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都不識趣
蘭翕到端儀宮的時候,謝行雲也剛好轉醒。
他睜開眼見趙千秋站在自己床邊,先是一愣,隨即就有些不知所措。
“皇後娘娘?”他結結巴巴道,“您,我,您怎麼?”
趙千秋上前一步,關切地詢問:“你今日在祭天大典上救駕,為陛下擋了一箭可還記得?太醫說那支箭不過分毫只差就要正中心臟,你也太……”你也太魯莽了。
趙千秋及時收住口,她要是這麼說,不就顯得對謝行雲救駕一事不滿嗎?不妥不妥。
謝行雲卻似是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剛想說什麼卻扯動到傷口,頓時眉頭一皺。
趙千秋:“你的傷口剛止住血,別亂動。”說完便轉頭對熙朱吩咐:“去請太醫來,快。”
熙朱領命而去。
趙千秋見另一旁的秋嬤嬤神情不對,喚了聲:“秋嬤嬤?”
秋嬤嬤這才收回放在謝行雲身上,顯得過分探索的眼神,垂下眼:“奴婢去讓人準備軟轎。”言下之意,謝行雲既然醒了就早些送出去,別再賴在這裏了。
趙千秋不同意:“謝行雲剛醒,如何能搬動?且等……”
“娘娘可是在這裏?你們敢攔着我?!”
門口突然傳來喧鬧聲,打斷了趙千秋的話。
趙千秋聽出那是蘭翕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吩咐,蘭翕已經直接推門進來。
趙千秋當即皺起眉,有些不悅。
蘭翕見趙千秋站在一邊,床上躺着的竟然是謝行雲,也是一愣,眼睛在兩人之間轉了幾個來回,不知想到什麼。
“淳嬪,”趙千秋難得語氣有些冰冷,“你的規矩呢?誰許你這麼闖進來的?”
方才阻攔蘭翕未果的工人們在後面跪了一地,聽這語氣知道娘娘生氣了,都是心下一緊。
皇后平時和和氣氣的,原來也有這麼嚴肅的模樣。
蘭翕悄悄看向左右,被訓得下不來台,只能福下身勉強認錯:“娘娘莫怪,實在是臣妾有要緊事稟報,一時忘了分寸。”
她從身後拿起那燒毀了一半的紅雲燈,急急解釋:“這是剛才在臣妾寢宮屋頂上找到的,娘娘您瞧這上面的字,指不定是有人在後宮裏偷偷會情郎呢!”
“淳嬪慎言。”趙千秋攔下她的口無遮攔,想了想,“你且去主殿等着,本宮等等就來。”
“是……”蘭翕本還興緻勃勃以為自己立了功,如今遭了冷遇心下不爽,一跺腳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轉身離開。
臨走前,她下意識轉回頭,偷偷瞧了眼躺在床上的謝行雲,又飛快扭回頭走了。
趙千秋輕嘆口氣,轉回身:“本宮有事要處理,就不陪你了。你在這裏安心養傷,不必急着回祈神殿,等傷勢穩定了再說。”
她見謝行雲微擰着眉,以為他傷痛難忍,又不放心地囑咐句:“我讓太醫給你開一些安神葯,你若是累了就歇下,別勉強自己。”
謝行雲被趙千秋的聲音喚回思緒,感受到她留於言表的關心,不由輕笑:“娘娘不必擔心,貧道自己就懂醫術,會照顧好自己的。”那聲音輕柔的,實在難以想像是出自他之口。
“這倒是,本宮一時竟忘了。”趙千秋曬然。
“那本宮就先走了,晚些再來看你。”
若是識趣的,這時候就應該推辭,讓趙千秋去忙其他事情就好,不必一直過來。
謝行雲卻是頓了頓,然後道:“那貧道先謝過娘娘了。”
一直在角落裝透明人的秋嬤嬤瞬間眼睛冒火,朝着謝行雲直射過去。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這個道貌岸然,表裏不一的大祭司果然對她家娘娘有所企圖!
簡直膽大包天!
“該是本宮多謝你才是。”趙千秋看着他身上的傷嘆了句,隨即不再耽擱地轉身,“秋嬤嬤,我們走,秋嬤嬤?”
謝行雲也看向秋嬤嬤,那目光中的冷淡和洞悉硬生生叫她打了個冷顫。
趙千秋奇怪:“怎麼了?”
