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狼旗
怎麼辦，要離開這裏嗎？
一時間，伯特倫本人也有些不太確定了，現在的情況非常危險。
對於整個家族來說，這時候毫無疑問需要一個班斯法瑟家族的成員站出來穩定軍心，這樣的做法卻反而會讓自己成為整個戰場的核心。
對於他本人來說，最好的做法則是截然相反，就像是里昂說的，此刻自己應該領着那幾名騎兵離開這處混亂之地，他沒有任何的必要去趟這攤渾水。
他最終的目的從來都是離開這裏，而不是留下來維持什麼家族的榮耀，他並不需要這些，更並不想要這些。
“閣下，請您忍着點。”里昂早就管不了那麼多了，他認為伯特倫根本不清楚外面有多混亂，加上受傷才導致對局勢判斷有些遲緩。但現在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將伯特倫背在自己的背上。里昂相當慶幸自己之前沒有脫下伯特倫身上的盔甲，否則光是穿上盔甲都需要不少時間。
一離開帳篷，伯特倫就看見傍晚的餘暉灑在整個營地的每一座帳篷上，與之相對的是混亂的叫喊聲和漫天的塵土。
為了可以順利的攻城，這處營地選在了一處比較乾燥的高地上，既可以從這裏看清楚艾莫斯騎士的綠崖堡，又方便整個營地進行防守。
可現在整個營地四周的箭塔早就消失不見了，耀眼的火光隨着箭支如雨點般落在那些帳篷上，濃煙和塵土遮擋了絕大部分的視線。再加上整個營地亂竄的士兵和馬廄牛棚里跑出來的牲畜，讓整個營地都變得更加混亂。
直到現在，實際上伯特倫就沒有見到幾個對方的人，大部分的士兵要麼就是被爭相逃跑的人群踐踏而死，要麼就是被馬撞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他還看到了一個僕從模樣的人被一隻公牛用牛角頂飛了好幾米。
“閣下，我們先去馬廄，或許能有幾匹馬留下來也說不定。”里昂不假思索的背着伯特倫就往馬廄的方向飛奔而去。
看到他想要去那邊，伯特倫立刻阻止了里昂“不行，我們能想到對方肯定也能想到，那裏肯定至少有一隊人馬在等着大魚。”
之前的兩名守衛有些慌張的對視了兩眼，他們這些留下來的人，可不想就這麼死去，那些莫納斯金幣里昂並沒有拿去，全部都被他們這些斥候騎兵給瓜分了。現在就這麼死去的話，他們不僅一分錢都沒有，說不定連小命都保不住。
看着整個營地亂成了一片，伯特倫卻已經有了決心。
“里昂，帶我去安靜一點的地方，我們得找到幾匹馬，集結人馬，我們得發動反攻。你現在找一匹馬，把我扶上馬，之前你的那炳旗槍還在你身邊吧，把它綁在我的背上。”伯特倫的聲音顯得相當虛弱，那些晶毒確實排除了他的體內，但晶毒的毒素造成的傷害依然實實在在的留在了伯特倫體內。
“可，閣下，您的安危此時才是最重要的！”里昂將自己的面甲掀開，現在的他也顧不上榮譽法典了，法典里可沒有描寫這種情況應該怎麼做，編撰法典的騎士法學家們並沒有對這種情況進行具體的思考。
自己應該是跟隨着君主還是帶着領主離開這片是非之地，他都有些混亂了。
“里昂，你仔細想想吧，綠崖堡就那麼大，敵人的數量不會太多，可是敵人為什麼能將整個營地都給擊潰。你先帶我去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這裏太亂了。”伯特倫在里昂的幫助下，終於找到了一處安全的地帶，營地里的混亂還在持續。
