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大結局

好戲開場,從不會有人嫌這戲太熱鬧,相反,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永遠是最多的,至少,是多數的那一方。

一開始表現還不甚明顯,可等到了這會,卻是再沒有掩藏的理由的。

看着喬馨和蘭雅婗分立兩頭,周圍的看客不管心裏是傾向喬馨和尚亦澤這對舊情人,還是選擇站在了蘭雅婗這頭的,紛紛開口了。你一言我一語,有說刻意恭維地,說,“大少和少夫人真是郎才女貌啊,站在一起,真是應了那句,只羨鴛鴦不羨仙啊!”

也有禍水東引地,順着話頭誇着誇着就將這話題轉到了喬馨的身上一一“是啊是啊,這就叫做男才女貌,珠聯璧合,看着就叫人賞心悅目啊!你看那,大少英俊挺拔就不需要我們多說了,少夫人今天這一身穿得就跟是那仙女似的,應該說是希臘女神,嘖嘖,女神配男神還真是絕了!誒,不過少夫人這衣服我好像在哪見過……對了,瞧我這記性,對面的喬馨不就站着嘛!今天還真是大飽眼福了,一個女神不夠,有倆兒!真是艷福不淺哪!”

聽到前者,蘭雅婗淡笑不欲,遠遠看着還真是有幾分希臘女神的味道,只是再聽後面這一段,蘭雅婗的笑,微微有些僵了。

雖然她心裏明白,不管這話是誰說的,那都是站着說話不嫌腰疼,看熱鬧來的,更明白自己不應該將這話聽進耳朵里,可看向喬馨的眼神,卻忍不住射出幾分寒意一一即便尚亦澤就站在她的身側,即便在大多數人看來,自己才是那個贏家一一她還是忍不住嫉妒眼前的這個女人。

尤其是看喬馨那不咸不淡,似乎根本不在意旁人評論的時候,蘭雅婗恨不得衝上,將她撲倒在身下,狠狠地質問她,憑什麼?!

憑什麼尚亦澤明明選擇了她,又明明她已經離開了,三年啊,整整三年,可尚亦澤的心裏還是不能忘記她!

憑什麼?!

蘭雅婗想不明白,自己哪裏比不上喬馨,站在了尚亦澤的旁邊,卻始終搶不走她在尚亦澤心裏的位置。

就憑她這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不欲爭論的模樣嗎?

蘭雅婗在心中問自己,而看向喬馨的眸子更多了幾分冰冷凌厲,許是感覺到了蘭雅婗的寒意,喬馨的視線也跟着投了對來,四目相對。

一個滿腔怒火,一個滿不在乎。

一個幾欲瘋狂,一個雲淡風輕。

就像是一個在天堂的彼端,另一個卻只能在地獄口申口今,猶若雲泥之別。

蘭雅婗不甘,放在身側的那隻手緊緊地握拳,而後又鬆開,又握緊,反覆着,以此宣洩自己的情緒。

喬馨並不難看出蘭雅婗肚子裏的火氣,但並不與之交鋒,只捻起一抹淺笑回應那些坐等好戲的看客,道,“今天的主角是尚伯母,我可不敢喧賓奪主,想必少夫人也是這麼想的,我兩就像是那觀音座下的蓮花童子,今日便是給尚伯母護法來的,大家可都莫笑。”

喬馨一語驚醒夢中人,周圍的人不論如何愛看熱鬧,此時也都反應過來,此時此地,都不是他們能夠撒野的地方。

更遑論,尚母今日壽辰,若是惹得她老人家不高興了,只怕不管是誰,都是在劫難逃!

認清了這一點,這些看客們倒是冷靜了許多,打着哈哈便將這一篇章翻了過去。

見此,喬馨也不欲多糾纏,和易暖兩人錯開尚亦澤二人便往旁邊去了。

天知道她有多麼不喜歡這麼機關算計,句句機鋒,打啞謎的場合!

只是蘭雅婗卻不這麼想,看喬馨拉着易暖揚長而去,她的臉都快要氣歪了,只覺得喬馨是給自己下馬威,告訴自己,這種局面自己處理地不如她好!看她離開時的背影,簡直可惡至極!【木:蘭阿姨,你咋不說你自己有被害妄想症?】

對此,只能說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又或許,這就是為什麼,蘭雅婗在尚亦澤三年,也得不到他多看一眼,而喬馨,僅僅是三面之緣,便讓尚亦澤不可自拔了……

說回眼前。

尚亦澤這過程一直沒有說話,但不代表他什麼都看不出來。

蘭雅婗看着喬馨的那雙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他哪裏會不知道?

這要是放在平時,尚亦澤也懶得和這個女人多費唇舌,只是現在情況不同。

自從自己闖進喬馨和易寒的婚禮開始,局勢便已經有些不受他的控制了,包括他自己……就像是方青說的,一旦觸及喬馨,自己就是沒有節操的代表!

尚亦澤不敢再有什麼差錯。

他知道那個小女人平時迷迷糊糊的,卻不是笨,一旦她狠心研究,只怕自己和蘭雅婗的關係,早晚會叫她發現。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思及此,尚亦澤微微低頭,在蘭雅婗的耳邊道,“給她找不痛快,就是給你自己找不痛快。”

聞言,蘭雅婗不由苦笑。

在旁人看來,兩人此刻是如何親密的姿態啊,他在她旁邊耳語的呢!

只是耳語卻是關於另一個女人……

多麼諷刺。

蘭雅婗收了笑,視線轉向尚亦澤,正好對上他滿眼裝着喬馨背影的模樣,連帶着嘴角那抹不常出現的,淺淺微笑……

一一一

這種生日宴會通常都沒有真正“開始”或者“結束”這個概念。

早在賓客入場之前,宴會兩側便擺滿了酒飲和糕點,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從第一個人入場開始,這宴會便算是開始了。而宴會高chao的部分,該說是切蛋糕的時候。

彼時,壽星或者壽星家人會上台講話,算是宴會人最齊,也是人群最凝聚的時候。

然後才是切蛋糕,派發蛋糕。

至於拆禮物環節便是各家有各家的做法,有的會直接將賀禮名單讀出來,有的則選擇性將一些貴重賀禮或者重要人物贈送的賀禮予以展示,還有的一些就直接跳過這個環節。

今天尚母這生日宴,便屬於第二種。

不過還得說一句,從尚母出場開始,蘭雅婗那雙一直敵視喬馨的眸子總算是收斂了許多。尤其是尚母在台上致辭感謝的時候,她更是卸下了所有的狠戾,從外到內,似乎都只剩下一個孝敬公婆的兒媳婦,一直站在尚母的旁邊,在她上下樓梯的時候小心地扶她;在她講話前貼心地為她調好麥克風的位置;在她講完話時,捧場地鼓掌……

一切堪稱完美,全然將喬馨拋諸腦後。

又或者,這一切,她都是做給喬馨看的。

她在用自己的行動證明,她才是那個最佳的尚家少奶奶,不僅能夠站在尚亦澤的身邊,還是尚家二老頂力支持的乖兒媳婦。

就像此刻,她正面帶微笑,從禮儀小姐的手中接過那個紅布蓋着的盤子。

這裏頭裝着的,是尚家老爺子以及尚父、尚亦澤三人一起為尚母準備的禮物。

尚母雖然並不十分蘭雅婗,但也知道此間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臉上始終帶着微笑,不過仔細看的話,還是能夠發現,她視線的重點是那個盤子,而非蘭雅婗的臉。

“都一把年紀了,被這麼多人看着,還真找到了不少小時候拆禮物的驚喜。”

尚母的玩笑話讓場下又是一陣鬨笑,喬馨和易暖站在尚母的右手邊,從側面看這個經過歲月沉澱,卻始終美好的女人,也跟着笑了。

“好了,那我可要‘拆’了哈。”

尚母話落,伸手揭開了蘭雅婗端着的盤子上的紅布一一

“哇!”

“哇哦!”

頓時,場中驚呼聲一片,都是被那小小的盤中物震驚的。

雖然這距離離得有些遠,雖然盤子中的東西不大,可除卻站在最外圍的幾層,大多數人還是能夠看清楚的,那是一套白色山茶花系列的首飾一一項鏈、耳環以及一隻戒指。

不管是項鏈、耳環還是那戒指上的圖形,都是白色山茶花,立體的。

看不出是什麼材質的白色基底,構成四朵小巧而精緻的山茶花,零星的星鑽點綴在花朵將開未開的花瓣上,在燈光下,折射出醉人的光暈,而最讓人驚艷的還要數那條項鏈。

延續了白色山茶花的色調,有銀色鉑金構成的細小鏈條,最中間的項鏈墜子是山茶花無疑了,但在鏈子中段還零星點綴着體積更小的山茶花。

說起來也有些神奇,那些小花骨朵小得可憐,可偏偏,就是讓你有一種錯覺一一你清晰地看到了上面的每一條紋路……

整條鏈子就像是海邊女孩用貝殼串成的貝殼項鏈,那不對稱的缺憾美,恰是成就了這條項鏈最讓人沉醉的美好的部分。

無怪大家驚呼,這樣的一條項鏈,幾乎所有的女人都會想要擁有,而所有的男人,只怕也忍不住想要有一條,贈與自己的愛人吧?

晃神間,尚母已經在蘭雅婗以及禮儀小姐的幫助下,將項鏈和戒指戴上了。

媚而不妖,美而不艷。

當下,又是惹得一陣驚呼。

按理說,尚母這般的年紀以及她的閱歷,應當是要坦蕩地接受眾人的掌聲和讚美,可許是這份來自家人的禮物的震撼,又或是她性子裏最純粹的部分,讓她萌發了幾分小女兒的姿態。

這樣的她非但不讓人覺得油膩,反而會心地笑了。

這是一個被丈夫、被兒子好生保護住的女人,她的美好並沒有隨着歲月的洗滌而逝去,反而越發醇厚了。

就看一直站在尚母身後的尚父上前兩步,將尚母摟在了懷裏,忽視在場所有人的視線,低頭,在尚母的額頭蓋了一個親吻。

大概是這禮物,這夜,這吻迷“醉”了吧,之後的禮物便就由尚亦澤代為拆看。

不過也都是一些無驚無喜,但又在情理之中的禮物一一名貴,也僅僅是名貴。

唯一值得一提的或許就是蘭雅婗的禮物了,一條她自己織的紅色圍巾,以及一枚胸針。

那胸針的價格大概是紅色圍巾的好幾千倍,但在場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胸針是用來壓場子的,而圍巾,才是真正要送出去的心意。

如此,在蘭雅婗的幫忙下,尚亦澤很快就將那一堆需要拆看的禮物給拆封完畢了。

直到最後一件,看外形似乎是一幅畫,沒有署名的一幅畫。

尚亦澤拿起那幅畫,心裏卻是莫名一沉,目光條件反射一般便投向了角落的那個身影。

但只是一瞬,尚亦澤復又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佯若無事地拆開了畫框外的包裝紙。只撕開一個小小的條形缺損,尚亦澤便已經看出畫中的是為何物一一山茶花,白色山茶花。

心中再沒有疑惑。

除了那個細心暖心貼心的小女人,再沒有別人知道,尚母對山茶花的喜愛。

也只有她,才能將這山茶花的神韻如此柔美地描繪於紙上。

而尚母,也是一早就派人去收了她的畫吧?

