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幻痛
痛......
那好像撕裂靈魂一般的疼痛,他不記得自己是誰,只是覺得一股疼痛,從自己的腦內傳來,幾乎要讓自己的大腦裂成兩半,與之相隨的還有更多的令人厭惡的感覺,就如同一個人置身於深海之中,周遭是強大的水壓,肺部中的空氣一點點的消耗,光明也與自己徹底無緣,這種感覺......
自己好像很熟悉,這種,絕望感。
“你該醒了,伯特倫。”
所有的疼痛在這一句之後,驟然消失不見,他也記住了那個名字,伯特倫。
隨後,是一束光照在自己的臉上。
“這是?河灘?我是誰,伯特倫嗎?”
少年緩緩的睜開自己的眼睛,他的手撐在地上,那是幾片碎石,這些碎石劃破了少年白潔的手,他卻好像沒有感覺到這股疼痛一般,開始環視四周。
這裏是一片河灘,佈滿碎石的河灘,午後的陽光照在他身旁的小溪上,閃爍着溫和的光芒,剛才正是這些光芒照進了側躺着的他的眼中。
他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名字,伯特倫,還有一些記憶,可是他們就像是破碎的琉璃一般,哪怕只是想想,頭就會再次出現強烈的刺痛感。
“我好像不屬於這裏,我是誰?我難道是伯特倫嗎?這裏又......咳咳咳咳。”話還沒有說完,少年便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他不停地咳嗽,習慣性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可是這陣咳嗽依然劇烈,他咳的好像要將肺部都給咳出來一般,就這樣將近咳了三分鐘,這才舒緩下來。
當他再看向手,發現手上全是水,偶爾還伴隨着一些血沫,仔細一看,在這些液體之中,還帶着一些細小的沙子。
“不對勁,一切都不對勁。”
他並沒有因為這陣咳嗽而感到有任何驚慌失措的感覺,這種異常反而讓他的心有些興奮,興奮歸興奮,就好像,重生?
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口,鼻,耳,手臂,接着是自己的衣服,還對着溪流照了一下自己的樣子。
等全部檢查完之後,少年才若有所思的坐下來思考起來。
顏面發腫,全身肌肉都有酸痛跡象,胸痛,還有紅色泡沫樣痰,自己上半身的衣服有着不少被碎石劃破的跡象,手指的掙扎痕迹相當明顯。
或許自己是溺死了?可是,如果是這樣,那麼這裏很多的癥狀都是溺亡者的徵兆,按理來說,自己現在應該基本上陷入了昏迷,或者更嚴重點死亡才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如同正常人一般行走,思考。
如果說是溺水帶來的癥狀,那麼記憶殘缺不全,就顯得相當的正常了,如果自己按照最可怕的後果,自己可能離死亡一步之遙,這種荒謬的想法來判斷。
他輕輕的用手按壓着自己的肌肉,觀察着其他的部位,或許事情也才發生三到六分鐘之間,也有可能更久,但那樣,自己就該是一個死人了。
此外,還在不遠處發現了一把木劍,上面刻着一個名字,伯特倫。
劍身的一面寫着伯特倫的名字,另外一面刻着一些自己從未見過的文字,但是他如熟習了很久一般,念出了那句話。
“以這把木劍為誓,致敬我們的友情。”
難道自己真的是伯特倫嗎?
