房，他要租賃的是我們現在所在這棟漂亮小館，當然只是三樓。好了，沒有第三點，這就是全部的條件。”
一位不在乎金錢的古怪醫生，都付得起這樣價格的租金讓加德納不得不考慮一下對方是否是某位來自沒落皇室或如今精英階層的紳士，這似乎是最好的結果。
拋開那些中心大醫院任職的主治醫生，老傑夫這樣的才是當今醫生們的典範。
好吧，也許對方真的屬於前者，來這裏也只是為了一段小小的假期，沒準對方剛從奧蘭那鬼地方出來也說不定。
“似乎我並沒有將這棟房產委託給貴公司對外租賃。”如卡爾所說，加德納租售的是隔壁，即鬱金香四十五號那棟被改成鴿子樓的房屋，而非自己居住的小館。
看着名片上印着的事務所名稱，加德納表示自己從未同其有過交流。
“我自然了解，多諾萬先生。但是我想您如今的情況可能並不會一口拒絕這筆交易。”
在二人經過有一番仔細的交談后，最終加德納沒有拒絕了卡爾這筆所謂極好的生意，並同意和對方在小館進行一次面對面的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