想到這,尚亦澤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尚母。

旁邊的蘭雅婗以為那畫有什麼不妥,趕忙向尚亦澤身邊邁了一步,哪料尚亦澤回頭便繼續手中的動作,三下五除二地就將畫外的包裝紙給撕開了。

看清畫中之物時,可想而知,場中又是一陣驚呼。

一是為了這幾乎能夠讓人聞到花香的高超畫技,二,則是因為這送花之人竟然能夠知曉尚母的喜好。

剛剛看尚家三個男人一起送尚母的那份首飾,聰明人已經看出了端倪一一如果這首飾只是一個人所送,那麼那山茶花並不能代表什麼,可是三個人,足可見尚母對山茶花的喜歡!

而這人……

就是站在尚亦澤身邊的蘭雅婗,此時也是有些慌神了。

除卻尚家三個男人所送的禮物,蘭雅婗的禮物,算是裡子和面子都有的,可現在這畫……

畫?

畫!

電光火石之間,不僅僅是蘭雅婗,包括場下的大部分人都是將目光投向了右邊的那個角落一一喬馨。

突然接收到這麼多的目光,饒是在外經過這三年的沉澱、歷練,喬馨一時對上,此時她還是有些想要掉頭就跑。

不過也就是想想,在付諸行動之前,喬馨只勾着淺笑,用沉默回應周圍的議論聲一一

“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是啊,老夫人喜歡白山茶花,一家人都知道!三個送首飾,一個送花,人生還真是圓滿了呢!”

“誰說不是呢,不過……剛剛蘭雅婗送什麼呀?”

“圍巾和胸針啊,不對不對,那胸針我記得清楚,是玫瑰花的,不是山茶花,剛剛還在說呢!說是明星懂搭配,玫瑰花胸針配圍巾,一套呢!”

“嘖嘖,你說這喬馨和尚家三口子都送了山茶花,這下子,打臉咯!……”

這些話喬馨聽到了,蘭雅婗自然不會沒聽到。

聚光燈下,她只覺得臉頰一陣陣地燒灼感傳來,偏在那大燈下,無處遁形。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麼的煎熬,尤其是穿越人海,對上喬馨那張一直保持淺笑的臉龐,蘭雅婗幾欲暴走。

她忍,可積壓的過多忍耐,最終衝破臨界,化作了行動,然,就在蘭雅婗邁開步子時,她的上臂傳來一道禁錮一一循着那鐵一般的臂膀看去,是尚亦澤。

不過他並沒有給蘭雅婗多餘的解釋或者安撫,拉住蘭雅婗后,尚亦澤兀自向前走了兩步對眾人道,“謝謝大家,接下去是舞曲時間。”

話落,尚亦澤將手滑至蘭雅婗的手心,拿着她的手晃了晃,示意眾人。

緊接着,一首華爾茲舞曲緊接着響起,再加上又是尚亦澤剛剛出面,眾人便就終止了剛剛的話題,如尚亦澤所說,開始了舞曲。

蘭雅婗見此,心頭的憤懣總算是稍稍平扶一一至少,尚亦澤牽起的人是自己,不是喬馨。

如是想着,蘭雅婗暫時放下了對喬馨的不滿,隨着尚亦澤的牽引,伴着舞曲,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中,緩緩從台下走下來……

有尚亦澤這尊大佛在親自領悟,眾人自然十分自覺,不僅給兩人讓了一條路,還隱隱以兩人為中心,圍成了一個圓形的舞池。

喬馨和易暖依舊站在外圍。

一則是喬馨沒有什麼跳舞的興緻,二來也是客觀原因導致的一一易寒依舊沒有到場。

這要讓喬馨為了跳舞臨時找個男伴,她還真是寧願站在旁邊當觀眾。

如此,喬馨和易暖兩人稍往後退了一些,給跳舞的人讓出空間,同時,淺酌手中的雞尾酒,安享此刻難得的寧靜。

差不多是在喬馨飲了半杯雞尾酒的時候,喬馨腰上突然多了一道力量。

喬馨不由一驚,才想要回身去尋,卻聽易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抱歉,遲到這麼久,可有讓你受什麼委屈?”

易寒話中的意思喬馨不會聽不明白,回以一笑,搖了搖頭反問道,“怎麼會?”

雖然蘭雅婗一直在尚亦澤身邊,可喬馨也不是什麼軟柿子,別說是蘭雅婗了,就是尚亦澤,她也不會讓自己平白受委屈!

“那就好。”易寒點頭,伸手接過喬馨手中未喝完的雞尾酒,一口飲盡後放回侍者的盤中,而後轉向了易暖,“你自己玩會,別走遠。”

“好嘞!”

易暖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明白易寒是要領喬馨進舞池之後,頓時情緒高漲了幾分。

天知道剛剛易寒不在,看着那姓蘭的狐狸精沒停地在台上台下賣騷,還想要欺負喬馨,小丫頭都快要憋屈死了,好容易這掌事的人來了,她可不興奮嘛!

拍着小手就將喬馨和易寒送進了舞池。

而興奮的人顯然不止易暖一個人,周遭離得近的,看到或者聽到喬馨和易寒要經常跳舞,無不都在心中小小地雀躍了一下。但不同於易暖是純粹地為喬馨開心,這些人,更多的,還是抱着看好戲的心態。

試想,曾經轟動雲城的一對夫妻,如此勞燕分飛,不僅如此,還都各自結了!

現在這兩對兩口子碰上,可就是天雷地火嘛!

前一陣子尚亦澤在易寒和喬馨的婚禮上鬧事,便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來,然而,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這次相見,這四人卻像是陌路一般。

喬馨自是不用說了,一直保持腦袋抵在易寒胸口的姿勢,一副世界自稱,萬事不理的姿勢。

易寒呢,雖然偶爾和尚亦澤有眼神接觸,但全然沒有眾人想像中的憤怒情緒,嘴角始終微微揚起,讓人看不出情緒。尚亦澤也是如此,除了那雙深沉的黑眸,再無其他表情。要說這兩個割據一方的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就像是兩座山頭的猛虎,原本交集一般,可因為一個女人,卻是讓人遐想頗豐。

四個人中表現最明顯的,非蘭雅婗莫屬。

她或許想要維持自己和尚亦澤之間幸福的表象,可心頭對喬馨的不滿,已然蓋過一切。

她的視線,就像是被塗了膠水一樣,死死地膠在喬馨的身上,分毫都離不開,幾乎所有人都能看清那雙眼睛裏飽含的嫉恨和不甘。敢說,如果不是對面還站着尚亦澤,這女人指不定已經暴起,將喬馨給撲到地上,抓頭髮、扇巴掌了。

虧得喬馨不和她計較,這要是場上其他任何一個女人,包括易暖那個爆竹脾氣的小丫頭,沒準就和蘭雅婗杠上了。

這會子伴着耳邊舒緩的音樂,周遭間或嘈雜的議論聲,易寒一手攬着喬馨的腰際,一手和喬馨十指緊握,腦袋輕放在喬馨的頸窩,呢喃着今天遲到的原因。

“我遲到了這麼久,就怕你這個傻女人教人欺負了去,好在沒有,不讓我非得心疼死不可。不過說到今天遲到,還真是一肚子火!都說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還真是有那麼幾分道理!離開青石市,在這雲城啊,人際關係雖然還在,卻是不好辦事了,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事情給弄完。要放在青石市,估計就是倆電話的事,哎!結果還雪上加霜,本來時間就遲了,來的時候還碰到堵車,真是一點點挪出了市中心,才一路飛馳來這,一下車我才發現,我請柬還給弄沒了!你說今天這是不是倒霉事扎堆了?好在我施了一招美男計,總算是進來了,真跟那唐僧取經一樣,命運多舛啊!”

“我就想問問那‘美男計’是什麼個意思?露胸肌了還是給人看了人魚線?”

“小女人,你學壞了啊!”

易寒佯怒,不過臉上依舊是淺淺的笑容。

低頭,喬馨恰好抬頭,四目相對,喬馨嘴角亦是一抹令人心醉的淺笑。

看着那笑,易寒的笑也跟着加深了,不自覺地呢喃道,“你能每天這麼笑,就算看不到,那也夠了……”

“什麼?”

“沒什麼,就想說你笑起來很好看。”

“事先聲明,我可不用美人計。”

易寒聞言,放開喬馨的手,在喬馨的腦門砸了個栗鑿,然後側首沖尚亦澤喊了一句,“大少。”

周圍那些看似在認真跳舞,實則一顆心,兩隻耳朵全都撲在四人身上的看客們聽到這一句,頓時像是打了雞血一樣,下意識地就將視線投向了發聲的易寒。

便看易寒長臂一甩,就將懷中的喬馨向著尚亦澤的方向送了過去。

反應快的自然已經看出來了,易寒這是要和尚亦澤交換舞伴的節奏,頓時噓聲一片。

尚亦澤自然是屬於反應快的,當下就明白了易寒的意圖,順手一甩,便就將自己的手中的蘭雅婗想易寒甩了過去。只是看着一點點接近自己的喬馨,尚亦澤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他是想要親近喬馨的,可就像是“近鄉情怯”,他有些慌。

而尚亦澤最怕的,還是自己不受大腦控制就會做出一些,露出破綻的動作……

天人交戰之際,喬馨已經到了尚亦澤的面前,他身體快過大腦,雙臂一手托腰,一手扶着喬馨的手,將喬馨穩穩接住了。

反觀另一邊的蘭雅婗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易寒和尚亦澤有一個最大的共同點,那就是一一冷血,對除了為數不多的,幾個被放在心尖上以外的人,絕對的冷血。

特別是對於這個蘭雅婗,易寒別說是什麼紳士風度,什麼悉心呵護了,根本就是連耐性都沒有!

可憐那蘭雅婗今天為了艷壓群芳,踩了一雙足足有十三厘米的恨天高,加上這條曳地長裙的限制,心裏又是顧忌着自己的形象儀態問題,她接連踉蹌了好幾步,只差沒有在易寒面前直接跌倒地上,滾成一個老北京雞肉卷!

也多虧了她早期身為明星的那些特訓,不過這一跤蘭雅婗雖然沒有摔下去,已然出了大洋向。

這從周圍窸窸窣窣的抵消聲中自有分明。

偏偏這易寒絲毫沒有半點當了壞人的自覺,依舊笑得跟四月春風一樣,露出一口大白牙,還特地氣蘭雅婗的在這會沖她伸出了一隻代表手。

蘭雅婗真是被易寒氣到了!

氣得只差那頭髮沒有直接從腦袋上豎起來!

但最後,她還是將自己的手放在了易寒的手上……

即便她明知道易寒是故意要讓自己出糗的,也該死地惱極了易寒這先給個巴掌再給顆糖的行為,更恨不得將易寒那張笑得賊賤的臉給撕個稀巴爛!

她忍!