他在思考了片刻之後,才從這片潮濕的溪邊站了起來,現在的天色還早,只是在這裏思考的話,哪怕自己的推理是正確的,
也無法驗證任何的事實。
他並不知道這些知識來自哪裏,他的記憶現在完全是一片空白,他漫步到一旁,拿起了自己的那把木劍,稍微掂量了一下,這把劍就好像為自己量身打造一般,相當的順手。
伯特倫,姑且就當自己是伯特倫好了。
伯特倫揮舞了兩下這把劍,隨後將它掛在自己的腰上,那裏有一把為這把劍量身打造的皮質“劍鞘”。
剛才只顧着看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卻沒有仔細地觀看周圍的環境。
這裏雖然有小溪穿過,但是在小溪的兩邊,卻還是有着一些小山坡,這片山坡並沒有自己那麼高,但是伯特倫依然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虛弱感,哪怕只是爬了幾步,他就已經開始喘粗氣了,對於自己的這個情況,他也只能猜測是因為自己之前的瀕臨死亡帶給了自己這樣的虛弱感,他彎下自己的腰,一個小山坡,可就是這樣的小山坡,以他現在的體魄差點都沒有爬上去,在終於爬到了山坡頂上之後,伯特倫一屁股坐在了坡頂的草地上。
這裏的視野相當的不錯,他很容易就能看到,在遠方的丘陵上,矗立着一座高聳的城堡,這座城堡沿着丘陵的邊緣修建了一道幕牆,城堡宏偉的主塔如持劍的騎士一般,居高臨下的俯瞰着自己山腳下自己的臣民,而那裏,伯特倫也能能看到一座小鎮,就在山腳下,整個小鎮被一道長長的石質圍牆圍了個嚴嚴實實,因為是山城,伯特倫並沒有看到什麼護城河之類的防禦措施。
從這裏,還能看到在小鎮周圍,有着相當大的一片農田,在那裏還有着不少的農舍,即使現在是午後,依然有着不少的農民在田地里耕作着,在小鎮裏的那些鎮民們中還能看到木匠,石匠正在各自的作坊里趕着工,當然,這裏視力最好的還是那座城堡本身了。
在看到那座城堡的那一瞬間,自己“醒”過來之後,一直環繞自己的興奮感情似乎稍微的變得淡了一些,伯特倫心中也明白,自己若是想要知道關於這裏更多的信息,那麼這種滿是人煙的地方絕對是自己的第一選擇。
伯特倫坐在原地稍微的休息了片刻,就以劍為杖,緩緩地向著那個城堡的方向走去,好在山坡不遠處,就有着一條小路,也是讓伯特倫的前進之路順利了不少,沿着這條路,他一路上也沒有碰到什麼人,大概是因為在小溪的旁邊,就有着一個森林,這裏來往的人並不是很多。
他只是欣賞着這周圍的風景,現在是春季,冬季剛過,他還能看到小路周圍泥濘的地面上有着各種各樣的腳印,有人的,也有野獸的,隨着時間慢慢的推移,他離小鎮也越來越近,本來這麼久都沒有遇到任何人,伯特倫也不指望能在路上碰到其他人了,就在這麼想的時候,他卻看到小路的前方前方有一個騎士,正騎着一匹健壯的戰馬,從這裏看,他本人身姿挺拔,即使是在馬背上,也直着自己的身子,此刻朝着小鎮的方向而去。
看到人的伯特倫的心神也開始一點點的放鬆下來,一路上都沒有什麼人,只有一些出沒的野獸,還有靜謐的四周,都讓他的心弦緊繃著,對於這位騎士,伯特倫並沒有急着上前去打招呼,如果貿貿然的打招呼,如果對方認識自己,很可能會觸犯什麼忌諱,如果身體的原主人並不是一個十分友好的人,在這樣的環境下,自己或許還會被安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罪名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只是知道自己的名字,伯特倫。
伯特倫默默地加快了腳步,但在與這位騎士擦身而過的時候,他還是能聽到那位騎士的口中傳來驚呼聲“伯...伯特倫?!原來您在這裏!您可能不知道,現在暮狼堡的人找您都快找瘋了,卡洛斯勛爵正為此對着我們這些人大發雷霆呢!”
這位騎士在看到伯特倫之後立刻跳下馬來,他轉到伯特倫身前,一雙粗糙的大手按在了伯特倫的身前,剛才一直低着頭的伯特倫並沒有太過驚慌,如果自己真是這裏的人,被認出來也是遲早的事情,他沉靜下心來,地看向這位騎士面龐,他的左半邊臉有着大面積的燒傷,這讓他的相貌看起來異常的猙獰,一副絡腮鬍更加劇了這種印象,即使現在是稍微帶些冷冽的早春,他也只是穿着羊毛織成罩衫,在這件粗糙的罩衫上,還畫著一隻猙獰的野豬。在他的身後披着一件披風,腰上還掛着一柄塞在皮質劍鞘里的手半劍。
看到伯特倫沒有說話,這位騎士搖晃着伯特倫的身體,他的力氣與他的樣貌相得益彰,幾乎差點把伯特倫的身體搖散架“伯特倫,你沒事就好,讓我看看你的身體有沒有什麼問題。”與他的這些特徵不同,他的語氣溫和的讓人都會懷疑說這這話的應該是別人“唉,男爵什麼都好,就是對自己的家庭太過冷漠了,我剛送男爵大人去鐵風堡回來,沒想到他剛走,你就不見了,怪不得你哥這麼著急,走吧,你這孩子,從小身體就不好,還在外面待這麼久。”
這個絡腮鬍騎士臉上露出心疼的表情,這名嘮叨騎士一邊絮絮叨叨,一邊脫下自己身上的披風,披在了伯特倫身上“好了好了,現在我送你回家,正好我也要回去,你先上馬,還記得我小時候教你怎麼騎馬的時候嗎?”
