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請確保所有人員出境登記完畢.]
[請多加小心.祝您們能安全歸來.]
穿梭車駛入敞開的光洞內，穿過層層疊加的光圈。齊洛菲特趴在落地窗邊看着車外一片光怪陸離，點開終端的未讀消息欄，依舊是一片空白。他難得臉上出現一絲愁意，讓秦涵夕看在眼裏。
“怎麼了？”秦涵夕走到他身邊問道。
“朋友還沒有給我發消息。”齊洛菲特低聲道，“他說我來恩澤莫爾上學很快就能見面的，但是到現在還沒有看見他。”
“他很忙嗎？”
“嗯。”
“那他可能只是暫時沒法回復，別擔心。”
飛梭車突破最後一層光障，進入了另一番天地。
窗外的景象蕭條荒涼，破敗的房屋與街道足以說明曾有人生活於此，遍地瘋長的綠色和成片的不知名漆黑物體附着其上，頗有張牙舞爪的感覺，像是隨時會變成有生命的妖魔鬼怪撲上來。
秦涵夕望着這片令人毛骨悚然的世界，眉心不自然地一動。
寧麟雅也也看得有點起雞皮疙瘩：“這算是‘黑河’的規模了嗎？”
“黑河”是由一種名為“黑食因子”的特殊質組成的集合體。“黑食因子”用肉眼看去呈現出漆黑，沒有生物的立體感和光澤，像是平面圖上的黑色，看向它時，彷彿會被吸入其中。它具有極強的吞噬和分裂同化能力，沾染上黑食因子的生物，若不及時將其從體內清除，便會患上“叛逆”，輕則身受侵蝕、體表出現黑色紋路，重則昏迷或神志不清，最後死去，或者變成信仰者中的一員……
“不，這麼點規模遠算不上黑河。”本次陪同未來班出行的高級特工兼戍守區教官，冬月春，她狀似不經意地瞟了一眼窗外的詭異景象，“真正的黑河能把我們乘坐的穿梭車吞得一乾二淨。
“有個未來班的學生因黑河失蹤，未來班出事故的幾率一直是最高的。我聽過最糟糕的，是在你們上屆再上一屆未來班在臨近畢業之際全員死亡，死於叛逆。”
寧麟雅聽得寒毛直豎。
?
離開天扉市外圍保護牆幾公里后，飛梭車停了下來，降落在尚未染上黑河的建築物內。建築里駐紮着天扉市的境外巡邏隊，未來班此行算是來親身體驗實戰和義務勞動。
“歡迎你們，恩澤莫爾未來班的見習特工們。我是這次負責帶你們了解境外情況的巡邏隊副隊長文森·加納。”
境外，通常是指人類生活區以外的地方，屬於有一定的黑食因子濃度的環境，生物體在境外多少都會受到侵蝕，人類自然也不例外。設立境外巡邏隊是為了擴大人類生活區，尋找解決境外狀況的辦法，並清理滋生的應召者，減輕人類生活區守衛的負擔。
“你們學園長有托，要你們跟巡邏隊出巡一天，跟我們走一圈就好了，期間我們也會負責你們的安全。”
大致說完了今天的行程后，文森召集了一部分巡邏隊隊員，和未來班在駐紮區外開始活動。
沿着勉強還算得上路的路上走，到處是他們在穿梭車上見到的黑食因子聚集團，像是墨漬潑得滿世界都是。這些聚集團時不時蠕動，似是漆黑的天牛，黏膩的聲音讓人反胃。好奇心驅使齊洛菲特觀察這些液體，甚至還想上手摸摸，被文森一把拉起來。
“別碰這東西。”文森說道，“你不會想體驗被它們佔據的感覺的。”
齊洛菲特似懂非懂地點頭。
巡邏隊訓練有素，幾名隊員站在隊伍側面防備，另外幾名隊員則在勘測數據，文森走在隊伍最前面探路。整個隊伍緩慢前行，偶爾有幾隻應召者撲上來，都有驚無險地解決了它們。
“勘測這些東西是測它們的哪些數值啊？”