也是不得不忍。

在這種場合,最落人話柄的不是不小心地摔跤,而是情緒上的失控。

尤其是對比喬馨,她優雅而安穩地落在了尚亦澤的懷中,自己卻毫不端莊地險些摔倒,末了還像是一個潑婦一樣破口大罵,和另一個男人爭執甚至動手。

那絕不是蘭雅婗要的!

所以她將手放到了易寒的手中,頭髮雖然還有些凌亂,臉上的狼狽也都還未收好,她便帶着笑,將另一隻手放到了易寒的肩頭……

可想而知,這支舞蘭雅婗跳得有多煎熬。

她要壓制自己的情緒,她要掩藏自己對喬馨、對尚亦澤,已經面前這個男人的不滿,腳下的步子還不能亂,與此同時,她還要不時回頭,看喬馨和尚亦澤那一邊的情況。

雖然好像每次回頭,喬馨和尚亦澤都是一個模樣,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眼神交流,蘭雅婗卻還是忍不住要回頭。

她心虛啊,也害怕。

怕跳完這一支舞,尚亦澤再不會和喬馨分開。

怕跳完這一支舞,自己再也找不回尚亦澤身邊的位置。

怕……

“你真把我當做透明人啊?”

易寒突然地出聲,讓蘭雅婗有些受驚,回頭不滿地瞪了易寒一眼,卻沒有說話。

“你不說話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麼,我還知道,你在怕什麼。你怕尚亦澤回心轉意……重拾舊愛……握着喬馨的手,再也不放開,你怕,永遠的、失去他!”

易寒刻意放慢自己說話的語速,而每一個詞卻又都精準而殘忍地斬斷蘭雅婗的希望。

就像是一柄已經鈍了的刀子,來回的,反覆的,在蘭雅婗的心頭割據着,沒有實質性的傷,卻疼!

那疼是那麼的清晰,似乎是在提醒蘭雅婗,她和尚亦澤無端的開始,以及那不穩定的婚姻……

“夠了!”

“夠了?”

易寒挑眉問道,依舊是毫無傷人的自覺。

“我怕,你未必不怕!重拾舊愛,那可不是一個人的事,我就不信,你捨得喬馨。”

“我捨得,那你捨得嗎?”

易寒幾乎脫口而出的話讓蘭雅婗一頓,反應過來,條件反射地就想要嘲諷他,“捨得”兩個字哪有那麼容易呢?可話還沒出口,只看易寒那雙深得不見底的眸子,蘭雅婗的話有些說不出口了。

她有一種奇怪而詭異的直覺一一易寒說的是真的,不是玩笑,也不是誆騙自己……

一時之間,蘭雅婗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只罵了易寒一句“神經病”便不再理會他。

可易寒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樣,根本停不下來。

“我說,你真的愛上尚亦澤了吧?也是啊,這樣的男人,很難讓人不愛,尤其是……他給了你這麼好的條件,甚至,在外人看來,你們都已經是夫妻了,你想要不陷進去,很難吧?不,應該說是,根本不可能吧!這男人,要皮囊,皮囊有了,要家世,家世也有,身份、背景、權勢、修養,無一不是百里挑一的,我要是個女人,我肯定也得愛上他!”

易寒半玩笑半惋惜的話語,讓得蘭雅婗忘了反駁,反而在易寒的話里,越發覺得感傷,越發覺得自己的悲涼……

卻忽略了,易寒話里的陷阱。

同時,也忘了站在她面前的這個比狐狸還要精明的男人,雖然鮮少在雲城活動,可在青石市,那也是稱霸一方的存在,比之尚亦澤,即便不能說超過,至少是旗鼓相當了。

可蘭雅婗的心中,除了尚亦澤,早已經放下不其他,兀自傷春悲秋着,至於易寒,早就從她的表情里,探查出不少端倪。

“謝謝你的回答,現在,我是真的能夠捨得了。”

易寒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將蘭雅婗從兀自的情緒中拉了出來,卻是一陣心驚。

“你在胡說什麼?!”

“你剛剛承認了你和尚亦澤名存實亡,或者說,連名分都沒有的婚姻,我謝謝你而已。”

“你!你!……”

蘭雅婗就像是將死之人,喉頭卡了一口痰,吐不出也咽不下,你你你了半天,愣是說不出半個字來。

易寒倒是依舊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看蘭雅婗這模樣,笑容更深,“你不用再費心編造什麼謊言來彌補了,好好享受這最後一支舞吧。”

話落,易寒還真就不再說話,不管蘭雅婗如何跳腳,甚至滿口污穢,他也只當什麼都聽不到,好不自在。

說回喬馨和尚亦澤那一邊,一開始,便如蘭雅婗看到的那般,兩人雖然和旁邊所有人一般,在跳舞,可沒有語言交流,包括視線,也永遠打不到一處去。

如此持續了好一會,尚亦澤終於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尚亦澤的語氣帶着幾分自嘲,一直遊離在外的那雙黑眸,此刻也終於穩穩地落在了喬馨的身上。

喬馨則依舊保持鴕鳥的做派,不抬頭,只低低地應,“易寒讓我來的。”

“媽很喜歡那幅畫。”

“嗯。”

“她其實經常說到你。”

“嗯。”

“她……”

“不要拿尚伯母當擋箭牌。”

聽尚亦澤開頭又是“她”,喬馨終於沒忍住打斷了尚亦澤,而一直壓抑的情緒,也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傾瀉而下,“你有話和我說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我知道我沒有你那麼多彎彎道道,我玩不來你的這一套!喜歡就是喜歡,不愛了就是不愛了,我不會像強盜一樣入侵別人的生活!也不會毫無理由,毫無徵兆地扔下我愛的人,一別就是三年!更不會在自己已經有了妻子之後,還破壞前妻的婚禮,跑到教堂去玩什麼搶親的戲碼!等到再見面又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模樣,甚至還、還強……。然後又是失蹤……”

喬馨說到後面,聲音越發地小了,就像是心碎的低吟,讓人聽着好似感同身受地痛。

尚亦澤腦袋的那根弦不住地糾纏,然後繃緊,好似下一秒就要斷開一半。

尤其是對上喬馨抬起的那兩抹視線,尚亦澤覺得好像有一柄刀在自己的心頭不停地攪,不停地搗……

“尚亦澤,我累了,真的,從三年前跑遍大半個M國的身累,到現在,是心累了……我反反覆復,像是一個皮球,任你拿捏,你不吭一聲地訂婚,我手足無措,從M國奔回國,依舊得不到你的半句解釋。回到M國病了一場,我覺得自己都快過死過去了。病好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我不要你了。可天知道這一句‘不要’,讓我花了三年的代價!我才從傷痛中走出來,易寒陪了我一路,我死心了,認命了,結果,你又出現了,你總是能夠給了我錯誤的希望,然後,再親手揉碎它……第一次,是你攔下我和易寒婚禮的時候。雖然理智不停地告訴我,我應該氣你、恨你,可心底某一處,卻還是傻乎乎地問自己,是不是,你心裏還有我?然而等到,再見面,你卻只當我是陌生人,再無波瀾。第二次,是在那一夜之後,我像是一個痴兒,依舊貪戀你的溫柔,可轉身,你一聲不響,失蹤了。第三次……不,沒有第三次了,這一次又一次,已經夠了!你不停地重複,告訴了我一個真理一一飛蛾撲火一一愚蠢且無用。而我,就是那隻愚蠢的飛蛾……”

喬馨話落,眼角的一行熱淚,再控制不住,如掉線的珠兒一般,滾落而下。

“第三次,我放棄。”

宛若宣誓一般的六個字從喬馨的口中吐出,她亦不再顧忌周遭的環境,放開搭在尚亦澤肩上的手,轉身就要離開。

結果因為步子邁得太急,喬馨不小心絆了一下。

好在喬馨不似蘭雅婗那麼喪心病狂,穿了十多厘米的高跟鞋。

稍微踉蹌了一下,喬馨便就穩住了自己的身子。

誰曾想,喬馨才站穩,卻感覺自己的所見的視野突然一倒……身子的重心跟着錯亂了……

反應過來,喬馨發現自己已經被尚亦澤打橫抱在了懷中。

而這男人正在大言不慚地向周圍的人“解釋”,說是喬馨剛剛腳崴了,他抱她去休息室。

屁咧!

喬馨也是難得爆粗,掙扎着就要從尚亦澤的身上下來。

尚亦澤如何肯應?

再加上這男人先天的優勢,喬馨根本就沒有機會。不過力氣不行,喬馨嘴巴卻是自由的,張嘴就要喊,尚亦澤再次搶了先,“那這次就換我!”

喬馨聞言一愣,待消化完尚亦澤的話,他早已經抱着她離開了人群中心。

“尚亦澤,你真是我見過最卑鄙的男人!”

尚亦澤聞言,只笑。

“尚亦澤,你不僅卑鄙,還混蛋!”

尚亦澤依舊是笑。

“尚亦澤你放我下來!”

“好。”

尚亦澤難得的配合,來得格外突然。

喬馨根本沒有做好要用自己雙腳站立的準備,尚亦澤已經將她放到了地上。索性這男人也知道自己的突然,雖然將喬馨放下地了,雙手卻依舊扶着她,這才讓喬馨倖免於投入大地母親懷抱的厄運。

不過喬馨可沒有因此而感謝尚亦澤,站穩之後頭一件事,便是要伸手推開尚亦澤。

“我不要你扶,我……唔……唔唔……”

喬馨的話還未出口,便被尚亦澤用薄唇堵在了口中,那雙薄唇一如既往地冰涼,所以也讓人的感覺格外清晰。或者說,是這一刻,喬馨的感覺,分外清晰,她幾乎能夠精確地分辨出他每一個動作,分辨兩人纏綿的深度……

天知道這種缺氧,又令人心跳加速,興奮非常的感覺該要怎樣形容。

喬馨只知道自己再次不爭氣地軟在了這個男人的懷中,而今天的他,確實像是一把火,熱情而熾烈。根本不容喬馨拒絕,或者說,今天的他,就像是一團自帶助燃氣的火,沾上喬馨,便就將喬馨卷進了熱火當中……

待這一記漫長而又短暫的法式濕吻,喬馨已然嬌喘連連,即便是在夜色中,也不難看出臉頰上那燒紅的兩片紅雲。

“笨女人。”

看小野貓的爪牙不復存在,恢復從前那嬌憨的模樣,尚亦澤忍不住伸手颳了刮喬馨的鼻子,而後再次將喬馨打橫抱起。

尚亦澤抱着喬馨走出尚家老宅時,上官浩已經停好車等候多時了。

“裏面的事,就交給你了,尤其是她。”

尚亦澤言語不明地道,上官浩卻是一副瞭然地模樣點了點頭,同時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尚亦澤懷中的喬馨,這才帶着嘴角的壞笑離開。

尚亦澤無視上官浩那曖昧的笑容,或者說根本不在乎。

將喬馨小心地放進車裏,尚亦澤則繞到另一邊上車,結果緩了好一會的喬馨根本不依,解開安全帶就要下車。

“喬喬……”

尚亦澤見此,頗為無奈,喊了喬馨一聲,又不敢用凶的,愣是守在副駕駛座的位置上,細心做起了喬馨的思想工作起來,完全就是一個小男人的模樣一一

“喬喬,給我一個小時就好!”

