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聲討
自己早就該死的。
早該在師父死時就跟着一同離去,早該在成為山君傀儡之時就死去,早該在那景陽岡被楊兮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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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啊,楊小兄弟,他不該死的!
他剛剛找到屬於自己的活路,屬於自己的歸宿,可卻要為了自己這個便宜師父命喪於此。
楊兮,不該死的!
該死的,是自己……
而在那漆黑雷電的那般攻勢之下,楊兮很快便是敗下陣來。
楊兮的狀態就似是熬了幾宿的凡人一般,腦袋昏沉,全身乏力,徘徊在猝死的邊緣。
可楊兮卻是死死的強撐着,強忍着,硬是不閉眼。
因為他不知道,不知道下一次閉眼是死亡,還是熟睡……
可是忽的,楊兮卻是感覺自己的意識無比的輕鬆,就好似那緊繃的弦突然就鬆弛下來了一般。
楊兮,突然變得好睏好睏,意識徹底的陷入黑暗,終於是沉沉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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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剛將楊兮的意識替換下去,便是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痛苦。
就似是有人用錐子敲打着自己的腦袋一般,讓他頭疼欲裂。
他也終於理解了楊兮方才為何要吼叫,因為實在是太疼了……
因為這般疼痛之下,很容易忘了自己為何要活着,很容易產生不如死了的想法。
想來這般想法一但出現,便是會離死不遠。
而在面對極大的痛苦之時,可有的選擇無非也就那麼多。
毫不猶豫的放棄,或是咬着牙扛下去。
可單是咬着牙是扛不下去的,往往要給自己找一個類似精神支柱一般的東西。
像是男人的妻兒,孝子的老爹,媽媽的兒子。
楊兮的支柱很簡單,他要活下去,知道自己是誰,知道為何受這般雷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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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的支柱越簡單,他要幫楊兮活下去!
在那漆黑的紫電雷劫之下,那店小二亦是嚎叫着:
“made,賊老天,他(楊兮)何錯之有?”
“難不成這世間就真的容不下我等半死不活的怪胎!”
“我會扛過去的,我偏要讓你這老天看看,活死人,也是有出路的!”
店小二聲嘶力竭的嘶吼着,越吼越起勁,為楊兮鳴不平。
“我師父常說:人在做,天在看。放屁!”
“該我說,天老爺從未將我等放在眼裏!”
“山君該死,我該死,可你不電山君,不電我,為何偏偏要電他,他何罪之有?”
“老天爺啊,你若真的有眼,就請睜眼看看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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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的聲音幾乎壓過了那轟隆隆的雷聲,響徹整個聊城。
生平第一次,店小二生平第一次這般的快活。
往日裏,店小二少言寡語,可今日,他卻並不打算保持沉默。
老天的這般做法,就連他這個活死人都看不下去了……
山君在聊城為非作歹你視而不見,我店小二在城外屠殺官兵你看不見。
合著,你的眼睛全盯着楊兮了?
抱怨歸抱怨,怒火歸怒火,可那漆黑雷電的威能卻未有絲毫削弱。
店小二本就是一縷殘魂,能在這漆黑雷電之中吼上這麼幾嗓子已是非同凡響。
而現在,他的這條路終歸也是走到了盡頭。
看來老天,或許不止是個瞎子,還是一個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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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雷劫威能增強真是因他而起,只希望他死後,老天能放過楊兮……
“說的對,待我回京面見聖上,定是要如實稟報。”
“救聊城百姓於水深火熱,未曾死在敵人手中,倒是死在了老天手中,難不成上天就是這麼個理?”
就快要閉眼的店小二強撐着眼皮看去,只見得眼前烏泱泱的一群人。
有八王爺,有小鄭,有官兵,也有着一群老百姓。
他們無不是被他先前的
而方才那話,便是出自那被小鄭攙扶着的八王爺之口。
八王爺雖是無比虛弱,可那番話語卻是擲地有聲。
而那小鄭看着眼前雷劫雖說有些畏懼,不過還是說到:
“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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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兄弟當今救了我,救了整個聊城,難道老天爺真的看不見么?”
