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後日談】咒術秘辛
(時間線接第一個世界的場靜司任務成功后)
“早上好……”虎杖悠仁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走進教室坐下,和鄰座的伏黑惠、吉野順平二人打了聲招呼。
昨日五條老師說明日第一節理論課上要教他們學習某種神秘的體術,據說這是他在某個古老國度出差的時候一位得道高僧所授的玄妙法門,原話是什麼“吸收天地日月之精華”,總之五條悟舌燦蓮花,把這節課吹得神乎其神,拉爆了眾人的期待值。
所以就算是本該對五條悟不着調的言談舉止完全免疫的伏黑惠,也在時不時就冒出來的“萬一他這次說的是真的呢”的矛盾心理驅使下,早早來到了教室。
時隔兩個月,自的場老師離開后就再次閑置的理論教室,第一次在早上八點鐘之前坐滿了學生。
當然,是相對的“滿”,畢竟一年級的幾位就算再掰着手指頭來回來去數十遍,也再多不出一個人。
“早上好,悠仁。”吉野順平靦腆一笑回應了虎杖悠仁的招呼。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釘崎野薔薇一路狂風帶驟雨地叼着切片烤麵包衝進教室里,進門第一個動作就是九十度鞠躬低頭,“抱歉!我遲到了!”
教室里寂靜了三秒鐘。
“......那個,現在才七點五十......”吉野順平顫巍巍地伸出手,他總覺得要是再放任這種不言不語的氛圍持續下去,野薔薇可能有土下座的打算,“應該......不算......遲到吧......”
“七點,五十?”
釘崎野薔薇一字一頓,機械地轉動着脖子抬起上半身,在她發出質疑的同時虎杖悠仁爆發出一陣鬨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昨晚和熊貓前輩狗卷前輩和真希前輩的真心話大冒險有個最終神秘懲罰你忘記了嗎?我們把你的鐘錶時間往後調了兩小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難怪釘崎野薔薇一副天塌地陷的模樣,原來她以為自己遲到了整整兩小時。雖然五條悟自己就是個遲到慣犯,但是卻最不喜歡花時間等別人了。
“你這個......混蛋!!!”野薔薇將烤麵包整個塞進嘴裏,將書包嘩啦一下扔向虎杖悠仁,空出雙手摟起袖子準備干架。
悠仁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書包攻擊,嬉皮笑臉地竄出座位,找個稍微空曠的地方迎接野薔薇的怒火。
二人立刻展開了武鬥晨練模式。
伏黑惠瞟了眼笑眼旁觀的吉野順平,疑惑,“為什麼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吉野順平羞澀地摸摸鼻頭,目光從你來我往的悠仁野薔薇身上移開,望向窗外明朗的天空,“可能是覺得,這樣的日子像是夢境一樣不真實吧。”
“伏黑君,你可能不知道,我有時候晚上做夢,還是會想起被真人變成咒靈的時候,那種痛苦......有時候我甚至會想,是不是現在的快樂才是一場令人沉淪的夢境,夢醒之後我還是會面對無休止的絕望。”
海藻頭少年沉默了,這種感覺,他理解。無論是少年院事件,還是澀谷事變,他們離萬丈深淵,其實只差小小一步。
所以慶幸之餘,才會覺得眼下的幸福如此彌足珍貴。
“大早上的,吵什麼!”未見人影,先聞人聲,一柄長槍凌空而來,分開了纏鬥在一起的釘崎野薔薇和虎杖悠仁,“這裏是理論課教室,手癢了就去操場打,那裏有的是地方!”