里昂身為侍從，當然也接受過一些軍事訓練，他只是思考了片刻，就得出了結論“我們的哨塔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攻陷，隨後敵人進入了營地內，讓整個營地都混亂不堪，我們的人手也無法集結。”
“咳咳，你說的沒錯，只是還有其他的原因，無論是卡洛斯的消失還是敵人突兀的進入我們的營地，這都是敵人給我們造成的假象。他們的人並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多，即使有，大部分也絕對在針對那些血脈騎士，這是我們的機會，否則隊伍被衝散，我們面臨的形式反而會嚴峻很多。”班斯法瑟的少年將腰背儘可能挺直，他的呼吸依然如同灼燒一般，這讓他很是痛苦，不過他還是在集中自己的精神，從離開營地開始后就在思考自己的處境。
里昂只覺得自己心中的一層迷霧被揭開，自己因為一時的混亂被蒙蔽了心智，可自己的君主在這樣的處境下還能保持冷靜，將迷霧一語點破。
他不禁有些慶幸自己的選擇，不愧是班斯法瑟家的孩子，對於戰爭有着天然的嗅覺。
就在此時，伯特倫見到了一個英俊的面龐，在他的身後還跟着幾個年輕人。
“那是路德維希，用你的聲音把他叫過來。”出乎伯特倫的意料，他本以為路德維希這樣的懦弱貴族會在這種情況下逃離這裏，沒想到現在卻看到了他。
里昂高聲呼喊着路德維希的名字，他有時候會不屑於路德維希的行為，不過現在這種情況下，他自然把任何的其他想法都拋之腦後了。
“閣下，我來找你們了。”他看起來有些灰頭土臉的，身後還跟着幾名之前跟隨着里昂戰鬥的騎兵們“我看到整個營地開始混亂起來，當時我們在修整，我看到情況變得不對勁，立刻集合了所有人來找您了。”
這傢伙，也不是那麼一事無成的嘛。
“路德維希，我記得你的家族世代養馬，你們兩個先去找幾匹馬，我們應該發起一次有效的反攻。”伯特倫立刻開始發號施令，與之前的時候不一樣，現在他的命令至少有了一定的效力。
路德維希這一次也並沒有像是之前那般不堪，他和里昂靠近了奔騰的馬群從裏面找來了幾匹可堪一用的戰馬，路德維希的運氣更是十分的好，他不僅發現了自己的馬匹，還將里昂和伯特倫馬匹都給找了回來。
“我以為我的這匹馬已經不行了。”伯特倫看着自己的那匹小黑馬，這匹小馬現在完全就是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他當時不是倒在了地上，眼看着就要咽氣了嗎？”
“這件事，閣下您大概得感謝路德維希了，是他認出您的馬匹還有救，堅持帶了回來。”里昂一邊將伯特倫扶上那匹黑馬，一邊看了眼安撫着其他馬匹的路德維希。
看來，自己也是看走眼了，這種情況總是會時有發生，伯特倫並沒有因為看錯人而心有芥蒂。
意外總是會時有發生，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一面，這相當正常，但他還是要保持自己的心態，不能像卡洛斯那樣保持着自己的傲慢。
那樣的話，連鎮魂海都容不下自己的靈魂，靈魂都只能進入九獄了吧。
幾句話的功夫，眾人都習慣了自己的馬匹，伯特倫被放在了馬上，他挺直自己的腰，身後破敗騎槍上綁着班斯法瑟家的吞月巨狼旗。
自己的營帳是在整個營地的最南方，這裏是整個營帳最為潮濕的部分。
那麼，自己的方向就是北方！
他不需要去策動自己的馬匹，身下的黑馬就像是明白了他的想法一般，只是抓住了韁繩輕輕一轉，就策馬主動地向著北方狂奔而去。