“我要下車。”

“喬喬,只要一個小時!我保證,我不碰你,我就帶你看一些東西,看完……”

“我要下車!”

“好好好,喬喬,我認輸!我說清楚,好不好?我把我和蘭雅婗之間的所有,我通通告訴你,口說無憑,我現在就是要帶你去看些東西,看完你就明白了,好嗎?”

“我已經不關心了。”

此時喬馨的語氣已然沒有那麼硬,不過依舊是一副執拗的模樣。

這要是別人,尚亦澤指不定已經招呼人將其拖出去,啐一句“給臉不要臉”了,可這人是喬馨,一切就有所不同了。

“好,喬喬,我知道我讓你傷心失望,甚至死心絕望了,可就是死刑犯也有說兩句遺言的權利不是?所以我懇求喬馨女士,給我一個機會,就算已經不關心了,可也讓我告訴你我和蘭雅婗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好說歹說,半推半就着,喬馨最終沒有下車。

很久之後想起來,喬馨一直都忍不住問自己,如果當時尚亦澤沒有極力勸阻,自己會否真的下車,放棄知道的機會呢?

會或者不會,都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尚亦澤。

在車上的時候,這男人便就撕開了從三年前開始,他對喬馨樹立地偽裝和冰冷。

他似乎回來,那個曾經給了喬馨無數依靠和溫暖,讓她留戀的男人……

他的喋喋不休,他好似管家婆的做派,他像是情人又像父親的姿態,毫無掩飾,全都回來了。

車子一啟動,他就告訴喬馨,他多麼擔心她不肯上車,不肯隨他離開;一如初識的時候,他看似冷漠,卻從來是話最多的那個,當然,這話多的對象只有喬馨。

然後他又喃喃喬馨今天穿得太薄,身體又差,指不定得感冒。

聽到這,喬馨想要反駁,這種晚宴再是冰天雪地,那也都是禮服的幹活,轉念一想,便明白過來,他說的應該是這幾次見面。

說起來,青石市和雲城雖然毗鄰,可是因為青石市四周環山,而雲城兩面臨海,兩地的溫度差異頗大,所以青石市穿着合適的衣服,到了雲城便讓人覺得單薄。這兩次來雲城,喬馨根本沒有心思顧及溫差,穿得單薄,倒也是意料之中。

如此聽尚亦澤碎碎念了一路,待車子停下,喬馨才發現,他帶自己來的,竟是兩人曾經居住的拿出別墅,或者說,這裏,曾經是他們的家。

喬馨佯裝無事地做了一個深呼吸,才從車上下來。

她忍不住在心中打趣自己,從回歸雲城,到回到尚家老宅,再到這裏,自己還真是一步步深入虎穴啊!

喬馨想到這,忍不住看了尚亦澤一眼,只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有骨氣。

每次信誓旦旦,一旦碰到他,聽到他的三言兩句,便就全城崩潰,對上他,自己除了繳械投降,根本沒有別的辦法。這或許就是往前的三年自己能夠堅持的原因吧?

因為根本見不到尚亦澤,兩人保持着安全距離,棋局看起來,至少是安穩的局勢。

喬馨輕搖了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出了腦外。

尚亦澤恰從車門的另一邊走到喬馨身旁,大概是怕惱了喬馨,倒也不敢和喬馨挨得太近,只示意喬馨走前面。

喬馨依舊是用沉默回應他,只是腳步才邁開,手包便傳來一陣震動。

喬馨停住了步子,拿出手機,看上面閃爍的“易寒”兩個字,心頭突然“噔”了一下。

自己還真是毫無原則,前頭還和易暖說,想要易寒快點帶她們回青石市,轉頭,她卻又和尚亦澤站到了一起。

在喬馨猶豫、掙扎的時候,尚亦澤也看清楚了來電的對象,心頭只有一股衝動將喬馨手中的電話砸到了地上踩碎,或者直接通過電話,將易寒從那頭拉拔過來狠狠修理一頓,但也只是衝動。

此刻他的心裏更多的,還是忐忑。

他怕喬馨一個電話,又要離開了。

他更怕的是,現在的自己,在她心中,早已經不如易寒……

另一邊,喬馨則下意識地做了一個吞咽動作之後,接通了電話。

“喂,易寒,我……”

喬馨的話語充滿了遲鈍和躊躇,那頭的易寒如何聽不出呢?不過他的聲音依舊帶着幾分笑意,喊了一聲,“傻女人。”

“我……”

“聽我說就好,乖。”

“嗯。”

“知道我這次為什麼執意要將你帶回雲城嗎?”

“我……”

“好了,不問你了,老是我我我的,指不定尚亦澤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口吃了。”易寒玩笑道,不過語氣帶了幾分喬馨難以捉摸的味道,“我既然帶你回來,就沒打算再將你帶回青石市,知道嗎?你這個傻女人一定不知道,你不知道、弄不明白的事,也不止這麼多!就先說尚亦澤吧,我知道心裏還有他。”

“我沒……”

“噓,讓你聽我說呢,他現在在你旁邊嗎?”

“嗯。”

“走遠一些,別讓他聽到我們說話,吊吊他。這廝要搶我女人,怎麼也得受點折磨。”

“易寒你別亂說!”

喬馨這麼說著,卻還是依言背對尚亦澤走遠了一些。看到尚亦澤要跟來,喬馨還頗為威武地用眼神制止了他。

“現在走到角落了吧,那我就開始說了哈。我喜歡你,愛你,想要把你騙來當老婆,這些你肯定都知道了。當然,我也知道,你的的心裏一直沒有放下他,所以你一直沒有答應我們兩的婚事。兩個月前,你答應了我的求婚,我感覺就像是在做夢,我不停地確認,好容易肯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我就將我兩的婚事消息廣告天下,重點對象是在雲城,這點你知道。尚亦澤這男人我看不透,也是我真正看在眼裏的威脅。誰知道他那麼耐得住性子,半點動靜都沒有,等到結婚當天,給老子來了那麼一腳。你肯定不知道,當時我心裏除了生氣,更多的感覺,是鬆了一口氣,真的。我從來沒想過我能真的娶到你,真的和你一輩子,真的就是做夢的感覺,那感覺雖然美好,可是夢醒了之後,那種真實卻是無可替代的。不過那小子太混了,壞了婚禮就當沒事人,還厚着臉皮來易家商量那狗屁的合作案。醉翁之意不在酒,真以為別人看不出來呢!”

“而我則一直在自我掙扎,腦袋就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說自私一些,把你綁在身邊,每天看着你,那也就夠了。另一個卻只希望你每天都能笑得開心,即便那笑容不是為我綻放,我也未必能看到,可也足夠了。真正有決定,是你上次從雲城回去生病發燒,迷糊的時候,你一直抓着我的手,喊他的名字……所以我這次又把你誆來雲城了,除此之外,我也是要查清一些事情,我要確定,他是不是值得你為他等候三年,也是不是值得我放棄你……”易寒說到這,勉強一笑,繼續道,“好在,結果還算不錯。雖然這小子太不是人,太不厚道,東西藏得也太深了,再加上他在雲城的人際、手腕,我真是費了不少功夫!現在我要說結果了,你可要聽好了傻女人,我只說一遍:他和蘭雅婗沒有結婚!更沒有夫妻之實!我暫時還不清楚他和蘭雅婗之間的具體情況,但是據我所知,他是將蘭雅婗安置在一處他四年前購置的一套山景房別墅,這五年那房子他一共去過不超過十次,有三次送完蘭雅婗直接離開,有兩次進屋十分鐘后出來,還有兩次,一次在裏頭帶了十八分鐘,另一次半個小時。對了,半個小時那次,據知情人士透露,蘭雅婗跟着他跑出了別墅,衣衫不整,嘖嘖……估摸着是要進行美人計,哪料這尚大少……不行啊!”

大略是要將自己心頭那些悲涼和感傷報復在尚亦澤這個贏家身上,易寒真可謂是言語低俗到沒有極限!

緊接着就又說起來了,“還有一件事可以作為佐證的,豪門世家,那都是母憑子貴的,三年多啊,兩個年輕力勝、**竟然無所出?!你說這可不可怕,不行啊!傻馨兒,我說你以後可得長點心,知道嗎?”

“你就耍貧嘴!易伯母才想要抱孫子想瘋了呢!”

“得得得,真是女大不中留,才轉身就幫人說話,胳膊肘往外拐!”

“謝謝你,易寒。”

“別說這些噁心我!我雖然不待見那臭小子,不過這些至少說明,他心裏從來沒有放下過你。就是這男人太精明,我暫時還查不出為什麼鬧出這一出!還有還有,這男人太不知道節約了,每三個月往蘭雅婗賬戶打進去六位數巨款,你可得悠着點,小心他被那女人給榨乾,什麼都不剩!”

“我是說認真的,易寒,謝謝你!”

“好了好了,暖丫頭鬧得不行,我先帶她回去了。她還要我轉告你,她會生氣你不當她的嫂子,但更會生氣你不開心。小丫頭就跟孩子似的,你和尚、那男人要是沒問題了,就來青石市一趟,她心裏其實還是很惦記你的。”

“我知道……”

“好,那你找他去吧,我們也說夠久了。”

易寒說掛就掛,連句再見也沒有就將電話掛斷。

而站在喬馨三米遠處的尚亦澤,卻覺得這時間漫長地跟過了半個世紀一樣,他生怕喬馨掛斷電話就給他甩一句,“送我回去!”

好在沒有。

掛斷電話之後,喬馨收起了嘴角的笑容,依舊是那副冷漠的模樣對着尚亦澤。尚亦澤倒是想問問她,易寒的電話都說了一些什麼,看喬馨這模樣,卻是問不出口了。

徑直向前,聲控的路燈自動開啟,照亮了兩人腳下的路。

大概走了一分鐘,到了房前的台階,再往上就是大門,喬馨看尚亦澤按的密碼是“7799”。

這是在喬馨的要求下更改的密碼,之前的密碼是什麼,喬馨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當時是她說這四個字又好記,又有寓意一一長長久久。

如今看來,只覺得有些諷刺。

尚亦澤走在前面,經過玄關的時候,將屋裏的大燈小燈全都打開了,然後才讓到一邊,叫喬馨走前頭。

喬馨依舊沉默,換了拖鞋,將外套掛在旁邊的衣架上,才發現自己的動作竟然如此熟稔……

一切都沒有變。

腳下一藍一紅兩雙拖鞋擺放的位置,衣架的角度,沙發的位置,甚至是客廳落地窗前自己來不及帶走的巨大畫板架,都擺放在原來的位置,什麼都沒有改變。

沒有變……或者,這就是真正的物是人非罷?

