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棺材鋪里的老人
幾乎是一瞬間，楊兮便是向後倒退出去，同時長槍向著那老人揮了過去。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給他來上一棒子再說。
長槍擊中老兒，可那老兒就好似迷霧一般，消散，又凝聚。
老人深凹的眼睛就那樣死死的盯着楊兮，一言不發。
那老兒盯得楊兮心裏發毛，卻是沒有再上前半步。
那老兒盯了許久，這才說出一句：
“你，也不是人？”
聲音沙啞，就好似吱嘎的木門，夜貓的哀嚎。
楊兮四下打量着這個老人，一時間竟是看不出老人的深淺來。
這老人不似活人，可卻也不是鬼物。
活人也好，鬼物也罷，都是有實體的，不然怎算是存活於世？
楊兮反問道：
“你是？”
那老人在楊兮回應了之後，肉眼可見的激動了起來。仟韆仦哾
“我是鬼，是這棺材鋪的老李頭。”
緊接着，這老人湊到了楊兮身旁，就好似蠱惑人心一般，說道：
“你來我們村做什麼？找寶貝？我這兒就有寶貝！”
“只要你陪我......”
還未等他說完，便是見得眼前的少年搖了搖頭，說道：
“我不是來找寶貝的，我是來抓鬼的。”
楊兮實在是看不懂老漢兒此時的作為，可至少，他現在的表現還沒有什麼威脅。
那老人聽聞此話，先是一愣。
“抓鬼？”
隨後，那老人便是憑空消散開來，任憑楊兮如何看去，都尋不到蹤跡。
可就在楊兮就要離去之時，卻是忽的一陣陰風刮過，將棺材鋪的大門緊閉。
“別走，別走。”
院子裏憑空傳來那老人的低語，幽怨，哀求。
莫名其妙。
這就是楊兮對於那老人的認知。
“你對另一隻鬼知道多少？”
楊兮的話語在小院裏回蕩了片刻，那老人便是又重新凝聚在了楊兮的身後，說道：
“你不是來抓我的？”
楊兮點點頭，說道：
“這要看你知道多少了。”
那老人立馬又重新興奮了起來，說道：
“知道，我都知道。”
“我是老李頭，那另一隻鬼是張挪窩。”
五十餘年前，
老李頭看着死在床上的自己，以及周邊啼哭的妻女，徒弟，兒子。
他第一次如此捨不得這個家。
老李頭做了一輩子的棺材，見證了一輩子的生離死別。
按理講，他是不應該怕死的。可這種事，不到最後誰也說不準。
投胎后的我，還是我么？
這個念頭瞬間便是充斥了他的腦海，讓他恐懼，害怕。
“陰差大人，你說，那是我么？”
楊兮聽聞此話一愣，卻是未能做出回答。
他連他是個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又哪能明白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
那老人見楊兮不語，卻也並未追問。
是不是，自他選擇留在人間時，他的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
自然不是的，若是我，那我為何不記得前世？
他不信人有輪迴，他只想活着一輩子......
那老人繼續講道：
“我要活下去，我不想死，不想成為其他人。”
做了一輩子的棺材，他自然是知道頭七夜回煞的事的。
而從未出現過的黑白無常，便是更加加劇了他心中的想法。
世間有沒有陰曹地府都是兩說，自然是要在人間苟活。
頭七夜，他看着親友們跪地哭泣，看着妻女低語。
他的心中竟是閃過一絲得意，不知妻女看到自己‘死而復生’，該是何等驚喜。
他迫不及待的要與妻女重逢。
他再度魂歸肉身，撬開棺材，活了過來。
“可，不見了，他們都不見了！”
話至此時，那老兒竟是有些瘋癲。
“一夜之間，張挪窩變成鬼了，村裡人也消失了。”
“他和村裡人不對付，就是他偷了夜明珠！”
“病也是他帶來的，他該死！”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做的！”
看着眼前這愈發瘋癲的老兒，楊兮只有一種感覺。
莫名其妙。
哪怕是此時，他對這老人的定義依舊是四個大字。
不過，楊兮好歹是從他口中得到了一絲線索。
雷鬼的生前，應該就是那欠了酒錢的張挪窩。
他也有足夠的動機，去害死村裡人。
可他是如何做到的，這仍舊是個迷。
恐怕，只有見過那雷鬼之後，才能找到答案了。
至於那雷鬼在哪兒，楊兮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楊兮不再理會那瘋癲老兒，自顧自的離開棺材鋪。
那老人注意到楊兮的動作之後，不由得一愣，急忙說道：
“別走，別走，再陪我說說話。”
老人急忙穿過楊兮，焦急地說道：
“別走，我有錢，我給你錢，走江湖要錢的。”
可楊兮依舊是不為所動。
而楊兮在快要踏出院門之時，卻是一愣。
怔怔的看着門口。
那老兒以為楊兮回心轉意，懸着的心這才稍稍放下。
可楊兮並未做過多停留，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院子。
那老兒匆忙追去，追到門口之時，那老兒卻好似撞到了一堵牆一般的停在原地。
看着逐漸消失在視線之中的楊兮，那老兒終於是急了，嚎叫道：
“你，抓我走吧，把我抓走吧。”
他不是為了妻女才回的人間，他是為了他自己才回的人間。
可，這院子束縛住了他，讓他走不出半步。
世間的種種繁華，與他這個活死人沒有任何關係。
孤獨，寂寞，寒冷，這是他五十餘年的唯一感受......
“回來！回來！”
“我還知道，我還知道些東西，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可任憑他如何的哀求，祈求，楊兮最終還是沒有回頭。
那老兒不是鬼物，是鬼魂。
進門之時他未曾察覺，可出門之時卻是很難注意不到。
那門后，有着一具屍骨......
那老人的肉身早就已經腐爛了，如今留在人間的不過是魂靈罷了。
而承載他魂靈的物件，也就是他想要逃離的棺材鋪！
可惜，他逃不出去了。
人間不容他，地府不收他，倒是與楊兮的情況有着些許相似。
或許，自那老兒選擇苟活於世之時，便是早已註定了這個結局。
種瓜得瓜，種李得李。
楊兮自然是知道那張挪窩的家在哪裏的，整個村子，只有一處還未有人去過。
那便是阿良在圖紙上的標註的位置。
阿良在村子的一處邊角，歪歪斜斜的畫了一個元寶。
早些時候，他也是指着此處，信誓旦旦的對着老漢兒說道：
就這一處還未去過，夜明珠一定就在此處。
可等他喝醉酒後，卻才考慮起另一個答案。
那神靈許是就住在此處......
可楊兮來到那裏之後，卻才發現。
這裏沒有人家，只有一處牆壁！
莫不是阿良搞錯了？
可稍作觀察之後，楊兮便是發現了這堵牆的不對勁。
牆體比起周圍的院牆明顯高上不少，而且牆體有着明顯的拼接痕迹！
想來，真相便在這堵牆後面了！
兩尺高的牆，幾乎斷絕了盜賊翻過去的希望。
可楊兮卻只是腳尖一點，在牆壁借力躍起，單手撐起身子，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瞬間便是出現在了牆的另一邊。
看到眼前一幕的楊兮，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
倒是真的被阿良說對了......
那神靈許是就住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