剩下的幾人毫不猶豫的跟着伯特倫的黑馬，這幾名騎兵和潰逃的士兵們形成了鮮明的反差，整個戰場上，只有他們的隊伍在逆流而上。
“九神啊！庇佑我們班斯法瑟家族吧！！！所有人！停下你們的腳步！我，以伯特倫.班斯法瑟的名義命令你們，朝着班斯法瑟的旗幟下集結！！”
最開始是伯特倫本人沙啞而又嘹亮的聲音，隨後一左一右的里昂和路德維希加入了這吶喊聲中，最後幾名騎兵的聲音同樣合了進來。
在這混亂的營地中，他們的聲音一時間蓋過了怨天尤人的咒罵聲，蓋過了凄涼的慘嚎聲，蓋過了士兵們的不顧一切逃跑的腳步聲。
“是班斯法瑟家族的小子，第一騎兵小隊！隨我集結！”
“那是男爵閣下的次子！第十三步兵小隊，跟上我的步伐！”
那些還保存着建制和秩序的小隊看到了這面飄揚的旗幟，在彼此隊長的呼應下立刻選擇跟上了伯特倫的隊伍。
“身為男爵的封臣，我現在應該前去保護男爵的血脈。”
“哈哈哈哈哈哈！終於有一個有種的班斯法瑟了！我還以為男爵的子嗣全是孬種呢！”
幾名保留着戰鬥力的血脈騎士，將馬頭轉向這邊，他們的馬比起普通的馬快上幾分，轉瞬間就跟上了這支小隊。
“現在這裏如此混亂，我得跟上卡洛斯勛爵的隊伍。”
“那是班斯法瑟的狼旗，只要跟着就不會有事了。”
最後，一部分逃兵終於回過了神，他們散亂的跟在伯特倫的隊伍身後。
在這樣的滾雪球效應下，隊伍的規模越來越大。
等來到營地的門口，伯特倫的隊伍已經有了幾百名騎兵，其中還有將近二十來名血脈騎士，將他緊緊地保護在隊伍的中間。
這些騎士並不傻，他們最需要的是一個主心骨，而他們中的所有人都認識伯特倫，一個血脈覺醒失敗的男爵次子。
如果艾莫斯騎士領頭，只需要一次攻擊，立刻就能讓伯特倫頭顱飛起幾米高。
他們必須保護好伯特倫。
可是現在的伯特倫心情卻十分的複雜，當他來到營地的門口，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情。
他的推測全部是正確的，進入營地的敵人並不多，當他的隊伍如旋風般卷過整個營地，那些人就像是被掃把扇飛的老鼠，再也無處可藏。
“總有一些事情超乎我的想像。”整個綠崖堡不知何時，已經化為了一處廢墟，裏面的敵人早就把自己轉移了出來。
之前進去的攻城隊伍中，現在活着的就只有幾人，塔蘭托騎士，馬修神父，卡洛斯勛爵，還有兩位不知名的騎士，所有人都被困在了綠崖堡的廢墟上，圍繞着他們周圍，艾莫斯騎士和他的幾位朋友正在士兵們的幫助下圍攻着倖存者們。
而伯特倫和卡洛斯勛爵之間橫亘着艾莫斯騎士留下來的將近一千人的隊伍。
從一開始，艾莫斯騎士就準備將他們引入陷阱中殺死，自己這邊的混亂只是他為了保持進攻所造成的假象，而真正的目的則是綠崖堡廢墟上的那些人，只要他們死了或者被俘這場戰爭就將暫時落下帷幕。
之後，他或許還有其他手段。來保護自己不會受到傷害。
可現在，他卻給伯特倫出了一個難題，那就是他必須去拯救自己的兄弟，卡洛斯勛爵。
否則，他將會面臨嚴重的審判，在如今血脈至親高於一切的貴族們眼中，他將會成為罪人。
他別無選擇，既然如此，那麼。
“騎士們，隨我衝鋒！！”他抽出一把長劍，自己頂着無數的目光來到營地口，隨後他的劍鋒指向卡洛斯勛爵的方向。
“內冕恩德！戰敵必勝！！衝鋒！！”
奔騰的騎兵們衝過他的身邊，奔騰的馬蹄聲將他的尾音淹沒，從這乾燥的高地上，騎兵們像是離弦之箭一般，一往無前的沖向了那些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