喬馨在心中反問自己,強忍着心頭的震撼,保持面上的波瀾不驚,轉身看向了廚房和餐廳的方向一一往日的情景像是幻燈片一般,投射在了腦海中一一他總是從背後抱穿着圍裙在廚房忙碌的她……。她做的每一道菜,都能得到他的極高讚賞和醉心的品嘗……他們在廚房打鬧,共同下廚……她教他切菜,從來都像是天才一樣的他,頭一次笨拙地像是一個孩子……

不知不覺間,喬馨發現自己的眼眶已然濕潤,視野也變得模糊了。

回頭,喬馨強忍着眼眶的熱意,抽了茶几上的抽紙,強裝鎮定地擦乾了自己的淚,只是低頭,不經意的一瞥,淚意再也控制不住了一一眼前的是那份自己已經簽過字的離婚協議,旁邊還放着那隻自己送給尚亦澤的鋼筆……而本該簽上尚亦澤名字的地方卻依舊是一片空白……

喬馨腦海不由浮現了一幅場景,每一個深夜,尚亦澤都會一個人坐在這,倒一杯威士忌,另一手執筆,卻如何也簽不下“尚亦澤”三個字。

所以,那處空白上,才有那麼多遲疑而沉重的的黑點,但就是沒有他的名字……

“我沒有和蘭雅婗結婚,或者說,除了訂婚儀式和那個婚禮,我們什麼關係也沒有。”

尚亦澤的聲音從喬馨背後傳來,帶着幾分沙啞和低沉。

他是那般驕傲的男人,可是在喬馨面前,他永遠都是那個卑微存在,他在意她,所以他願意給她他從來不屑的解釋……

“這份離婚協議我一直沒有寄給你,就是因為我一直簽不下去,每次看到它,我都會幼稚地在想,沒有它,你就不會真的離開我,至少在那一紙婚書上,我們兩的名字,還在寫在一起的……那樣,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覺得我背叛了你,都覺得我們已經是陌路,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我們依舊屬於彼此……也只有這樣,我才能熬下去……”

尚亦澤的聲音越說越低,說到最後一句時,幾乎已經變成了自言自語的呢喃。

喬馨依舊保持着背對尚亦澤的姿勢,不回頭,除了不想面對他,更多的,還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哭成淚人的模樣。

早在三年前,她就和自己說,她給他的淚已經哭幹了,她不會再為他流淚,可……

“你說的第三次,大概就是想起了我還沒有將離婚協議寄給你吧。你一定在想,尚亦澤這種不可一世、雷厲風行的男人,一旦確定了一件事,一旦肯定了要拋棄一個女人,必然會佔據主動的位置,別說是給你寄離婚協議,只怕是要滿世界追着你跑,逼着你簽離婚協議,所以,這其中肯定有隱情,對嗎?而且那次你和我媽在甜品屋,你一早就懷疑我和蘭雅婗之間的關係了。我總說你是笨女人,可很多時候,自作聰明的,真正笨的人,其實是我。”

尚亦澤話落,喬馨便聽到他遠離的腳步聲。

也不管尚亦澤是要去幹什麼,喬馨又狠狠抓了好幾張抽紙,胡亂地就往自己的臉上招呼,只想着將眼淚擦乾才好。

很快,喬馨便聽尚亦澤往回走的腳步聲緊接着傳來。

喬馨吸了吸鼻子,覺得自己大概止住了眼淚,這才緩緩轉身,不過視線並沒有投向尚亦澤。倒是尚亦澤,那雙眼睛就像是長在了喬馨身上一樣,沒有一絲一毫地遊離。

“看了這個,你就知道了。”

喬馨聞言,看向尚亦澤遞來的這份文件一一結婚協議?

一如尚亦澤剛剛所說,回過味來的喬馨,已然發現自己從始至終都沒有收到過尚亦澤寄來的離婚協議書,而她的疑慮也和尚亦澤說得一模一樣,也就是她之前所說的,第三次。

第三次找到了破綻,也是希望,證明尚亦澤和蘭雅婗之間的端倪,可她決定放棄了。

她不想在為了所謂的希望,而讓自己在體驗一次從天堂到地獄的絕望,那太痛了,她不想要,而現在,希望不再需要她去苦苦追尋,尚亦澤就把它放在眼前……

喬馨又將視線投向了尚亦澤,她想要從尚亦澤的臉上找到一些什麼,可他只是對着她笑,包容的。

就像是三年前的每一次,他對她合理的不合理的,任性的乖順的,所有的要求,他都會滿足,帶着這般,對她包容的笑……

“我不想看。”

喬馨突然搖頭,收回了已經伸出一半的要去接這文件的手。

不管是她之前的疑慮,還是易寒剛剛在電話告訴喬馨的,都已經證明了一點,他和蘭雅婗所謂的婚姻,至少從法律角度看來,是不存在的。

但……

“所有人,包括我,早在三年前,已經在心裏默認了,你就是蘭雅婗的丈夫,她是你的新婚妻子,你們出雙入對,就算我刻意不去搜索關於你們的消息,我卻總是能夠在各種媒體上看到你們。你們攜手參與慈善,共赴晚宴,她陪伯母逛街,為伯父買禮物,你們……”

“對!對!這些還都是我刻意找媒體報道的……。可這些都是表面,喬喬,為了讓外界相信,我做了這些所有能做的表面!但我沒有碰過她,我和她最親密的舉動也就是挽着她的手臂走過紅毯,你要相信我,這三年,我一次也沒有碰過她!沒碰過她,也沒有碰過其他任何女人,除了你,我再沒有碰過……就算你走了,我的心裏、腦子裏,想的都還是你,喬喬……”

“可她……”

“沒有可是!這份協議將我和她的關係講得清清楚楚,就像是讓她出演一部時間長一些的電視劇,而戲外,她是她,我是我,我沒有假戲真做,也不會!這裏她從來沒有來過,你的所有,我都好好保存着,就算是那些我們只住過幾天的度假別墅,我也留着,我從來沒有想過讓她取代你!她也不可能取代你在我心裏的位置,你懂嗎?這三年來,除了偶爾在老宅陪爸媽,我還住在這,有時候一個回頭,一個不經意的視野,都會讓我懷疑,我是不是在做夢,而你,從來沒有離開過……”

尚亦澤說到這,沙啞的聲音也變得格外輕,就好像真的害怕驚擾了那個在做夢的精靈一般,緊接着“啪嗒”一聲,喬馨看到尚亦澤手中的文件的首頁多了一滴透明的液體。

喬馨的視野慢慢往上移,當對上尚亦澤那雙濕潤的黑眸時,喬馨心中所有的堤壩,崩潰了。

這個從來高高在上,習慣了用自己堅硬鎧甲示人的男人,現在竟然哭了,如此脆弱而傷心,直擊喬馨心房最柔軟的那一塊地方……這樣的尚亦澤,她無力拒絕,也無法抵抗。

“我知道這三年,對你來說很艱難,我這麼混蛋,肯定讓你傷心透了,但喬喬,你要相信,不管你有多難過,我的難過,不會比你少。”

喬馨印象中的尚亦澤,是一個不善於哭訴自己的委屈的人。

換句話說,這男人真正受委屈的時候並不多,即便有,他也是習慣了一個放在肚子裏。所以聽尚亦澤說自己的難過時,喬馨莫名的就有一種感同身受的體驗,也有些恍惚,還沒緩過勁來,便見尚亦澤“噗通”一聲,單膝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除了向自己心愛的女人求婚,這個姿勢對一個大男人來說,更多的,是象徵著屈服和卑微。

而他,竟然再一次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喬馨鼻頭有些酸。

她實在不習慣,這個男人因為自己,如此卑微,即便想到這三年來的種種,喬馨有一種恨不得狠狠從尚亦澤身上咬下一塊肉來的衝動!可……

說到底,喬馨的心裏,還是有他,所以不忍看他如此罷了。

“喬喬,我知道我自己對你有多麼混蛋,就像是你說的,在你對我無心時,我像是一個強盜,擠進了你的生活,搶走了你的平靜,卻又沒有好好珍惜。一個混蛋的強盜,自以為是,自作聰明,自作自受,最重要的是,讓你在這三年受盡顛簸之苦……你一定在氣我為什麼要做這麼混蛋的事,也氣我為什麼這三年一次都沒有去找過你。這些我也都想過,但我不敢,每次想你想到快要發瘋的時候,我就躲在卧室,貪婪地汲取你的氣息,然後不停地看我們曾經的照片和視頻,就是不敢看有關你現在的資料……我真的怕我多看一眼,只要多看一眼,我就會忍不住跑去找你……。我是不是很沒用喬喬?像是傻子一樣逃避,可那天老三衝進我辦公室,告訴我你要結婚消息,我真的再也忍不了了……”

“喬喬,經過這麼多,我不求你馬上原諒我,我只希望,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至少,不要真的放棄我,至少,不要馬上就同意易寒……我知道我這個要求恨無理,也很過分,可是喬喬,我真的不能沒有你。我從來沒有想過,誰沒了誰就不能活,可是遇到你,我就知道,我遇到我的劫了。這三年,我沒有哪一天不再想你,你是堅持下去的所有動力,是你,讓我撐了這麼久,沒有你,我真不知道我現在還會不會在這裏……喬喬……。”

此時的尚亦澤就像是一個沒了家的孩子,無助到極點,整個人籠罩着失落和灰暗,而喬馨是他世界裏唯一的光亮,他想要抓住,卻又明白自己早已經沒有了這個機會。

這種矛盾對立的兩種極端想法,讓他幾近崩潰。

喬馨則像是變成了一個木頭人,站在尚亦澤的面前,沒有動沒有說話,除了那雙不住流淚的眸子,幾乎再沒有任何其他動態的呈現。

好半響,寂靜的空氣里只剩下眼淚滴落的聲音。

一聲長長的嘆息聲,最終打破了寂靜,是喬馨。

“好。”

喬馨的簡短的一個字,在尚亦澤聽來,卻像是一曲天籟般的樂曲。

又像是一盞明亮的燈塔,照亮了他的整個世界,也讓他頓時像是活過來了一樣。

就看這個勇猛的男人一如既往的敏捷,喬馨話落就跟彈簧一樣從地上彈了起來,一把將喬馨抱在了懷裏。

“喬喬!……喬喬……喬喬……。”

尚亦澤不住地呼喊,好似想要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夢中,又或者,這次他是想要牢牢抓住懷中這個小女人。

這個緊到令人窒息的擁抱了持續了好久,喬馨幾乎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窒息的時候,尚亦澤才鬆開她,但雙手依舊是環着她,似乎真怕喬馨跑了似的。

“喬喬……”

“嗯。”

喬馨看尚亦澤臉上的狂喜,嘴角忍不住也跟着微微揚起,別人都說雲城這個宛若天神的男人,喜怒無常,從來沒有人能夠猜透他心頭的想法,可在她面前,尚亦澤卻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所有情緒和表情。

而現在,或許是她該掩藏自己情緒的時候了。

喬馨緩緩收起了那微微揚起的嘴角,亦強迫自己收起了心裏化開的柔軟部分,只當自己是一個真的木頭人,沒有過多的動作,更沒有多餘的情緒和表情,用最機械和僵硬的聲音道,“尚亦澤,現在是時候告訴我原因了。”

“什麼?”

尚亦澤就像是一個進入了夢中的人,正處在恍惚而欣喜當中,卻突然被人喚醒,反應根本跟不上。

喬馨只當不見,繼續道,“你說的我不懷疑,我想的你也都猜到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三年前你突然和蘭雅婗站到了一起,又為什麼,你不能來找我?”

