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人偶之心第八十……八十幾來着?哦,八十七次實驗記錄,材料配方:髮根毛囊、臉部皮膚由基底層推離至分離層的碎屑……你們直接說是皮膚代謝角質層不就行了……第三個是什麼來着?”
司露拿着紙筆坐在一旁的地上記錄著,在她的面前,已經有一疊厚厚的紙張堆積在兩隻阿貝多和坩堝的旁邊,全是密密麻麻的實驗記錄。
“用血液吧。”其中一個阿貝多提議道。
“但這兩樣素材都是皮脂類的內容物……”另一個阿貝多思考道。
“……但從第七十九次實驗起,我們就證明了生物學上的非同類素材並不影響互相之間的融合度,同類素材也並不能給合成增加成功率……”
兩隻阿貝多開始了關於素材填充的例行討論,司露在這四捨五入快將近百次的實驗中早已見怪不怪,扔下手中的記錄紙,伸了個懶腰。
博士的實驗室中關於散兵的素材多如牛毛,按照他倆的實驗進度,想要全部排列組合一遍,大概能試到天荒地老。
司露在長時間的枯燥實驗和記錄中早已被消磨掉了大半耐心,任由兩隻阿貝多在坩堝邊爭論,她站起身,準備在實驗室中散散步消解一下疲勞。
事實上,在過去的幾個小時中,她早已把整個實驗室逛遍了。
更何況她不是多托雷那種實驗瘋子,對這些象徵著“殘忍”與“剝削”的生物切片,有着身為正常人該有的天然排斥。
“這已經是你第八次吵醒我了。”
司露路過牆角正靠着實驗器材閉目養神的散兵,終於受到了壞脾氣的少年的嫌棄。
“不是,你居然還能睡着?”司露的重點歪了。
這本來就是夢吧?這人在夢裏還能睡着的嗎?
“在人類眼中,冥想居然是和睡眠一樣低級的東西嗎?”散兵睜開帶着些起床氣的紫瞳,睨了她一眼。
司露嘆了口氣:“……你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的時候可愛點。”
這人彷彿把脾氣刻在了記憶里,記憶一想起來,這討人厭的性格也跟着回來了。
“世人皆愛無知之人,不是因為單純的人可愛,而是因為單純的人安全——他們更容易欺騙。”散兵的眸中溢出几絲嘲笑,“人類的劣根性,可以理解。”
司露頓住腳步,“你自己看看你現在有什麼是我好圖的,圖你嘴巴臭,圖你喝機油?”
散兵挑眉:“不要把我和那些愚蠢的遺迹機械相提並論,我不需要機油維持生計。”
“……押韻而已,不用在意。”
司露又在實驗室繞了兩圈,那邊的兩位阿貝多還沒討論出結果,她乾脆坐到散兵旁邊。
“先說好,我不是在同情你,也不是在可憐你,也沒有為你生氣為你難過為你……”
散兵眉目一皺:“廢話太多了,想說什麼?”
司露頓了頓,指了指滿實驗室的“素材”,緩緩道:“對於這些東西,你就沒有什麼想法嗎?”
這個實驗室很古怪——當然了,不是因為它是容納人體試驗的地方,而是因為它在散兵的夢境中呈現出來的狀態。
夢境是記憶的具象化,而記憶又多半帶着個人情緒。
他們身處散兵的記憶之中,多少可以在場景中感受一些他的個人情緒——借景之館的記憶是空茫的,踏鞴砂的記憶是複雜的,天守閣又是憤怒怨懟的……
但到了這個他被做實驗的地方,他卻沒有任何情緒了。
甚至不是最開始被安置在借景之館中的“茫然”,而是真真正正的一種“不在意”。
“什麼想法?”散兵問的很平靜。
“……你被人切片做人體實驗了誒——雖
然說你本來就不是人,但是對於一個生命來說……”
散兵嗤笑一聲,“打住,你如果想要討論實驗的可行性與倫理性,你的談話對象應該是那兩位鍊金術師。”他指了指旁邊的兩個阿貝多。
“也不是倫理性,就是……”司露想了想,“你不痛嗎?不……恨嗎?”
散兵對於未能及時救援的天守閣都充滿了暴戾的負面情緒,他對將自己完全當做試驗器具對待的多托雷,真的沒有半絲怨恨嗎?