“真希學姐!”野薔薇不服氣地拉下臉,真希理所當然的前輩威勢讓野薔薇完全沒有想起她也是昨天捉弄自己的一員。
“我幫夜蛾校長傳個話,”禪院真希掃了一眼室內,確保一年級的大家都在,“五條老師臨時有事,不能過來上課了,課程延後。”
“誒?緊急出差?哪裏發生了惡性咒靈事件嗎?”虎杖悠仁竟然莫名興奮起來,自從人類方和咒靈方在談判桌上籤訂了互相約束己方的協定,大忙人五條悟已經有好久沒有接到緊急任務了。
禪院真希無奈地看了眼一副唯恐天下不亂做派的學弟,總覺得要是自己報出個地名,虎杖悠仁就能拉上一年級所有人立刻飛奔過去給五條悟“添亂”。
“是緊急事件,但和咒靈無關,的場家家主以家族名義向五條家下了請帖,請見五條家主,請帖早上才通過五條家的來使送到夜蛾校長手裏,校長轉交之後五條老師就不見了。”
一番話下來一年級眾人具是沉默,現任的場家家主......的場須久那,在外人眼中他是前任的場家家主的場靜司的胞弟,但是平素深居簡出,行事低調,的場靜司逝世後接過了家主之位,開始出現在大眾面前。
但是在座諸位都再清楚不過,的場須久那還有個更響亮也更邪惡的稱呼,宿儺。
詛咒之王主動約見最強咒術師,哦吼,他們是不是可以開始計算東京的存活時間了。
“伏黑,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叫上晴明前輩再......”再去給五條老師添亂啊。
*
“啊,這裏的點心還是一樣美味呢。”白毛青年拈起一塊香草奶油泡芙,動物一般放在嘴邊啃了一小口,表皮酥脆奶油綿密,隨後毫無形象地一口悶。
有了甜食產生的多巴胺,五條悟覺得連須久那的形象也變得順眼不少。
白毛青年拿着邊上的濕巾擦乾淨沾了碎屑的指腹,雙手交疊枕在腦後,屈起一隻長腿翹在另一隻上,放蕩不羈地靠在鬆軟的沙發上,“先禮後兵?詛咒之王還挺通人性。”
對面的沙發上,粉發年輕人並未對五條悟的無禮感到冒犯,他招徠服務員,讓餐廳再拿一份剛剛被五條悟一掃而光的泡芙上來,一挑眉頭,示意對方繼續品鑒不同口味。
五條悟找不到地方開展人身攻擊,只能一邊吃點心一邊挑刺,從造型到口味一一點評,好像剛才那句“美味”的感慨並非由他抒發似的。
期間服務員一直站在邊上沒有離開,他黑着臉色聽這個不知哪裏來的客人將自家餐廳的熱銷甜品從頭到尾批了個遍。
“他剛才說的你都聽見了嗎?”粉發青年偏頭問服務員。
服務員點頭,心想老闆你終於受不了要趕人了嗎,放心就算到時候消費者協會上門我也會調出監控指證這個吹毛求疵的客人是來刻意找茬的!
“寫一份他的評價送給后廚師傅,讓他們按這個改進,”老闆掃了一眼震驚的員工,淡淡笑道,“千億財閥少爺的舌頭給出的建議,還是很有參考價值的。”
服務員小哥木僵地點頭下去了,暗道原來這就是老闆的格局,高,賽高,不愧是在東京黃金地段坐擁一整座拔地而起高級餐廳的男人!
五條悟放下叉子看着對面玩味地勾起嘴角,後者見狀以為他在不滿服務員沒有眼力見,便解釋道,“他只是普通人,不算的場家本族,不認識你也正常。”
“不,我沒在笑這個。”白毛青年嘴角的笑意更甚。
利己,利族,釋放的每一絲善意背後都有幾重算計,明明是五條悟討厭的性格,但是卻因為放在了的場靜司身上,卻怎麼也討厭不起來了。
本以為他就算是因為某些前塵往事而成為了宿儺,其詛咒之王的名號也不會空穴來風,看在那個人的面子上,他不作妖,那就兩相安好,但是再多交集,五條悟不接受。可眼下一看,似乎是自己想差了。
該說到底是兄弟嗎,他同服務員說話的態度和作風,竟然同的場靜司相像八分。
被那個人改變的東西,何止是咒術屆的格局呢。
“嘛,好吧,說說吧,你找我有什麼事?”