蕭颯天俯身看一名隊員勘測數據，那隊員回道：“測黑食因子的活躍性和諾爾值。我們測了幾十年了，天扉市境外的黑食因子活躍性不過降低了些許，要清理仍是有太大阻礙。”
黑食因子的活躍性越低，它們的聚集團的再生能力也會越弱，甚至進入沉眠狀態。處於沉眠狀態的黑食因子即使被攻擊也不會有反應，利於清理，常態下的黑食因子受到攻擊會反擊，因此在勘測黑食因子時都要十足小心。
蕭颯天又問：“據說兩年前黑河衝擊過因菲尼提屏障，是真的嗎？”
“是真的。”文森答道，隊員們也紛紛點頭。“見到黑河那種規模的聚集團的巡邏隊成員幾乎都死於黑河。”
寧麟雅挑眉道：“那麼危險，你們為什麼還做？”
“原因有很多，守護家人、迫於生計，亦或是……”冬月春欲言又止，“這個問題還是別問為好，寧同學。”
暗中響起一個混濁的聲音：
“Boss，我要不要給他們找點麻煩，再試試他們的實力？”
“哼，試探？早幾天前不是已經試過了么？”
“早先派出的不過是些蝦兵蟹將，更何況天扉市的特工局和恩澤莫爾的反應速度太快，我還來不及細看就被打斷了。”
“確實被某些該死的人阻礙了一下……不過不要緊，我知道了點更有意思的東西。未來班裏面有個黑髮小子，那天晚上除了我們還有個超限者對他們動手了，就是那黑髮小子打退的超限者——那超限者雖然算不上強，但能硬扛超限者攻擊甚至輕鬆打敗超限者的，一般的高級特工也做不到。”
“難不成您說的那小子……那不更應該除掉未來班？乘他們不在因菲尼提屏障內，身邊也不過是一個高級特工和幾個巡邏隊的廢材。”
“不，那黑髮小子值得利用。倘若可以，將他收入麾下也不錯。”
“可……那小子看着就是個愣頭青啊。”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是，我明白。”
齊洛菲特朝遠處望得出了神。“看什麼呢？”秦涵夕問道。蕭颯天也湊過來順着齊洛菲特的視線望去，只看見廢墟，不由得一陣疑惑。
作為“信標”城市之一的天扉市曾擁有不小的佔地面積，如今荒廢多時的舊址便佔了三分之二。大片大片的廢墟歷經多年侵蝕傾頹得慘不忍睹，斷壁殘垣時不時會塌下，高樓上花屏的銀幕隱約是舊時代的廣告。
不少機器仍在運作，街邊的迎賓機械人檢測到活物經過便行禮問好，長時間無人維修的洒掃機械人原地兜圈，放眼望去簡直群魔亂舞。
眼前的舊址破敗荒涼，卻又處處告訴來人，這裏曾是多麼繁華的地方。
“豁，這小機械人能變表情。”
寧麟雅蹲在路邊一個不到他小腿高度的小機械人面前，看着小機械人那顯示屏做成的臉變換來去。他戳了戳小機械人的腦袋，那小機械人就做出了生氣的表情。
文森訝異道：“它居然還沒被侵蝕。”
“我記得這裏之前是天扉市的市中心。”蕭颯天道，“現在的天扉市是原來天扉市的三分之一。”
“沒想到居然有人會去了解這些事情。幾十年前的黑河衝擊把天扉市大半都給淹沒，剩下那部分，也是因為恩澤莫爾的天扉樹啟動防禦罩才得以留存。”文森談及此，臉色有些不太好，“到現在，黑河的殘留仍是太多，隨時都可能威脅天扉市殘存的部分……唉。”
秦涵夕多少也聽過關於那場災難的傳聞，曾經記錄下來的視頻與圖片遠比現在看見的恐怖，可見當時的黑河有多麼聲勢浩大了。
“這裏有戰鬥機兵，隊長。”
文森觀察了一會這台戰鬥機兵，皺眉道：“這個機兵很有可能感染了叛逆，拆了它的核心。”
隊員動作利落地拆開機兵胸膛，卸下它的核心。
“看見這種戰鬥機兵小心點，不要攻擊它們，作為戰鬥機器的它們頂在那場災難最前端，也感染了叛逆，基本沒有正常的了。”文森對未來班的學生們說道，“之前就有巡邏隊隊員死在這些戰鬥機兵手上。”