“恨啊,”散兵勾了勾唇,“我恨多托雷,恨不得將他一塊塊撕成碎片的那種。”
司露聽着他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語調,覺得更奇怪了。
“但不是因為他拿我做實驗——我說了,那是我自願的,對於我的這幅身體,我比他更想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我喜歡全然掌握的感覺。”
司露:……很微妙又很瘋狂的回答,但是很“散兵”。
“於我而言,多托雷有再多值得我將他碎屍萬段的地方,卻不包括人體實驗這一點。”
司露:?
“雙方自願平等地接受與交換,他沒逼我,我沒逼他,他也沒有在我的身體上泄憤,單純只是本着嚴肅實驗秉性,有什麼問題嗎?”散兵抬頭,環視了周遭的那些“素材”。
他看向司露,笑容中緩緩露出了一絲邪性,“這些‘素材’,這些‘切片’,你就覺得過分了嗎?”他緩緩湊近她,“多托雷在我身上做的事,大部分都在他自己的身上復刻過一遍。”
司露汗毛倒立。
“他的研究具有很強的目的性,為了那個目的,他不介意犧牲任何東西,世間所有之物在他眼中都是可以被用來研究與實驗的‘素材’——包括他自己。”他輕輕一笑,“你要是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帶你去另一個實驗室看看,那裏都是他自己的實驗切片,保證比我這裏壯觀。”
司露嘆了一聲:“瘋子。”
散兵低低一笑,笑聲中聽不出被咒罵的怒意,只有那些真心實意的嘲弄。
“在大部分人類眼中,沒有足夠長遠的目光去預見價值的超前智慧,都被統稱為‘瘋狂’——從這點來說,我很理解多托雷離開教令院的原因。”
“‘智慧’不該成為‘冷血’的遮羞布,”司露頓了頓,“它只是人性的一部分,卻不該壓過人性,成為殘忍行事的借口。”
“你和我說這個有什麼用嗎?”散兵攤攤手,“我不是人類,多托雷大概也不太希望自己被歸為人類,”他再度指向旁邊的阿貝多們,“你志同道合的聽眾在那裏。”
……人造物和人造物之間也是有不同的——司露深刻感受到了這一點。
好比同樣可以被稱為某種意義上實驗狂魔的阿貝多,遵循着人類社會的規則與道德,五百年的生活成長中,已經完全成為了一名“人類”。
而面前的散兵……算了,想想明明是人類卻瘋狂到“超越人類”地步的博士,散兵這種程度也不是難以想像。
司露不想和瘋子掰扯三觀,便轉移了話題,“既然你不介意這樣的研究,為什麼還那麼恨他?”
聽到這個問題,散兵頓了頓,似乎並不想回答,但卻礙於“真實”的法則,有些不情願地開口。
“埃舍爾就是他的化身……之一。”
司露愣了愣:“踏鞴砂的那個楓丹專家?埃舍爾?”
“是。”散兵垂眸,“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引我入彀的騙局——雷神造物……多麼吸引人的一塊肥肉啊。”
“爐芯輻射,刺殺丹羽嫁禍給他,引我進爐芯觀察我的潛力,順便把髒水潑給御輿長正……非常精妙的一箭三雕。”
他抬頭,看了看眼神複雜的司露:“為什麼這樣
看着我?”
“……你對他的實驗都不生氣了,為什麼會生氣他的佈局與利用?”她清了清嗓子,學着散兵的語調裝模作樣地以嘲諷的口吻道,“有價值的人才值得被利用,總比連活着都浪費空氣的廢物好——這種扭曲的三觀不才該是你的風格嗎?”
散兵皺眉,嫌棄地“嘖”了一聲,“學得不錯,下次不要再學了,我的語氣沒你那麼噁心。”
司露就當沒聽見。
散兵聽上去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了一句:“……利用我可以。”
沒有了下文。
司露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法則中的“真實”在作怪。
他只能說真話,但他可以吞下未盡之言。
比如——利用我可以,利用踏鞴砂的人,不行。
利用我可以,為了利用我去傷害他們,不行。
司露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接口。
散兵卻已經繼續說了下去:“更何況,多托雷所做的一切,讓我前半生的所有憤恨與復仇都成了一個笑話,愚弄,遠比利用可惡百倍。”
司露注意到散兵的用詞,“前半生”。
散兵將自己的人生分成了兩個階段,在他心裏,這兩段歷程有一個鮮明的分割。
——被他視作改變自己人生的東西,會是什麼?