須久那從寬鬆的和服袖口取出一隻類似魔方大小的正方體,五條悟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什麼物件。
獄門疆。
差點封印五條悟的特級咒物。
“不知道為什麼,這段時間獄門疆總是隱隱發燙,我想找晴明問問情況,但他行蹤不定,所以我只能先來找你,想讓你通過咒術屆的途徑找到他。”
安倍晴明半人半咒靈的身份只在小範圍內流通,他為了避免麻煩一向是離群索居,只給了少數幾個人聯繫他的方式,五條悟算一個。
“哦~”五條悟不滿地撇撇嘴,原來他只是個中介嗎,真過分啊。
但獄門疆留存於世的信息又確實太少,五條悟也僅僅知道這是安倍晴明和的場靜司通力製作的特級咒物。他伸出手去接過獄門疆,掀開黑色眼罩,露出冰藍色的雙眸,一瞬間無數的信息湧入,小小的咒物在六眼的注視下被仔細拆解。
“發現什麼了?”須久那盯着五條悟天藍如洗般的瑰麗雙眼,他倒是忘了,五條家的六眼在觀察事物方面有天然優勢。
“好奇怪啊......”五條悟重新遮上眼罩,將獄門疆遞迴去,喃喃自語。
“嗯,它是活的東西,這點我早就知道了,但是再怎麼‘活’也是一件已經脫離了主人本體的咒物,不該存在如此活躍的咒力涌動,有人開啟了它嗎?不,如果是開啟的狀態,它也不該這麼‘安靜’。”
作為曾經被獄門疆捆縛並差點被封印的人,五條悟是獄門疆開啟狀態的最有力見證者。
這邊尚陷入無聲的思考,餐廳的門卻被暴力打開,磅礴的咒力湧入餐廳,霎時充盈了整個空間。
為了確保談話環境相對安全,須久那特意囑咐這段時間餐廳歇業,偌大的環境中除了餐廳的員工,也就只有他們這一桌客人,五條悟與的場須久那面面相覷,均從對方眼中讀出了沒有泄露行蹤也沒有帶其他隨從暗中埋伏的意思。
“你們兩個崽子要毀滅東京?!”
這句話將來人的身份彰顯得明明白白,安倍晴明將摺扇搖得風生水起,大步跨入店內,四下一望就看到了五條悟和的場須久那,但與虎杖悠仁描述的毀天滅地的說辭完全不同,那二位好整以暇地面對面而坐,無論哪一方都絲毫沒有暴起傷人的跡象。
晴明登時就知道自己怕是被悠仁那小子忽悠了,“啪”地一聲收起摺扇,磅礴而出的咒力收放自如,現在除非是用六眼仔細端詳餐廳內的咒力殘穢,否則其他人休想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路過,你們繼續。”
晴明訕訕地一摸鼻頭,露出一個標準燦爛的笑容就要退出店門。
“等等!”須久那立刻出言攔下。他才不管安倍晴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他要找人,人找到了,有這個結果就足夠了。
晴明頓住腳步,在須久那喊住他之前,他注意到了桌子上放着的獄門疆。
大狐狸在看到這個物什時收斂了素來風流戲耍的浪蕩笑容,薄而鋒利的唇瓣不自覺地稍抿,眼底閃過一絲傷懷,但旋即又恢復如初,“有事?”
