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黎枝枝便起來了,去膳廳用早膳時,經過後花園,正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背對着她,立在那株朱槿樹叢前,像是在看什麼。

黎枝枝牽起唇角,笑吟吟地招呼道:“大公子!”

那人回過身來,正是黎行知,黎枝枝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那一叢朱槿,明顯斷了好幾枝樹枝,她卻故作不知,道:“你在這裏做什麼?”

黎行知原本是路過,忽然記起王婆子說黎素晚推黎枝枝的事,他心裏將信將疑,便過來看看,沒想到會碰見黎枝枝,面對她好奇的眼神,黎行知輕咳一聲,道:“沒什麼,我正要去膳廳。”

黎枝枝笑道:“正好我也要去,我們一起走吧?”

黎行知欣然同意,兩人走了一段路,黎枝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昨天在學堂念書,先生說今日要抽背,我擔心記錯了,你能聽我背一遍么?”

黎行知便道:“你背來我聽一聽。”

黎枝枝便背起書來,少女字正腔圓,聲音柔柔:“大司馬之職,掌建邦國之九法,以佐王平邦國……”

她背得很準確,偶有停頓處,只需細細思索一會兒,便能自如地接下去,通篇下來,竟沒有一字錯誤,背完之後,黎枝枝才面露羞澀道:“這個比之前背過的都難,念了好多遍才勉強記住,我有背錯的地方嗎?”

黎行知有些吃驚,問道:“你從前真的沒有讀過書?”

黎枝枝迷茫地眨了眨眼,搖首道:“沒有,村裏有私塾,但是我沒去過。”

她語氣忐忑:“怎麼了?我背錯了嗎?”

“你沒有背錯,一個字都沒有,”黎行知看着她,神色有些複雜,不知怎麼,心中湧起幾分莫名的怒意,以及遺憾。

在他看來,一個幾乎沒有發矇過的人,要完全準確地背下這樣一篇繁冗文章,少說也有七八日,就連他當時也是花大功夫才背下來的,而黎枝枝,她甚至只學過三字經和千字文,這等資質,說是天縱奇才也不為過。

她若是自小就在黎府長大,如今該會是何等優秀?可偏偏世事弄人,陰差陽錯……

黎行知心中無比遺憾,對黎枝枝的憐惜又多了幾分,兩人一面說話,一面往膳廳的方向而去,大部分時間都是黎枝枝問,黎行知耐心作答,氣氛十分融洽,直到入了膳廳。

“哥哥!”

黎素晚已經在了,欣喜地迎上來,她面上揚起笑意,在看見黎行知身側的黎枝枝時,明顯凝滯了片刻。

黎枝枝歪了歪頭,笑盈盈地向她打招呼:“晚兒姐姐。”

黎素晚梗了一下,才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因着昨晚的事,她對着黎枝枝那張看似單純無害的臉,實在是笑不出來,便頷首道:“枝妹妹。”

誰都能感覺出其中的冷淡,黎枝枝卻好似完全沒有聽出來,十分熱絡地道:“姐姐好早呀,不像我,路上磨磨蹭蹭的,拉着大公子問東問西,大公子一定煩了吧?”

黎行知便道:“沒有煩。”

一問一答,黎素晚袖中的手緊握成拳,怎麼回事?他們的關係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好?這才僅僅過去了一個晚上而已。

黎素晚心裏開始慌張,想破頭也不明白為何會如此,聽着他們自如地交談,而自己在旁邊就像一個局外人,半句話都插|不進去,黎素晚又氣又窩火,連桌上的早膳都沒心思看一眼了。

國子監和明園是在不同的方向,故而要分開兩輛馬車,臨出發前,黎行知想起什麼,叮囑車夫道:“往後千萬要記得,下學的時候要把二小姐和小小姐一起帶回來,聽到了么?”