小鄭的話語失落,那一眾老百姓亦是如此。
在老百姓眼裏,有啥事不求官,定然是先求老天爺。
只是,他們在聊城求了十餘年,無時無刻不希望山君死去,聊城不再動蕩不安。
可老天爺未有一次顯靈。
他們不懂雷劫,他們只當是老天爺顯靈。
如今,老天爺顯靈了,卻不是為了殺死山君,而是為了殺死別人。
而這個別人,似乎救下了他們聊城……
楊兮一個人的聲音或許渺小,與店小二兩個人的聲音或許微弱,可與八王爺,與小鄭,與聊城百姓湊到一處。
這聲音便是震耳欲聾,足以響徹雲霄,足以穿過那片厚厚的墨雲,讓那高高在上的蒼天聽到來自底層的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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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濃厚到快要滴出墨來的劫雲,似乎也被這般聲音所震的發顫。
那滿天劫雲的似乎正在逐漸變淡,劫雲,正在逐步散去!
可那漆黑的雷電,卻更像是最後的狂歡一般,威能愈發強大。
店小二本就快要距昏死過去只有一線之隔,更何況是面對着黑電的這般反撲。
可就在他店小二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卻是有人將手按在了他的肩上,替他分走了一部分的雷霆。
“made,這天雷咋還跟尋常的不一樣!打的人腦瓜子疼!”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八王爺。
店小二看向八王爺,有些不懂。
八王爺對着那店小二尷尬一笑,說到:
“哪能只有你一人受着,你救我一命!我豈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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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八王葉重傷,正是那店小二驅使死屍,攔住山君,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雖說,在店小二眼中,這是一場交易。
可在他眼中,無論是出於什麼理由,救人就是救人!
那小鄭看着眼前的一幕,竟是也邁開了步子,頂着天雷餘威,向著二人走去。
跟在小鄭身後的,還有着聊城的百姓。
可那八王爺見此情形,卻是急忙呵斥住眾人。
“別過來!你們扛不住的!會死的!”
就連鬼神之力加身的他都撐不下去,更何況這些凡人?
他為了心中大義而死可以,可聊城百姓卻不行。
他們得活着,得為自己,為楊兮,為那些已死之人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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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鄭一愣,可僅是片刻,卻又是邁出了步子。
“八王爺,我若是在此時袖手旁觀,我家鏢頭不知該怎麼說我呢!”
“哪怕是一絲,哪怕只能為你分擔一絲也好!”
而那些個官兵,老百姓亦是跟在了小鄭身後,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
一位官兵說到:“王爺,您死了,我們回去沒法交差啊!要是讓頭兒知道我們什麼也沒做,定然是要吃板子的,還是受一場雷來的痛苦。”
一位漢子說到:“這又不是你的聊城,這是我們大家的聊城!”
一位少年說到:“憑什麼只能你保護我們,不能我們保護你們一次?”
一個拄着拐杖的老漢,也是邁着自己的步子,一步一步的向著二人走去。
他說到:
“我們前去城門助陣之時,你就該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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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些大人物總是忘了我們,可我們,不是累贅!”
看着眾人一步步的走來,那八王爺卻也只能幹着急。
那些個百姓一個接一個的搭着肩,最後搭到了小鄭的身上。
小鄭看着近在咫尺的八王爺,毫不猶豫的將手拍在了八王爺的肩上。
八王爺閉上了眼,不忍看到接下來發生的慘像。
畢竟,這雷劫真不是凡人扛得住的,他似乎已經隱約聽見了痛苦哀嚎。
“王爺,好像,沒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
八王爺睜開眼,竟真是看得那些個百姓毫髮無傷。
小鄭尷尬的收回了手,撓撓頭,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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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劫,是不是結束了。”
八王爺抬頭看天,那片片墨雲果真正在逐步散去!
天色逐漸放亮,日光逐漸穿過雲層,照在了這群劫後餘生的人臉上。
一時間,壓在人們心頭的一團霧霾終於徹底散開。
可那八王爺卻在此時拍了一下那小鄭的後腦勺,說道:
“就你逞能!還帶着他們添亂!你剛才差點死了你知道不知道!”
小鄭只是尷尬的撓撓頭,說不出一句話來,就如同犯了錯的聽話孩子一般,不狡辯,不解釋。
那八王爺看着小鄭,卻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不過,做得好!沒丟你們鏢局的臉!沒丟我大宋男兒的臉!”
似乎在小鄭將手搭在他身上的一瞬間,那雷劫便是匆匆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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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王爺不太相信,這是一個巧合……
聽着八王爺的這番話,小鄭笑了,笑的那般開心。
小鄭身後的那些百姓,臉上亦是洋溢着笑容,快活。
小鄭身後的八王爺,看着那些如釋重負的百姓,亦是倍感欣慰。
那店小二看着眼前一幕,卻是想起了師父曾說過的一句話,那句他先前也無比贊同的話。
只是如今,他想對他師父說一句。
師父,你錯了!
活人,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