司露幾乎瞬間跳了起來,動作幅度相當誇張:“神之眼!”
面前的散兵被她喊得一怔,連正討論得熱火朝天的兩個阿貝多也朝這個角落看了過來。
司露帶着些激動地比比劃劃到:“神之眼!我是說……你的心的素材,其中有一個肯定是神之眼!”
夢境的主題是“願望”、法則是“真實”,但最初被建立起的目的,卻是將司露將“神之眼”與“心”聯繫起來的想法。
這是一切夢中之物衍生的基底。
以神之眼做材料,煉成人偶之心,從此在散兵心中,那顆神之眼才會成為心。
——更何況在他心中,他的神之言是如此重要的存在,重要到足以成為他人生旅程上的“分界線”。
司露瞥了一眼面前的散兵,他的胸口還沒有掛上那顆神之眼,於是她一把拽住他,“快,帶我們去你獲得神之眼時候的……場……景……”
司露從未見過散兵如此糟糕的臉色,他急急地伸手似乎想要讓她住口,又沉了臉想要停止自己腦內的思緒——但在司露話音出口的那一瞬間,他幾乎下意識地就已經將記憶拉回到了那一幕。
彷彿觸及到世界最底層的禁忌般,眼前的一切驟然陷落。
虛幻的夢境片片破碎,真實的世界分崩離析。
司露只覺得眼前一黑,腳下的地面在瞬間傾頹,她彷彿在那一刻墜入了無盡深淵,急速下墜造成的巨大氣壓將肺部空氣傾數擠壓,她連叫喊的本能都被壓制,只能驚恐地任由自己無盡墜落。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有一縷清風托住了她的身體,她的墜勢一止,雙腳重新踏入實地。
司露睜開眼,重新站在了實驗室中。
兩隻阿貝多、一隻正在冒煙的坩堝、實驗室中成排的詭異“素材”,還有站在她面前的寬帽少年。
……發生了什麼?
司露有些茫然。
她似乎……忘了什麼?
“更何況,多托雷所做的一切,讓我前半生的所有憤恨與復仇都成了一個笑話,愚弄,遠比利用可惡百倍。”
面前的散兵抱着雙臂,像是在回答她的問題。
強烈的既視感讓司露盯緊散兵:……她是不是,曾經聽過這句話?
她的感知像是被撕裂成了兩半,一半在疑惑於這強烈的既視感,另一半在如
常地分析散兵話中的意思。
“前半生……神之眼……”她聽到自己呢喃出聲。
散兵頓了頓,“神之眼?”
他從自己胸口取下常年掛着的那顆綠色神之眼:“你說這個?”
“啊……?”司露看着散兵手中的神之眼,莫名覺得哪裏不對,她下意識呢喃道,“……這,什麼時候……出現的?”
散兵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他淡淡地看着她,語調平靜,“一直在我身上。”
司露又無意識地“啊”了一下。
對啊,一直在他身上來着。
從他們入夢到現在,這顆神之眼就掛在他的身上。
她入夢就是要將他的神之眼和“心”關聯起來的,怎麼會沒有神之眼呢?