車夫連聲應是,黎素晚的臉色卻沉了下來,黎枝枝靠在窗邊,一手支着下頷,對黎行知揮手道別,笑意輕快道:“大公子一路小心!要好好聽先生的話哦!”

這孩子氣的話引得黎行知忍不住發笑,卻不知這廂黎枝枝壓低了聲音,對身側的黎素晚道:“大公子他真貼心啊,我昨天說學堂的功課很難,他不僅很耐心地教我,還讓我有不懂的多去請教他。”

黎素晚心中憤怒無比,厭惡地瞪她:“哥哥明年就要考試了,你不要總去打擾他!”

“哎,”黎枝枝幽幽嘆了一口氣:“我也不想打擾他,可是他那麼關心我,我怎麼能拒絕他的好意呢?”

看着黎素晚鐵青的臉色,黎枝枝心中暢快不已,做壞人的感覺真好啊。

……

到了明園之後,黎枝枝依舊順着昨天那條僻靜的小路走了,一路上安靜無比,沒見着那隻黑貓,那對兄妹也沒有再出現,也不知他們和明園是什麼關係。

這個疑問在黎枝枝腦中一閃而過,她便沒有繼續細想了。

到明德堂的時候,講書先生還沒來,不少學生正在聚在一起說話談笑,氣氛頗為熱鬧,蘇棠語也在其中,見了她來,連忙揮手招呼:“枝枝!”

黎枝枝笑了笑,走過去將書袋放下,蘇棠語問她:“枝枝,後天的游春宴你去不去?”

黎枝枝故作不知,好奇問道:“游春宴是什麼?”

“後天是三月十三,瓊林苑會開游春宴,”蘇棠語旁邊站着一個圓臉杏眼的女孩兒,她開口解釋道:“這些地方往常都是宮裏御用的,但是三月十三這一日,天子恩賜士人庶民也能入內,所以世家大族都會在瓊林苑設盛宴,踏青遊玩,你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

黎枝枝看向她,蘇棠語介紹道:“她叫江紫萸,是我的表妹。”

江紫萸,這個名字真是太耳熟了。

上輩子黎枝枝入明德堂之後,她鉚足了勁想比過黎素晚,所以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拚命讀書,也從沒想過去交際,以至於離開明園時,她一個朋友都沒有,連同窗的名字都對不上。

可黎枝枝記得江紫萸,因為她經常出現在黎素晚和蕭嫚那一幫人身邊,與其說關係好,倒不如說是刻意巴結,類似狗腿子一般的存在。

想不到她竟是蘇棠語的表妹,黎枝枝心中疑惑,沒道理啊,蘇棠語的爹可是參議,朝廷正三品大員,哥哥又是翰林侍讀,前途無量,江紫萸不老老實實跟着蘇棠語,為什麼捨近求遠去捧黎素晚?

黎枝枝忍不住仔細地打量對方,江紫萸被她看得心裏發毛,不悅道:“你看什麼?”

黎枝枝心道,看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她面上卻笑着道:“江姐姐的眼睛真好看,我一下看得入神,冒犯了,還請姐姐原諒。”

江紫萸其實算不得漂亮,臉龐過於圓潤了,鼻子有些塌,骨架也頗粗,就只有一雙眼睛算得上好看,和蘇棠語有幾分相似,可是當她站在蘇棠語身邊時,二者一比較,原本的五分就變作了三分,偏偏她還穿着和蘇棠語一樣的煙粉色衫裙,簡直叫人下意識想移開目光。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沒有人不喜歡被誇讚,江紫萸的臉色頃刻就好轉了不少,昂起下巴道:“你倒是會說話。”

正在這時,從旁邊忽然傳來一聲嗤笑:“誇你眼睛好看,不過是因為實在沒別的地方可誇了而已。”

江紫萸的臉一下子就漲紅了,猛地扭頭看過去:“你——”

待看清楚說話那人,她的話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嚨口,上不去下不來,蕭嫚倚在書案旁,她今日穿了一襲木紅色雲紗羅衫,更顯得容貌明艷,神色傲然,挑眉道:“我怎麼?我說得不對?珊兒,你覺得呢?”