“坦白了所有,但還是不能告訴我原因是嗎?”

“喬喬,我……”

喬馨看尚亦澤這為難的的樣子,只當做自己沒看見,目視前方道,“話已經說開了,不過現在時間太晚,明天一早,我就去民政局。”

說到這,喬馨回頭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離婚協議,“我們分居時間已經超過兩年,就算你不簽字,那也沒事。只是,尚大少,你心裏是不是又打算用你那些權利、手段來對付我?就像你說的,自以為是,自作聰明,沒有解釋沒有說明,就又要替我做出決定了?”

不得不說,經過這三年,喬馨真是成長迅速。

一句話,將尚亦澤所有的後路堵死,除了告知喬馨緣由,便也只有眼睜睜看着喬馨明天去民政局一條路子。

其他,則就是喬馨所說的,自以為是,自作聰明,重蹈三年前的覆轍,那樣,不管往後事情如何發展,尚亦澤死不悔改這一點,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喬喬……”

尚亦澤無奈,聲音里充滿了妥協,卻還是沒有下文。

喬馨在心裏嘆了口氣,話說到這,她自然明白,自己推斷的這個“苦衷”是真的存在,只是到底內情如何,要從尚亦澤這嘴巴里撬出來,還真是要費一番功夫。

心裏有了主意,喬馨也不多說什麼,和尚亦澤道了再見,轉身就要離開。

撇開“原諒”不說,這個“苦衷”,喬馨是非要挖出來不可!

可尚亦澤哪裏知道喬馨是怎麼想?

曾經的他,說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人心事故無一不通也不為過,而現在碰到了喬馨,這些真就變成空話了!

眼看着喬馨轉身就要走,尚亦澤趕忙起身去攔,又不敢用強的,生怕再多一條罪狀,最後只能看着喬馨上了車,幾句話甩過來,尚亦澤也就跟着上車,當了司機。

將喬馨送到了指定的酒店,喬馨也不多別的,下車就要進去,又被尚亦澤叫住。

看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喬馨哪裏能不知道想要說什麼?無非就是關於易寒,大略就是讓自己不要和他有太親密接觸,又或者,想要知道自己和易寒之間的一些詳細罷了。

但喬馨今天真是裝傻上癮了,強忍着心頭那點惡作劇的笑意,一副不明白尚亦澤要幹什麼的眼神看着他。

尚亦澤到底是問不出口,囁嚅了半天,就吐出一句,“我明天來接你。”

喬馨點頭,只默認明天兩人是要一起去民政局辦理離婚,也就不多加解釋。

看喬馨轉身緩緩走進了酒店大堂,尚亦澤依舊像是塊木頭一樣站在原地,一直到喬馨的身影消失,他才一步三回頭地往車上走……

一一一

尚亦澤和喬馨離開之後,上官浩主持了宴會的大局。

當然了,關於兩人的去向,他還是需要做一些解釋的,也就是抓住了喬馨崴腳的這個話題,說是尚亦澤送她去醫院了。

在場的聽到這說辭心裏多少都是有些想法的,但這算是人家的家務事,易寒依舊談笑風生,還能拉着自己的妹妹跳舞,尚家二老也是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這時候誰要是不懂事站出來說話,那也只能說是人傻膽大,死了也活該。

這不,就連蘭雅婗這個“主角兒”此時也只能強忍着肚子裏的那團火,笑着撐到了宴會結束。

尚母到底是女人,雖然主觀上,她也更想要讓喬馨和尚亦澤複合,可看蘭雅婗這凄涼的模樣還是不落忍,便客氣地勸她晚上留宿老宅或者讓她派人送其回去。誰想這蘭雅婗就是個打蛇隨棍上的主兒,二話不說就應下了。

她心思自然也是有自己的盤算的。

喬馨纏住尚亦澤,那自己就握住尚家二老這兩張王牌,她就不信,尚亦澤能當著尚家二老的面,說出自己和他只是協議結婚!

心思一定,蘭雅婗總算好受了一些,不過很多時候,人都是一種一廂情願的動物……

另一邊,喬馨回到酒店之後,便發現易寒和易暖已經打包行李回去青石市了,易寒給她留了一張字條:

傻女人,我知道以你的性子,就算知道了這三年尚亦澤心裏還有你,你還是會想要探尋更深沉的原因,不過他只怕不會那麼容易說出口。在此之前,你就先住在這吧,這家酒店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都是易家的,你愛住多久住多久,愛折騰那個臭男人多久就折騰他多久!當然了,我主觀上是希望你多折騰久一些。咳咳,說回正題,如果需要幫忙,隨時給我電話,雖然雲城不是我的地界,但總比你這傻女人單槍匹馬好。還有,紙張的背面有一個地址,算是我送給你的驚喜,有空記得去看看。最後的最後,我是說如果,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你發現你的心裏已經沒有那個男人的影子了,我還在……

都說女人是感性的動物,何嘗不是這個世界有太多讓人感動的事,感動的人呢?

喬馨輕拭眼角的淚珠,勾起一抹淺笑,在夜色中依舊璀璨……

翌日,喬馨洗漱完,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才出門。

不得不插一句,易寒這個貼心的男人,知道喬馨沒有帶隨行的行李,昨夜走前囑咐人買了半柜子的衣服留給喬馨。看着那些衣服,喬馨忍不住笑道,“看來你還真是希望我多折騰尚亦澤一些。”

喬馨記得自己曾經很喜歡的那家早餐就在這酒店附近,所以打算走路過去吃過早餐再給尚亦澤電話,誰知道一出酒店就看到尚亦澤滿滿地笑容對自己打招呼,“早上好,喬喬。”

喬馨看他這模樣忍不住要笑,但堅持易寒所說的“折騰”原則,喬馨還是沒有外露自己的情緒。

冷着一張臉,跟尚亦澤上了車。

大概是害怕喬馨在車上攻擊尚亦澤,今天兩人都坐到了車子的後排。

喬馨綁好安全帶,正想要開口讓司機繞道到那家早餐廳,便見尚亦澤像是變魔術一樣,拿出了一份早餐一一紅豆沙和三角飯糰。

“你肯定還沒吃早飯,先吃飯吧。”

喬馨想要做些什麼讓自己看起來冷酷一些,淡漠一些,可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最後接過那早飯便無聲地吃起來了。

尚亦澤則顯得自然許多,他喋喋不休地和喬馨說一些瑣事,那感覺就好像是冬天照在身上的太陽,暖暖的,讓人有種說不出的舒服。

“早上有什麼計劃嗎?”

“離婚。”

“城東有一家百貨剛剛落成,不過你對逛街興趣不大,所以我在想,要不就去坂頭那家藝術展怎麼樣?你不老說你這藝術家,要給我這渾身銅臭的人沾染一些藝術氣息嘛?”

“民政局!”

“民政局附近好像沒什麼好玩的,倒是民政局斜對面的第二小學年前翻修,你要是想去,倒是可以去逛逛。”

“尚亦澤!”

“好,喬喬,不去,都不去,咱們回家,去看看爸媽吧!爸媽這幾年都在想你,他們嘴上雖然不說,但其實都在心裏埋怨我,昨天晚宴匆匆忙忙的,今天過去,和他們吃頓飯,他們肯定很開心。還有爺爺,喬喬,你不知道老爺子每天都在念你,每次我回去,都要被他訓一頓。”

說到尚家的三寶,喬馨沒有再反對。

她也是知道,自己逼得太緊,會有反效果。

而尚亦澤得到了喬馨的點頭,嘴巴快要咧到耳朵後面去了,讓司機改道之後,便又拉着喬馨“話家常”起來了。

一一一

大概是人老了,睡眠時間也變短了。

尚家二老早在喬馨和尚亦澤出發之前,就已經用過早餐,這會正在花園裏澆花呢。

老爺子更是早,遛完鳥都打了一套太極了。

兩人抵達尚家老宅的時候,尚家老爺子和尚父兩人在花園對弈的時候,尚母端了水果過來,一邊修剪花草,時不時再看家裏這兩個男人一眼。

所以車子才駛進大鐵門,三人都看見了。

先下車的是尚亦澤,因為昨天的晚宴的事,尚母正想找他問清楚,緊接着看到喬馨下車,心裏那點不成氣候的怒意頓時消散了。

驚喜地喊了一聲“馨兒”之後,尚母放下剪子就往喬馨快步走過去了。

正在對弈的兩人聽到這一聲,對棋局也不關心了,緊接着尚母就起身,往喬馨和尚亦澤的方向走去。

大概是男人的情緒表達都比較內斂,兩人的步子邁的雖然大,但頻率卻被控制得低很多。

可想而知,三人看到喬馨的高興和激動,拉着喬馨就往門裏走,倒是讓尚亦澤一個落了單。

不過尚亦澤巴不得這三個活寶能變成膠水,直接將喬馨狠狠黏住!

三人中最激動的就是尚母了,挽着喬馨一齊在沙發上坐下,尚母這嘴巴就沒有再停下來過,明明兩人不久之前就在甜品店談過,而昨夜才剛剛見的面。

喬馨好是一頓安撫,將尚母的情緒撫平,然後又和尚家老爺子以及尚父打了招呼。

氣氛好不融洽。

尚亦澤卻是突然面色一冷,看向樓梯口質問道,“你怎麼在這裏?!”

心中本來就頗多怨念的蘭雅婗,聽到尚亦澤這毫不客氣地一句責問,越發覺得憤懣不滿,心裏的那團火球,就好像是被點燃了引信,“蹭”地一聲,熊熊燃燒起來了。

不過火焰燃燒的對象不是尚亦澤,而是一一喬馨。

“阿澤,是我……昨天太晚了,你又,我就讓她在家裏睡下了。”

感受到現場氣氛不善的尚母,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般,格外無措。

尚亦澤見此,倒是不好再發脾氣,安撫了尚母兩句後轉向蘭雅婗,“我讓人送你回去。”

“不!”

蘭雅婗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喊出這一句,惹得尚亦澤蹙眉。

“我想留下來,我……大家都在這,我、我是你妻子,我也想留下來。”

從蘭雅婗和尚亦澤“結婚”到現在,這算是她第一次,對他如此直接地說“不”,還藉著這身份,越矩了……可她就是沒辦法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地離開!

明明,她和尚亦澤才是一對!

憑什麼,昨天讓尚亦澤帶着喬馨離開,讓她受盡恥辱,而今天,喬馨還敢登堂入室!

不可以!

蘭雅婗心頭那團火從眼中一閃而過,不怒反笑,看向了喬馨,“你昨天腳崴了,今天沒事了吧?”

在場的這六個人,尚母的性子算是最簡單的一個了,她沒有那麼多彎彎道道,聽到這話,趕忙關心地看向了喬馨。

而始作俑者蘭雅婗,剛剛在二樓早已經看得一清二楚一一喬馨的腳根本就沒有事!不僅如此,她還看到尚家三老對喬馨的關切、熟稔,和對待自己的客氣、淡漠根本不同!

她恨!

所以她要拆穿喬馨的謊言!