“沒什麼,娘娘我們走罷。”
等趙千秋走後,謝行雲的臉色徹底恢復漠然。
他回想着今日那一箭,要不是他推開晟帝,恐怕此時國喪的喪鐘都敲響了。
他救晟帝自然不是因為什麼無私或者善良,若是順從本心,他都想親手送晟帝一程。
可惜天命如此。
晟帝命不該絕。
前世的這個時候,晟帝同樣在宮外舉行了祭天大典,同樣遇到了刺客襲擊。
不過那時站在晟帝身邊的大祭司是謝行雲的師傅,已有八十歲高齡仍精神抖擻的老道士。
當時的晟帝反應極快,看見向自己射來的箭,想也不想就扯過大祭司擋在身前。
那一箭正中大祭胸口,當場斃命。
對外卻只說大祭司“救駕身亡”,風光大葬以示表彰。
明明是帝王的自私殘忍,偏還要包裝成皇室的感恩戴德。
實在是讓人,作嘔!
想到前世種種,謝行雲的眼中升起怒意。
重來一世,一切事情的發展總會有微妙的關聯。
好在謝行雲早有準備,為晟帝擋下死劫的同時,保下了自己的命。
還因禍得福,住進端儀宮的側殿,似乎也,不錯?
謝行雲平復心情,甚至勾起一絲笑意來,不自覺地思考起等下趙千秋來看他可以聊些什麼,自己又能在這裏賴多久。
不過,方才蘭翕手裏提着的紅燈籠,似乎有些眼熟?
謝行雲突然坐起身,按住胸口悶哼一聲。
他想起來了,
那不是昨天,宓嬪和宋桂在他祈神殿的高塔上放飛的那個嗎?!
當時他就守在塔下,仰頭看着它越飛越高,然後消失不見。
竟然被蘭翕撿到了?
真是不湊巧。
端儀宮正殿,趙千秋聽着蘭翕將事情講完,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拿來給本宮看看。”
她讀着那紅紙上剩下的兩句詩,有些猶豫:“倒也不一定是訴私情的。”
“除了私情還能是什麼?”蘭翕嘴快道。
趙千秋看她一眼:“你就沒想過,這詩中的‘君’可能指的是陛下?”
蘭翕一噎,她還真沒想到這種可能性。
“且不說誰能有這閑心又是放燈籠又是寫詩的,光是這做骨架的枝條就不尋常,恐怕是從宮外得來的。”趙千秋眼尖得很,一下人出那紅雲燈的骨架是關鍵。
蘭翕不甘心地嘟囔:“大半夜放燈肯定是心虛呢。若真是為陛下祈福,為何不大大方方地告訴陛下?”說不定還能得到陛下的垂青,豈不是更有用?
“不是每個人都和淳嬪一般好運,能日日見到陛下的。”趙千秋淡淡說了句。
後宮嬪妃眾多,難免有人不得寵,獨守空房久矣,寂寞孤苦之下會寫出這樣的詩句倒也不奇怪。趙千秋這樣想着,更加覺得這燈籠是出自嬪妃之手,並非宮闈醜聞了。
她當即吩咐下去,讓人以燈籠的骨架和寫詩的筆跡為線索,去各宮暗查。
“娘娘,為何不正大光明派人去搜?”蘭翕毛遂自薦,“若娘娘沒空,我可以……”
“不過一件小事,弄清楚誰做的燈籠就好,不必興師動眾。”趙千秋想得周全,為了保全嬪妃的面子,不該明着調查。
她問蘭翕:“你來之前,可有和別人說到此事?”
蘭翕當即神色有些不自然:“臣妾在來的路上遇到了宓嬪姐姐,倒是說了幾句……”
“宓嬪?”趙千秋眉頭一松,“她不是多嘴之人,應當不礙事。”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趙千秋還是讓人將厲寒酥喚過來。
很快內侍回來回話:“攀月宮的人說,宓嬪娘娘去了戴貴人那裏,已經派人去請了。”
趙千秋點頭。
她轉頭見蘭翕還安安穩穩地坐在位置上,忍不住開口驅她:“既然事情已經說完,淳嬪就先回去吧。”
蘭翕一愣:“娘娘,我想留下來……”
“你說的事本宮會處理的,不必你操心了,回去吧。”
蘭翕咬咬唇,心下更加不忿,狠狠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