伯特倫望着絡腮鬍騎士的樣子,裹緊了身上的羊毛披風,就防寒而言,這披風的效果着實不錯“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絡腮鬍騎士看見伯特倫這幅平靜的神色,有些疑惑的打量着他,伯特倫少爺的氣質,似乎有些改變了?他看着伯特倫幽深的雙眸,與班斯法瑟家族的其他人不同,伯特倫的眼眸是血紅色的,現在看着他的雙眸,他就好像看着一個血潭一般。
伯特倫大概也猜到這位騎士心中的一些想法,這麼親密的樣子,估計與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相當熟識,現在只能利用一下他的心,用他擔憂的心理暫時迷惑住他的多餘想法了“咳咳咳”伯特倫立刻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絡腮鬍騎士那剛升起的疑惑立刻因為這幾聲咳嗽,攪成一團,也沒有心思去想剛才的問題了,他輕柔的撫摸着伯特倫的後背,偶爾會控制着自己的力量輕拍着。
“看來是着涼了,唉,要我說,伯特倫你就是太過於懦......我是說。”他苦思冥想了片刻,搜腸刮肚的找着適合的詞語,一直在觀察着這裏的伯特倫,立刻明白這位騎士恐怕在想着某些話語,來安慰自己,現在沉默下來,大概也會繼續說下去吧。
絡腮鬍騎士在片刻的尷尬后,將虛弱的伯特倫輕輕扶上馬“怎麼身上還有這麼多血跡?”這位騎士明明之前才檢查過伯特倫的身上,卻這時候才看到伯特倫手上和衣服只見的那些血跡,他冷哼一聲“肯定是他們看你沒有任何的血脈天賦,所以才會如此放肆吧,那些卑劣的傢伙.......”
伯特倫也抓着這隻言片語“我知道,你是想說我有時候會顯得太過於軟弱,不是嘛?”他用着一副虛弱的聲音淡淡的說道“無論是對於卡洛斯勛爵還是我的父親,他們都只會覺得,我是這樣的一個懦夫,可是你知道嗎?經過了今天的事情,我知道了自己一直以來的錯誤。”
他深吸了一口氣,抓住韁繩,將這隻馬匹的韁繩緊緊地握在手裏,拙與言辭的絡腮鬍騎士則是走在伯特倫的前方,時不時回頭看一眼伯特倫的神色“我不想要繼續這樣的軟弱下去了,我想要改變,我今天遭遇了一些變故,給我一點時間,在時機成熟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伯特倫望着越來越近的小鎮,嘴上卻在信口胡謅,對於他來說,所謂的改變之類的,全是胡扯的。
不知為何,他的直覺一直在警告着他,絕對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絕對不能暴露自己的身體現在的情況,否則,等待自己的將是死亡,或者是更加刻骨的苦難。
“伯特倫你這麼想,自然是最好的,我還以為你會一直這樣因為你母親的去世,而一蹶不振下去。”
他拍了拍騎在馬上的伯特倫的大腿,他們也終於來到了城鎮大門口,那裏正有着一位穿着華貴裘袍的貴族,他的氣質不怒自威,此時在以溫和的目光盯着這裏,他的身旁圍攏着一眾衛兵,在看到伯特倫的時候,他眼中的溫和瞬間變為興高采烈。
他看向了自己和身邊的這位騎士“哈曼騎士!謝謝你找到伯特倫了!伯特倫,我的弟弟!你到底去了哪裏,唉,這一天可是讓我很是擔心啊。”
與自己細瘦的身形不同,這位貴族的身形可謂是健碩無比,甚至比身旁的這位哈曼騎士還要高大健壯。
他將伯特倫從馬上抱了下來,哈曼騎士欣慰的看着這位貴族將伯特倫抱下來,臉上同樣寫滿了喜悅。
只是,與一旁喜怒形於色的哈曼騎士不同,伯特倫似乎想起了一些東西,這個男人的名字,卡洛斯。
但這些並沒有在他的心湖中激起一絲波紋。
“好了,哈曼騎士,你肯定很累了吧,你們,可以先去休息休息了,這是給你們的賞金。伯特倫畢竟是我的弟弟,接下來我來照顧他就好了。”
卡洛斯給了哈曼騎士一袋賞金,哈曼騎士並沒有太在意那筆錢,隨意的掛在腰間,便對着伯特倫微微點頭,離開了城門口。
至於其他的衛兵也都讚歎着卡洛斯勛爵的善解人意,漸漸散了開來,或是回到城內,或是來到城牆之上。
伯特倫用懵懂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哥哥,卡洛斯。
心中卻警鈴大作,這傢伙,讓他有一種同類的氣息。
卡洛斯微笑着等那些人全部走開之後,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伯特倫的身邊。
輕聲的在他的耳邊以只有伯特倫可以聽到的音量說了一句話。
“你居然沒死啊?放心,你的命,活不了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