齊洛菲特站在那機兵面前看了看，跟它沒有光芒的眼睛互相對視，總覺得有點不自在。
“別看啦。”秦涵夕過來拍拍他，“待會走散了就不好了。”
齊洛菲特點點頭。
兩人跟上隊伍，沒人注意到那機兵眼中亮起的微光。
“隊長，檢測到有小型黑河聚集體。”
有隊員舉起檢測儀，儀錶盤上有個紅點。
文森頷首，指揮隊員道：“跟我來。”
一隊人朝一家商場廢墟后繞進去，廢墟里一團約莫兩三人合抱大小的黑色物質裹着什麼東西正在地上蠕動，比之前未來班隨行看見的黑河殘餘物的蠕動頻率更高。“這團黑河是蘇醒狀態的！”隊員道，“隊長，怎麼辦？”
“不要輕舉妄動。未來班的同學，跟醫療人員退後，注意四下。”文森舉起激光槍瞄準那團聚集體，“它很可能跟附近的黑河殘餘共鳴，你們多加小心。其他人聽我口令，瞄準聚集體，爭取一次消滅它！”
“三、
“二、
“一……”
聚集體裏突然爆出一個漆黑的物體來！
文森喊道：“後撤！”
那團物體逐漸露出一個人形的樣子——居然是個戰鬥機兵！
它抬起手臂，指尖射出大量子彈！
文森把作為彈匣的能量核心一拔丟到地上，核心立刻炸出一片霧氣，子彈經過這片霧氣便消失不見了。“快點撤出去，”文森說，“這裏太容易被包圍了！”
此時在外面的醫護人員和未來班已經被幾台戰鬥機兵包圍了。
[判定：敵人.開始攻擊.]
這幾台機兵居然有兩個先奔向寧麟雅，寧麟雅罵了聲，趕緊取出騎槍一槍戳穿最先上來的那台，甩向另外一台。另外幾台分開奔向其他人，秦涵夕瞄準最近的一台射擊核心，那機兵便倒地停止運行了。
齊洛菲特揮刀將一台機兵攔腰斬斷，這台機兵身後的機兵直接撲了來，蕭颯天一記飛踢踢開，把第三台撲來的機兵一拳打到牆上去。
“厲害……不愧是未來班的學生！”負責醫療的隊員誇讚道。
廢墟里飛出一個隊員來，臂上血肉模糊，不住哀叫着，冬月春迅速接住這人，將他安置在一旁的斷牆邊。
緊接着文森和其他隊員退了出來，黑色的戰鬥機兵跟着沖了出來！
“破壞了它的核心為什麼還能動？！”
黑色的機兵胸膛被開了個洞，那本來是核心存在的位置。但它行動絲毫不受影響，動作比剛才未來班擊毀的機兵要快上數倍！
[警告，系統錯誤.正在重啟.]
那些被擊毀的機兵一個個再次站起，眼中亮着跟那黑色機兵一模一樣的紅色光芒。
“我靠！”寧麟雅看得頭皮發麻，“怎麼都起來了！”
機兵再一次把所有人包圍在一處。其中一個機兵手部變作長刀，抬起雙臂便砍，布莉姬忒架住這一擊，秦涵夕對準它的頭連發幾槍，機兵的機油漏出來，卻依然沒有停止運作的意思。
齊洛菲特衝過來朝機兵腿上和臂上斬去，立刻阻止了機兵進一步攻擊。
“這些機兵的運作中樞不在頭部！在脊椎！”
文森抓住一個機兵一隻手臂限制其行動，奮力將這隻機械臂向後扳去，機兵意欲攻擊文森，秦涵夕便一槍打在它膝蓋上，子彈打進機兵腿上關節的運轉處，死死卡住。蕭颯天手抓着機兵脖頸上的骨節發力，將骨節整條拆卸了下來！
那機兵依舊沒有停止運作，反而像是擺脫了束縛，動作愈發詭異起來！
冬月春眉心擰起：“是因為黑食因子！”
“不能留全屍對吧？”寧麟雅問道，“好辦！”
他剛說完，被一分為二的那隻機兵手臂化為槍口，朝他們掃射過來！
“趴下！”
齊洛菲特擋到寧麟雅身前，快速揮舞橫刀，竟是把子彈盡數擋下。他丟出橫刀擊中那機兵手臂上的槍口，從終端里再拿出第二把來，俯身壓刀——居合斬！