的場須久那將剛才對五條悟說的話重又對晴明複述了一遍,五條悟也再次說明了自己用六眼看到的情況,晴明聞言蹙眉,接過獄門疆翻看。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將獄門疆高低不平的表面摩挲了個遍,圍觀的二位眼見晴明的神色愈來愈凝重,都紛紛端正態度。
“到底是什麼情況?”五條悟忍不住催促。他心中已經在考慮如果獄門疆突然伸出肌肉將小範圍區域內的所有人都捆縛住的話應該採取什麼樣的對策。
晴明終於鬆開獄門疆,看向須久那的眼神渺遠透亮,“靈魂和□□的關係,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須久那君。”
須久那遲疑地點頭。
“獄門疆,雖然經過了許多咒術上的處理,但是它的本體是靜司的一隻眼睛,這個事實是不會變的。”
“一般來說,已經被製成的咒具無論原材料是什麼,都不該再與‘原材料’有所連接,但是人類的靈魂有時就是如此不講道理,獄門疆留下的靜司身體的一部分,也留下了他的小部分靈魂。”
“它近來頻頻發熱,是有人在無知覺的情況下牽動了附着在眼睛上的靈魂,但是因為獄門疆上各種咒術的限制,這點靈魂並不能順利流出。想釋放靈魂的話,解開獄門疆上所有的咒術限制就可以了,但一旦這麼做了,這個咒具就等於廢了。”
晴明頓了頓,他注意到須久那突然抬頭,雙眸中射出了警覺的光芒,“兄長,兄長不是已經......還有誰能牽動他的靈魂?”
大狐狸坦白地搖頭,“我不知道。”
靜司身上奇妙的事情很多,晴明心知肚明,他從一千多年前活到今日,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找尋靜司的蹤跡,直到最後在廢棄的工廠中得到疑似靜司之人出現的消息,在此之前,渺無音訊。
若說他也來自一千多年前,來到現代屬於“空降”,但從前期的行事邏輯看,卻並不像;但若說他來自現代,機緣巧合才回到過去,為何在晴明的刻意了解下都找不到現代世界中靜司更年輕時候的蹤跡。
晴明在好友離世后偶然算過一卦,卦象晦暗不明,乍看是了無生機的卦象,但其中卻隱隱透露生機。
但等他再算時,卦象完全變了,那點生機再未出現,好像剛才的一卦只是他的錯覺。
他還活着嗎?在哪個我不知道的地方。饒是晴明,也忍不住這麼想,但是隨即又嘲笑自己,怎麼可能,那一晚他斷絕生機的時候,自己不就在旁邊看着嗎?
可現在,獄門疆內殘存的靈魂竟然被牽動了,這是不是意味着......
晴明將他的見聞儘可能不攙個人感情地和盤托出,然後靜靜等待須久那的回應。
說到底,這個咒具是靜司留給他的東西,這世上與靜司血脈相依的人,也唯有須久那而已。
沉默像是荒草一般蔓延生長,從此端毫不講理地延展到彼界,這個反應在晴明的意料之中,為了某種天真可笑的臆想去毀掉兄長的遺物,如果他是當事人,說不定也會拒絕吧。
而且拋開個人情感,獄門疆作為一個特級咒物,為整個的場家帶來的隱形優勢也是不可估量的。
“嘛,沒事的話我就先......”
“解開它。”話頭被須久那硬生生截住,他低下頭,像要用肯定的語氣說服自己似的,重複,“解開它吧,晴明君。”
“兄長一生都在為了的場家的榮耀前行,他已經背負了太多,我不想他在離開后也得不到支配自己靈魂的自由。”
再度抬頭的時候,須久那笑了,這讓晴明想起千年以前,他耐不住寂寞跑去平安京的城門口迎接初來乍到的靜司時,躲在兄長身後表面上怯生生看着來使與靜司交談、實際則暗自走神打量這個光怪陸離世界的少年。
相隔一千年,這種純凈的眼神卻仍舊沒變。
不,還是變了的吧,世事磋磨,有誰能一塵不染呢,不過是在涉及有關“兄長”這個稱呼的時候,再晦澀的心也會不由自主明朗起來。
“何況,”須久那將獄門疆遞上去,眼中有千萬朵潔白的槐花簌簌落下,距離去年那場爭端已有五月之久,一轉眼,竟快抓不住春天的尾巴了,“我知道殘缺靈魂的痛苦,不想兄長經歷這些。”
——無論死亡與否。
對兄長的懷念,珍藏心底便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