這不過是她勾引尚亦澤的手段罷了!這個狐狸精!

蘭雅婗像是已經預見了喬馨謊言被揭穿后的尷尬一般,勾着嘴角的奸笑看向了喬馨……

然而,喬馨毫不掩飾的一句話,卻是讓蘭雅婗一下子有些懵了一一“我的腳沒事,昨天其實沒有崴到。”

“怎麼會?阿澤不是說……”

“昨天我們有事,怕閑話,他就找了個理由。”

喬馨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尚亦澤一眼,而後再次轉向了尚母,熱絡地聊了起來,間或還要回答一下尚家老爺子和尚父的問題。

而蘭雅婗則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只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解地看着喬馨。

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馨兒,中午就留在這吃午飯吧,待會我讓人去阿澤那把周嫂接過來,她做的飯菜你最喜歡了,而且你們也好久沒有見面,她也很想你!”

“好,我也好久沒有進廚房,今天手癢,順便露一手,做一道你們三都喜歡的竹筍煨豆腐!”

“好好好!我就說馨丫頭最懂事了,哪像有些不孝孫兒!哼!”

插話的是尚家老爺子,活像是個老小孩,惹得人不由發笑。

偏就在這和樂融融,合家歡笑的時候,總有一些搞破壞的人,便聽“噗通”一聲,蘭雅婗突然跪到了喬馨的面前。

喬馨莫名地看了尚亦澤一眼,然後又看向了蘭雅婗。

這女人喬馨一共見過三次,雖然每一次的印象都算不上好,但喬馨並不打算對她如何。就像是尚亦澤所說,她和尚亦澤的“婚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更像是一份時間稍長的演出合同,他出錢,她扮演他的妻子,只有買賣,沒有情感,一旦合同到期,兩人便就一拍兩散,喬馨若將自己對尚亦澤的不滿遷怒到她身上,實在是太不公平。

所以喬馨從來沒想過要和她對付。

在知道那份合同之後,喬馨覺得自己是沒有資格,而在知道那份合同之後,喬馨覺得,那是沒有必要。

也是所以,喬馨真是有些看不明白,這女人現在這副悲戚模樣跪在自己面前到底是什麼意思?

而喬馨沒有動作,坐在喬馨身邊的尚母卻是慌了,趕忙伸手就要去扶蘭雅婗,沒曾想被蘭雅婗一把甩開。

看到這,站在旁邊的尚亦澤看不下去了。

“蘭雅婗,你要發瘋也瘋夠了!我給你三十秒,回去!”

“不!阿澤,結婚三年,我什麼都能聽你的,但這次,我不能聽你的!”蘭雅婗或許是豁出去了,又或許,是實在太入戲了,絲毫不懼尚亦澤,轉過身再次一把抱住了喬馨的雙腿,“喬馨,我求求你,放過我,放過阿澤吧!我知道他心裏還有你,他還沒有完全忘記你!可是三年前,你離開了他,我現在已經是他的妻子了啊!我求你為我想一想,我沒有任何惡意,我只是站在一個妻子的角度,求求你,放過我丈夫,把他還給我!就算你不為我考慮,也為他考慮考慮啊!像是昨天晚宴你們的離開,議論紛紛,他們雖然不說出口,可是哪一個不是在心裏貶低你,貶低阿澤?你也有丈夫了,你也為那易寒考慮一下,好嗎?我求求你……我真的好愛阿澤,求你不要搶走他……”

蘭雅婗這聲淚俱下的控訴和請求,當真是讓人動容啊。

這要是不明真相的,包括喬馨,在知曉昨天晚上的隱情之前,只怕她都要為自己的行為汗顏、內疚。

可在知道那份“結婚協議”之後,再看蘭雅婗這“表演”,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有些可笑,也有些可悲。

這大概就是喬馨觀看蘭雅婗表演之後所有的評語了。

不明真相的尚家三老看到這一幕,卻是不約而同地在心裏問自己,“自己一直站在更喜歡喬馨這個兒(孫)媳婦的立場,是不是真的對蘭雅婗太不公平了?”

答案還沒有定論,尚亦澤卻是看明白,自己要是不做點什麼,自己昨天才爭取到的優勢,就要被蘭雅婗這女人哭光了!

沒有太多的耐性,尚亦澤一把將蘭雅婗從地上扯了起來,同時耳際喊了一聲“上官”。

很快,上官浩便進來了,手裏還拿着一份文件,正是喬馨昨天看到的那一份尚亦澤和蘭雅婗的結婚協議。

“看完這些,你們就知道了。”

尚亦澤眼神示意,上官浩便將文件放到了茶几上。

而被尚亦澤扯在手裏的蘭雅婗卻頓時發狂了,像是魔障了一般,劇烈掙紮起來,想要從尚亦澤的手中掙脫,想要將那份文件搶奪過來,大概是要將其撕爛吧。

不過尚亦澤的手勁並非她能抗衡的,最終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尚家三老將那份文件看完。

“這……這……。”這是沒能完全消化這文件的尚母的反應。

“胡鬧!”這是尚父的反應。

“噫!太棒了太棒了!馨丫頭還是我的乖孫媳婦!”這是尚家老頑童老太爺的反應。

喬馨看着,頓覺哭笑不得,那點因為蘭雅婗而不爽利的心情,恢復了。

而蘭雅婗卻依舊執迷不悟,她掙扎、嘶喊,像是一隻困獸,明明已經無路可退,心裏卻從來不肯認清現實。

“……放開我,放開我!這不是真的,我和阿澤是真心相愛的,我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

“夠了!”

尚亦澤厲喝一聲,總算是讓狂躁的蘭雅婗稍稍鎮靜下來,只是此時她的頭髮已經散亂非常,加上淚痕和鼻涕痕交錯,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這樣的她,還真是讓人多生出幾分同情來。

“我們的關係到此結束,關於錢,我會將剩下的一次性給你。”

尚亦澤話落,鬆開了對蘭雅婗的鉗制。

而她則像是一尊沒了支持的泥人,一下子癱倒在地,低低啜泣起來。

這樣的她,倒是讓尚亦澤有幾分不知道該要如何是好了。

天知道對待女人的眼淚,這男人有多麼不在行,除了喬馨他還能耐性哄着,旁的女人只怕是會招他煩,只是蘭雅婗的情況特殊,尚亦澤沒辦法對她太狠。

越哭越傷心的蘭雅婗一發不可收,整個人倒在地上足足哭了有近二十分鐘。

喬馨心裏雖然也是不忍,但實在是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倒是尚母一直在安慰,卻不見效果。

終於蘭雅婗哭夠了,抬起那張跟花貓似的連楚楚可憐地對尚母道,“我知道我和他沒有可能了,可讓我留下,吃最後一頓午飯,好不好?”

就蘭雅婗這可憐摸樣,還真是讓人沒有辦法說不。

所以當尚母回頭詢問喬馨的意見時,她點頭了。

但很多時候,這現實就跟那東郭先生和蛇的故事一樣,你對人富有同情心,人卻未必能夠同樣待你。

在被允許留下午餐之後的蘭雅婗氣焰頓時足了幾分,回到房間洗漱了一番,又換了一件乾淨衣服,整個人再次回到了那趾高氣揚的狀態,着實讓人可恨。

喬馨看了她一眼,在心裏搖了搖頭,只道是不給自己找氣受,便不去看她了。

偏喬馨跟着剛到的周嫂進廚房要去準備午餐時,這蘭雅婗又屁顛顛地跟進去廚房了,說是也要幫忙。

或者說,幫倒忙!

一個“不小心”將喬馨剛剛切好的豆腐打翻在地,有一個“不小心”又把喬馨要用的竹筍片切成了絲兒,最可氣的是,喬馨最後出鍋的那碗竹筍煨豆腐愣是又被她多灑了一勺鹽!

喬馨真是頭頂都要氣得冒煙了。

而最氣還該屬尚亦澤,這個男人一心想着要和蘭雅婗撇清關係,結果這女人又是無端出現在老宅,然後要留下午餐,現在又不住地招惹自己的女人,要不是怕喬馨發火,尚亦澤只怕早已經將蘭雅婗給拎出去了。

好容易挨到了午餐,那氣氛也不見好轉。

蘭雅婗就像是得了失憶一樣,全然忘了自己剛剛鬧出的那一齣戲,時不時喊尚亦澤兩句“阿澤”,不然就是給尚家三老夾菜,還招呼喬馨別客氣等等,可想而知,這頓飯吃得有多鬧心。

但這還不是最鬧心的,午餐結束后,就在上官浩進屋要將蘭雅婗送走的時候,蘭雅婗突然暴起,從腰間摸出一柄光亮的水果刀,想來是剛剛在廚房的時候藏在身上的,而現在,這柄水果刀直指喬馨……

喬馨沒料到蘭雅婗臨了了還有這一出,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刀尖已經到了眼前,喬馨條件反射地用手用去擋。

鋒利的刀刃瞬間劃開了喬馨小臂的皮膚,疼痛讓喬馨尖叫了一聲,但尖叫擋不住蘭雅婗緊接着揮來的第二刀。

“去死吧!”

伴隨着蘭雅婗咒怨的聲音,喬馨有那麼一瞬間,真的覺得自己在劫難逃了,卻沒想,刀尖再次靠近的時候,喬馨眼前黑影一閃,蘭雅婗以及她手中光亮的水果刀應聲倒在了地上。

喬馨無暇顧及蘭雅婗怎樣了,慌張地看向尚亦澤,便見他小臂一道足有五厘米的刀口,皮開肉綻,猩紅的血液順着傷口,肆無忌憚地往外流。

喬馨不難想像,尚亦澤強忍着被刀刃抵着的疼痛,卻強忍着疼痛用上臂的力量將蘭雅婗擋開了。

接下去的事可想而知,上官浩擒住蘭雅婗再沒有了最後的客氣。

這個貪婪的女人這三年來乾的事,不僅尚亦澤知道上官浩也是一清二楚,請私家偵探查尚亦澤,查喬馨,包括尚家三老,為了進老宅子的門處心積慮,所作所為,足夠尚亦澤將她槍斃一百回。可除了情況不允許,尚亦澤更多的還是覺得虧欠了蘭雅婗,雖然這只是一樁買賣,一場協議。

不過蘭雅婗已經親手將這最後的一份虧欠,給磨滅了,一乾二淨!

等待她的,不再是她貪婪的妄想王國,有的,只是她這魯莽行為的懲罰!