一招居合斬把離得最近的機兵直接肢解！
“……牛*。”寧麟雅感覺有被秀到。
那黑色的機兵也沒有坐以待斃，突進過來攻擊文森等人，文森重新裝彈匣上膛，精準射在機兵身上，但效果不理想。本來這種機兵對激光並沒有防禦能力，但在被黑食因子侵蝕的作用下，激光幾乎都被黑食因子吸收，作用到機兵本體上的只能算撓痒痒。
齊洛菲特也轉移了目標——他再次以極快的身手擋在那黑色機兵身前，跟機兵打了幾回合，那機兵似乎意識到齊洛菲特的強，識相地拉開了距離。
蕭颯天和布莉姬忒連同其他隊員已經把部分機兵拆得稀碎，黑色的機兵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它發出和應召者極其相似的吼叫聲！
“它在召集應召者！”冬月春大驚，“快走！”
蕭颯天扛起傷員，寧麟雅沖在前頭從機兵露出的殘缺口突破，一隊人將那機兵遠遠甩在後頭。
“應召者朝我們靠過來了！”
那機兵的聲音依舊沒有遠離，它跟在他們身後，一邊攻擊一邊吼叫。
寧麟雅叫道：“你煩不煩啊！”
齊洛菲特脫離隊伍去攻擊那機兵，刀斬在它身上，效果也不理想。
秦涵夕看見圍向齊洛菲特的應召者，攻擊應召者的同時喊道：“齊洛，注意邊上！”
齊洛菲特眼中凜意一現，攻擊速度再次加快，幾次快速斬擊把黑色戰鬥機兵的肩膀連同手臂砍下，要再砍時，那機兵再次拉開距離。眼看齊洛菲特離隊伍越來越遠，秦涵夕想叫齊洛菲特，被一台機兵偷襲，勉強躲開卻仍是被刺穿了大腿，頓時血流不止。
“秦涵夕換位置！蕭颯天你去前面頂着！”寧麟雅從前面奔到隊伍後方把秦涵夕換進隊伍中間，“齊洛菲特回來！”
[判定：危險目標.執行最終法則.]
黑色機兵口中亮起光芒，齊洛菲特不管不顧地斬去，寧麟雅連忙衝出隊伍奔向齊洛菲特。
“轟！”
那機兵竟然自爆了！
“你是不是傻！”寧麟雅咬牙切齒地把齊洛菲特抓回隊伍里，鬆開抓着齊洛菲特后脖頸衣領的手。
“……對不起。”齊洛菲特低聲道。
“嘖！你這樣……算了。”
“別聊了。”布莉姬忒聲音平淡，“看那群應召者。”
近處的應召者仍在攻擊他們，但遠處的應召者像是突然失去了方向變成路痴，竟然不朝這邊跑了，他們乘機迅速離開。
齊洛菲特看見秦涵夕腿上的傷，明顯慌了神：“夕，你……”
“我沒事。”秦涵夕搖頭，“已經上了止血膏了。”
她回頭把還在追的應召者射殺，終於把應召者徹底甩開。
“幸虧今天有你們！”文森由衷道，“先回到基地，馬上就能治療傷員了！”
?
在回去的路上，秦涵夕逐漸體力不支，被刺穿的腿慢慢失去知覺，她不得不麻煩蕭颯天背着自己回到基地去。順利返回基地后，冬月春迅速將秦涵夕帶到醫療室去，小心翼翼切開創口處的部分褲子，看清傷口時，冬月春倒吸一口涼氣。
“那機兵身上有黑食因子，幸虧我們回來得夠快！”
那創口已經有些發黑，看上去有些令人頭皮發麻。
冬月春道：“我帶了血清，現在就給你注射。”
在醫療室外的齊洛菲特很想進去，但是被蕭颯天擋着，蔫蔫地蹲在外面，時不時看一下門。
寧麟雅嘖道：“嘶……你也太黏人家秦小姐了吧？難不成她給你下藥了？”
齊洛菲特：“啊？”
“……行，忘了你是憨憨。”寧麟雅果斷放棄交流。
冬月春帶着秦涵夕從醫療室里出來，說道：“秦涵夕的狀態不適合繼續參加了，考慮到本次外出的遭遇，我們提前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