趙珊兒正對着一面菱花琉璃鑲銀鏡,仔細扶正髮髻間的珠花,隨口道:“人丑就要承認,爹娘給的樣貌,怨得着誰啊?”

說完,她抬頭看了江紫萸一眼,立即別過視線,道:“哎呀,髒了眼睛。”

“珊姐姐別這樣說,”黎素晚聲音柔柔地開口:“至少她精心打扮過了,和蘇小姐穿戴都一樣,就是沒有蘇小姐好看而已,這也不是她的錯。”

短短几句交談,江紫萸的臉色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白,尤其是黎素晚最後那一句,好似一巴掌甩在她的臉上,江紫萸陡然紅了眼,捂着臉跑出去了。

“紫萸!”

“你們太過分了!”蘇棠語氣急,指着蕭嫚三人怒罵道:“紫萸愛怎麼穿就怎麼穿,關你們什麼事?反倒是你們幾個,對旁人品頭論足,肆意羞辱,嘴臉醜陋惡毒至此,真是令人作嘔!”

她說完,便提起裙擺追了出去,蕭嫚輕嗤一聲,眼神露出幾分不屑,顯然蘇棠語的憤怒對她而言,無關痛癢,緊接着,她的目光落在了黎枝枝身上,譏諷道:“對着江紫萸那張蠢臉都誇得出口,可見你也是個口是心非之人。”

黎枝枝笑了起來,道:“可我覺得縣主也生得好看啊。”

刁蠻跋扈如蕭嫚,自然也喜歡被人誇的,她保持着矜傲的姿態,唇角剛剛有上揚的趨勢,卻聽黎枝枝話鋒一轉,道:“不過縣主和趙小姐在一處的時候,還是趙小姐要更勝一籌,我聽說過一句話,趙家有嬌女,皎皎頗白晳,花顏如月貌,裊娜自娉婷。”

空氣靜默片刻,蕭嫚唇邊的笑意陡然凝固住了,旁邊正在攬鏡自照趙珊兒倒是笑了一下,她一向自詡貌美,故而從不把旁人放在眼中,就連好友蕭嫚也不例外。

但蕭嫚的身份擺在那裏,她貴為縣主,皇親國戚,常人誇讚時,也總要把她排在前頭,對於這一點,趙珊兒心底是極不樂意的,縣主又如何?蕭嫚她爹晟王死了快十年了,還是那麼個不體面的死法,連個爵位都無人承襲,蕭嫚又有什麼可傲氣的?她的祖父和爹現在可都是正當紅的天子近臣!

趙珊兒自覺家世樣貌不比對方差,卻總是要被壓一頭,如今好不容易聽見有人說了一句“實話”,自然十分受用,彷彿這麼長時間憋在心頭的那一口氣,終於吐了出來。

她頭一次正眼瞧了外人,和顏悅色地道:“這詩是誰人所作的?有些意思。”

蕭嫚的臉色更難看了,空氣莫名變得緊繃,黎素晚近乎驚恐地看着黎枝枝,她似乎毫無察覺,笑吟吟道:“我也不知,大概是街頭巷尾聽來的吧。”

這話極大地恭維了趙珊兒,她十分滿意,道:“你這張嘴倒是甜得很。”

蕭嫚猛地轉頭看了她一眼,嘴唇抿起,卻什麼也沒說,竟然忍住脾氣了,黎枝枝頗有些納罕,心裏簡直要對她刮目相看了,忽然想起來什麼,她對黎素晚道:“姐姐別灰心,你的模樣雖然比不上趙小姐和縣主,但是也很不錯的。”

黎素晚的臉都綠了,這話潦草得簡直像是隨口捎帶的一句,偏偏她還不能反駁,只能眼睜睜看着黎枝枝施施然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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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真千金開始做綠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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