另一邊,喬馨和尚亦澤一人舉着一邊傷手,讓及時出場的江山給處理了。

這裏得說一說這江山,絕對的是個狗鼻子,哪裏有點大事小事,都逃不過他!昨天晚宴結束,他就沒停地給尚亦澤打電話想要探聽情況,尚亦澤不接電話,這廝就直接攆上門了,死纏爛打,知道了兩人今天出街的消息,遠遠地就讓自家司機綴着兩人,剛剛就想着要進門來,結果讓上官浩給擋住了。

現在他再出現,倒是讓尚亦澤沒有數落他的機會了。

結果這小子仗着自己的功勞,對着喬馨就開始了炮轟式地“溝通”,那些問題接二連三,沒有半點休息間隙,最後是尚亦澤出面,才堵住了江山的嘴。

稍作休息后,但喬馨堅持要回去酒店,尚亦澤勸了半天,只能將其送回去了……

一一一

一個月後。

尚亦澤和蘭雅婗的故事落下帷幕,幾乎整個雲城的人都知道了這段所謂婚姻的真相。

有人惋惜豪門涼薄,也有人感嘆尚亦澤情長,說法不一,但大多數人心裏都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希望喬馨和尚亦澤能重歸於好。

這兩人好像已經成為了雲城的招牌,也成為了雲城人民心中童話的代表,兩人若是重新走到一起,肯定能讓許多人重新相信愛情。不過話是這麼說,在很多人的心中,老早就已經將兩人重新聯繫在一起了。

好像是半個月前的一個商業活動,喬馨和尚亦澤恰巧同席,結果那不懂事的主辦方竟然沒有將兩人的座位安排在一起。惹得尚亦澤最後像是那毛頭小青年一樣,一路追着喬馨,想要坐在她旁邊。

後來接受記者採訪的時候,尚亦澤還直接道,“老婆生氣了,要哄!”

就是關於老婆為什麼生氣的問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避開了!誰要是在這檔口上提蘭雅婗,那就跟找死差不多。

而這個問題,就好像是喬馨和尚亦澤之間,關於“原因”的問題。

脫了整整一個月了,在這個問題上,兩人依舊毫無進展。

喬馨問,尚亦澤不說。

喬馨要是不問,鬧離婚,尚亦澤就又會轉移話題。

總之,就是交流不到一塊去!

唯一算是好消息的,或許該說是經過一個月的調養,喬馨手上的傷已經恢復了**成,不再影響日常行動。

這會子,喬馨正在對自己雲城的畫室進行最後的檢視,如果沒有問題的話,這畫室後天就能正式開業了。

說起這個畫室,不能再說到易寒,這男人離開的時候給喬馨留了一個紙條和一個地址,正是這個地處黃金地段的畫室,這畫室幾乎已經裝潢完畢,就連“馨雨畫室”四個字大招牌都已經掛好了,對喬馨而言,着實是一個不小的驚喜。

就是尚亦澤知道后,鬧了兩天小性子。

現在喬馨和尚亦澤的相處模式頗為詭異,喬馨就像是一個天天不着家的“丈夫”,還是有些生妻子氣的丈夫,總是冷着臉對尚亦澤這個“小妻子”,而尚亦澤除了哄着喬馨,還就真沒有其他什麼辦法了!就算是知道了這個畫室的來歷,他也只能氣哼哼地傲嬌兩天,第三天照樣地屁顛顛地來找喬馨。

就好像是易寒離開時所說的,折騰!

這邊忙完了畫室,喬馨關好門便打算離開,沒想轉身竟然看到了一個讓喬馨有些不好定義的人一一楊凌昱。

“馨兒。”

“好久不見。”

喬馨收好鑰匙,回以一笑,只是那笑禮貌卻疏遠。

楊凌昱見此,不由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都壓下了。

多做少說。

馨兒,我這次會讓你看到我的誠意的!

心中有了主意,楊凌昱也不糾纏這一會,只說自己是恰好經過,想看看她好不好,便就離開了。

喬馨看着楊凌昱的背影,掂了掂肩上的背包,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張熟悉而英挺的臉龐……

一切恍然如夢,距離最初的曾經,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快要五年的光景。

喬馨想着,突然起了興緻,憑着腦袋裏對這個城市的記憶,胡亂逛起來。

她和尚亦澤曾經去過的百貨,鍾情的餐廳,還有一一民政局。

喬馨站在民政局面前,便就想起了最開始,自己一心想着“離婚”的日子,就好像是現在。不過自己怕是真沒有再進去的機會了,哦不,根本就沒有“再”字的這個說法,自己和尚亦澤的那本小紅本,是自己不在場的時候催生的,這麼說起來,自己這是一次也沒進去過這個地方。

或許,不進去也好。

喬馨輕搖了搖頭,再次邁開腳步,離開了這個讓人愛恨交加的地方……

喬馨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站在民政局這麼一會的時間,卻是讓民政局遭遇了一場災難。

事情是這樣的,給江老爺子辦完事的江山從市政府出來,恰好就看到了喬馨在民政局門口流連,這可是大事啊!自己盼這小嫂子回來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好不容易盼回來了,江山哪裏肯讓她就這麼又離開?

當下江山就給尚亦澤打了電話一一

“大哥,我看到嫂子在民政局門口,我說……”

“老三,找幾個痞子把民政局直接給老子砸了,事成之後,我收藏閣里,你喜歡的那個清末懷錶就是你的了!”

只能說,這男人瘋狂起來,真是比女人還要命!

最要命的是,這僅僅是個開始。

在整個雲城接受了“喬馨和尚亦澤就算現在沒有在一起,以後也會在一起”的觀念之後,尚亦澤再次開始了他毫無節制的寵妻生涯。

沒有燒殺搶掠,但是砸東西耍流氓,那卻是必修的課程。

就是在民政局事件的第二天,鍾靈兒、季安安以及方青三人從青石市過來,為參加喬馨明日的新畫室開業慶典。前夜,三人便邀喬馨一起去了曾經四人最常關顧的川香居。

大概是老友久未謀面,喬馨的興緻格外高,一時沒有忌口,就在畫室開業的前一天這關鍵的日子,掉鏈子了。

先喬馨一步抵達畫室的尚亦澤久候喬馨不至,打電話又沒有人接,就連周嫂也像是鬧了失蹤。

放心不下,尚亦澤便指揮外院的人進了別墅,結果回稟來的消息,讓尚亦澤好一陣心疼。

“老闆,夫人昨天吃了川香居,今天、今天拉肚子了。”

“情況怎麼樣?”

“周嫂陪夫人去醫院了……我現在馬上讓人去醫院!”

“嗯,讓老三也一塊過去!還有,明天開始我不想再看到那家店了。另外,你讓上官浩帶人,收購雲城境內所有的川菜館,然後,該教育的教育該關的關!遇上不賣的直接砸了!”

“是……”

天知道掛斷電話后,那黑衣一臉的汗!

心裏止不住在腹誹,明明就是夫人不忌口吃多了……

這算是尚亦澤“打砸”事件的第二樁,索性還算有人性就是了。

而因為情勢所迫,喬馨的新畫展開業儀式延遲到三天之後。

為此,鍾靈兒三人有了理由多逗留三天,同時也平白多受了尚亦澤三天白眼。

不過這起事故並非都是禍害。

尚亦澤更該說是因禍得福,因為喬馨這次鬧肚子,他有了極其正當的理由,將其“扣留”在了別墅。之前的一個月,喬馨強硬非常,尚亦澤別說是要近她身,就連同住屋檐下的權利也都沒有。

現在喬馨終於肯正是留住別墅,要說尚亦澤不高興,那根本不可能!

但距離近了,問題也就多了。

比如喬馨發現曾經總是空蕩蕩的尚亦澤的床頭櫃,現在擺滿了瓶瓶罐罐的藥片;曾經尚亦澤最喜歡,也是最常關顧的健身室,現在卻成為了擺設,開門便能嗅到一股不常開啟的特殊氣味……諸如此類,喬馨再是想要自我安慰,也是會想歪了去啊!

當晚,喬馨就拉着尚亦澤“秉燭夜談”,結果尚亦澤依舊嘴硬,什麼也問不出。

喬馨真是急了。

關於那個始終不曾被揭開謎底的“苦衷”,喬馨有過無數猜測,但總結起來無外乎有三:

一,有危及性命的危機,怕禍及喬馨,比如仇家復仇。

二,他的事業、成就遭受打擊,比如破產,不過這一點現在看來已經是不成立的,所以自動排除。

三,其實也就是一,不過這危機不是對喬馨,而是尚亦澤……

眼看着這種種跡象,喬馨的猜測直逼第三個猜測!

可……

結果這“秉燭夜談”直接升級為了夫妻之間的冷戰,或者說,是喬馨單方面的生氣。

第二天起床,小女人根本不帶理尚亦澤的,自己梳洗好便就出門了,尚亦澤本來要跟着,她卻根本不好,好在尚亦澤派了四個黑衣保護喬馨,她沒有再拒絕。

但很快,尚亦澤就知道喬馨為什麼不拒絕了,這妮子是為了氣死自己呢!

大概是在喬馨出門後半個小時,黑衣開始慢慢傳回消息一一

“老闆,夫人看上了一雙高級定製馬靴,要九千。”

“老闆,夫人看上了兩個奢侈品包包,一共要六位數。”

“老闆,夫人看上了一條連衣裙,只要兩百……”

尚亦澤所有的回應,那都是一個字“買”!

都說女人血拚之後,心情能好一些,尚亦澤倒不在乎喬馨買了多少錢,只希望這條女人都通用的真理,在她身上也能靈驗。

但這想法都還沒落實呢,手下的一句解釋,讓尚亦澤頓時跳腳了:“老闆,那條連衣裙,連衣裙是超短的、前面還是低胸的……夫人說、說不能離婚,那她就爬牆!穿着那裙子,她爬牆的時候……剛好、剛好能露春光,是買、買還是不……”

“你要是想讓你老婆直接帶着孩子跑路,你就買試試!”

一一一

經歷了喬馨的“爬牆”理論之後,尚亦澤再不敢拖延。

當天下午便上了飛往M國的飛機。

兩天後,他才重返雲城,歸來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真正放鬆的笑容,沒有後顧之憂,也再沒有負擔。

不過他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小女人,這會正在打包行李打算再次搬走呢!

好在打包行李加上周嫂等人輪番地勸阻,費了不少時間,喬馨走出門的時候,正好碰上來回程的尚亦澤。

喬馨看到他,那就跟看到仇人一樣,也不理他,只哼了一聲,避開他就要離開。

尚亦澤也不惱,帶着笑,步子一繞就擋在了喬馨的面前,在她發火之前,再次單膝下跪一一

“喬喬,嫁給我吧,這次,我要給你一個完整而美好的婚禮,一個同樣完整、美好的家庭,不止是我們,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們一起,看着他們慢慢長大,學會說話,學會走路,學會愛......而不管你還想要知道什麼,我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愛你!!喬馨,嫁給我吧!”

“……好……”

一一一

她不奢求一個超級英雄,也不要求一個億萬富豪,她要的,從來都是簡簡單單,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平凡。

有一個愛她的丈夫,為她撐起一片可以驕縱的天地。

偶爾會鬧彆扭,不時會有矛盾,但都是暫時。

他看到鮮花,第一個想到的是她;到黑夜,就會與她道晚安。

一生足矣。

【全書完】

------題外話------

書寫到這裏結束了,感想很多,但更多的還是感謝,感謝所有陪木到最後的美妞,謝謝!

另外,關於本書的番外,會在一月22號之後陸續更新。為此,木不得不再次向妞們致歉,木接下去的二十天都要全力以赴這次的期末考!最後,再次感謝所有陪伴木的美妞!這一本書寫的很波折,但好在,堅持下來了,而你們,也都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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