司露怔怔地伸手,接過散兵手中的神之眼。
她甩了甩頭,將思緒從莫名的混沌中拉回,然後走到了兩位阿貝多旁邊。
他們一如既往地在討論素材的內容,一切如常。
“……給你們。”她將神之眼遞了過去。
兩位阿貝多抬頭,一人將神之眼接了過來:“神之眼?從未設想過的素材。”
“可以一試。”另一人評價道。
如果是在現實里,或許無論是誰都會覺得“神之眼”作為煉金素材是一件十分荒謬的事。
但這一切發生在夢中。
荒謬的夢境將一切荒謬之事合理化。
其中一個阿貝多掂了掂手中的神之眼,沉思道:“那便……人偶之淚、人偶之血與人偶……”他看向那顆神之眼,鬼使神差道,“……之心?不,之眼……”
他像是也有點恍惚了,搖了搖頭,使自己保持清醒,“三樣素材準備就緒。”
司露看着他們重新起爐,將三樣素材依次放入其中,爐中火光閃過的剎那,她才想起來自己忘記記錄實驗數據了。
但沒有關係。
——他們成功了。
火光燃燼后,鍋底初始一片焦黑,司露還以為和前面的八十七次一樣實驗失敗,但一陣不知何處吹來的風將那團灰燼吹散。
華光在灰塵散盡后,露出了自己閃亮的真貌。
一顆鑽石琉璃般剔透的心。
在那顆心成型的那一剎,實驗室中靜默地落針可聞。
或許是多次的失敗消磨了大家的信心,在這一次奇迹般的成功后,他們甚至沒有多少歡喜的情緒。
成功……了?
——僅有些恍惚。
司露甚至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
……等等,好像確實在做夢。
她凝着那顆心,向後招招手,“……那個誰,你快過來,好了!”
好在她還記得自己從未聽他親口承認過“散兵”這個名字。
回答她的是從她的身後閃電般劈來的一道雷霆。
那道閃着紫光的雷霆精準地避過了她的身側,直衝爐底在八十八次實驗后終於成型的人偶之心而去。
“轟隆”一聲,司露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顆水晶般的心臟被直直地劈成了碎塊。
司露:???
“你幹嘛!!”
司露只覺得怒氣直衝天靈蓋,就差衝到散兵面前給他一拳。
親手毀了這顆窮盡心力“製造”的心臟的散兵本人卻仍是那副沒什麼表情的模樣,他拉了拉頭上的帽子,一句話都沒說,轉身就離開了夢境。
司露現在怒火上頭——任誰忙活了大半夜的成果被人莫名其妙劈壞都會氣成這樣,她甚至沒能來得及和背後兩個阿貝多說一聲,追着散兵就離開了夢境締造的世界。
徒留身後兩個一模一樣的少年面面相覷。
半晌后,左邊的阿貝多開了口:“……可惜嗎?”
右邊的阿貝多搖搖頭:“至少我們已經證明了這個配方的可行性——這顆人偶之心在煉造出的那一刻,已經完善了它對於鍊金術的意義。”
在那之後,它會被怎麼處置,他不關心,更不會可惜。
左邊的阿貝多卻陷入了沉思:“……這和我了解到的,關於人類的‘情緒’並不相符。”
對於普通人類而言,看到如此費勁全力創造的造物被頃刻毀滅,憤怒不說,至少會有幾分可惜的情緒。
右邊的阿貝多搖搖頭:“因為意義不同——明白這點對於你來說,或許早了些。”
他看向那副一模一樣的面孔:“同為‘完成課題’的願望,你想要完成的‘課題’是什麼?”
不了解他們的司露聽到了兩人都說“完成課題”,便想當然地以為兩人的“課題”是同樣的內容。
再之後她雖然反應過來或許真的存在兩位阿貝多,卻因為一心想要去締造那顆“心”,沒有心思去深究兩名阿貝多的區別。
但阿貝多是知道的,他和那名失敗品的課題是不一樣的。
他雙手環胸,看向對方:“讓我猜猜……是‘死亡’。”
當然是死亡,也只會是死亡。
這是它棲居龍心五百年來的執念。
他曾因為沒有向“母親”交上滿意的答案,被當作“失敗品”,淪為惡龍的養料。
不懂死亡的他,迎來了短暫的死亡。
阿貝多很平靜地問他:“你得到答案了嗎?”
他無法說謊,只能搖頭。
——哪怕已經“死亡”了一次,他仍然沒有信心可以完成這個課題。
“死亡”,即將成為他永久的執念。
阿貝多笑笑,像是不意外,“那便擱置吧。”
他愣了一下:“……擱置?”
“是的,擱置,你沒聽錯。”
阿貝多知道為何對方如此錯愕。
在他們真正通過考驗被批准獲得“成為人”的資格前,他們從未被教導“放棄”。
他們不能放棄,他們生而為了探索“世界的真相”,他們可以成為尋找真相路上的殉道者,卻不被允許成為一名半途而廢的廢物。
但阿貝多——這位他們之中唯一的“完美造物”,卻在此刻告訴他,“擱置吧。”
阿貝多的語調平淡得沒有絲毫起伏,一如在給砂糖講課時那樣。
“你的執念不是‘死亡’,而是‘活着’。”
他們這些沒能完成這個課題的“失敗品”,執着的僅僅是這個課題本身嗎?
不,他們執着的是“完成課題”背後的意義——活下去。
作為人類,獲得生命,擁有堂堂正正行走在世間的資格。
“你為了活着而研究死亡,你為了成為人類而進行研究,但成為人類的第一步——你需要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他指了指那被他們炸了八十七次的坩堝。
“你得接受,在八十七次失敗后,沒有成功的第八十八次。
“不,或許更多,八千八百次,八萬八千次……人類永遠在失敗的路上,或許終其一生都得不到一回第八十八次的成功。”
阿貝多走上前,伸手拂過他的衣領,指尖微微用力,扯開了那顆扣子。
白皙的脖頸上連肌膚紋路都與自己一模一樣,卻獨獨缺了那代表着“缺陷”的星星。
——那是連他都沒有意識到的,下意識的變幻。
他抹去了“瑕疵”,極致地追求“完美”。
“生命,始於‘瑕疵’。”
正如那生而流淚的人偶,在永恆的踐
行者眼中那是軟弱的象徵,從而被棄置別館。
但無人否認過他“活着”。
他活着,甚至比世上大多數人類,活得更肆意自由。
“現在,從點上這顆星星開始吧。”
*
被阿貝多評價為“肆意自由”的散兵只比司露醒轉早了幾秒,但這幾秒已經足夠他離開。
幾秒后睜眼的司露身邊只剩一團冰冷的空氣。
他躺過的披風上甚至還留有淡淡的餘溫——在這樣冰天雪地的天氣中,代表着他離開還不過幾秒。
但就是這幾秒,讓司露失去了截下散兵痛揍一頓的機會。
她甚至徹底失去了他的蹤跡——他已經明確說過自己不會回蒙德,如今他離開雪山,司露根本不知道他會去哪。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她就成功了。
她忽悠來了風神岩神,想盡辦法把散兵騙入夢中,闖過層層夢境收集了煉金素材,又經歷了將近百次的失敗實驗和記錄,終於在折騰了這麼大一圈后,迎來了最後的勝利——那顆人偶之心自灰燼中誕生。
就差一點,只要散兵將它放入胸膛,她的計劃就成功了。
但就是這最後一步,她一個不慎,讓散兵那瘋子親手毀了他們來之不易的成功。
司露深吸一口氣,拉開技能面板,準備發動技能回溯時間再來一次。
【系統提示:技能一發動失敗,積分不足。】
司露:???
她看着面板上的800點積分,愣住。
正常一次回溯的積分才25,時間最長的情況也才100點積分,她現在餘額800點,居然提醒她積分不足??
這系統又bug了是吧!!!
司露戳醒旁邊的菜菜:“我和那瘋子睡了多久?”
菜菜半夢半醒間直接被嚇醒:“你你你你你你和他睡了??!!”
司露:……
司露將菜菜塞回去繼續睡,拉開系統面板確定時間。
天還是暗的,朝陽都看不到影子,系統面板上的時間提示得明明白白,離他們入睡的時候才過去了四個小時不到。
四個小時,按照正常情況下的回溯消耗,只需要25點積分。
司露確定是系統bug了,但她毫無辦法。
她只能又泄憤似的按了幾次,然後自暴自棄地關了面板,向後躺去。
“嗷!!我要被你壓成蛇肉餅了!!”菜菜閃避不及,差點被她壓在身下。
“比起蛇肉餅我現在對人肉餅更加有興趣……”司露咬牙切齒,“不對,人偶肉?”
“……日偶肉?你在講冷笑話?”
“……”司露決定不再理它,“睡你的覺去吧。”
她看了看雪山上空終日繚繞的寒冷霧氣,終於選擇接受現實。
她,司露,滑鐵盧了。
這大概是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她沒能完成系統的任務——群友的任務也算系統的任務。
還是她費了這麼多心力、繞了那麼大一個彎子后……猝不及防地失敗了。
……她果然還是很想吃點人偶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