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大罪
一陣風吹過,屋檐外的天迅速地陰下,小雨落地,但房屋一圈的空間,仍舊陽光四溢,紛落的櫻花,半分潮半分干,恰如有棲紫陽花此時膽怯又好奇。
“有些未說完的話,爛在心底就算了吧。”夏彌爾嘴裏傳來自嘲的歌聲。
她靜靜矗立在巨大的玻璃櫃前,伸手穿過玻璃,撫摸柔軟的羽翼。那是每一隻都長達五米左右的潔白羽翼,不知道的人會認為這只是在欣賞自己收藏的珍饈,但混血種們在不自主地跪倒,那種如同古老的蟲蠱,在全身的血管中攀爬,撕咬關節,迫使臣服。
所有人半跪,右手握拳放在咽喉。她們是夏彌爾的人,一氣呵成的姿勢,做足了噱頭,這是有棲紫陽花的視角,因為她正雙膝跪地,死死盯着地板,身上的壓力不容她有其餘動作。
“小姐,人帶來了。”美婦凝視着背影。
“話說得好像我們要審判犯人。”夏彌爾轉過身來,“你們還是像以前那麼漂亮,希望這份笑容,在京都亦能保持下去。”
“應運而生,洪武長隆!”
“小姐,京都方面傳來消息。”美婦說,“疑似耶夢加得的少女,出現在‘愛與仇’計劃中,那邊已經暫停所有外出活動,在人為干預的情況下,目前藏在鳥羽院的某處宅院。”
“好不容易偷出來的東西,還送了回去。”
“南小姐安排的,所以不經過其他家主的抓捕。”
“我很喜歡‘抓捕’這個詞,鳥羽院大部分人已經開始倒戈,屈服於並不偉大的力量,現在能相信的也只有寥寥幾人。”夏彌爾問,“她的腿怎麼樣了?”
“小腿粉碎性骨折,肌肉組織因為長時間的沒有血液供應而徹底壞死,但在‘皇血’的幫助下,已經恢復如初,行動自如。”美婦說。
夏彌爾點頭:“下去吧。”
她們站起身後退,直到盡頭才轉身離開。
夏彌爾繼續吟唱着那自嘲的歌謠,很無規則又很無厘頭的日式俳句,聽上去卻情真意切。伸手拽下一根羽毛,這是莫大的僭越,但羽翼只是默默地接受着。擁有107號啟示的混血種,及擁有能與光天使一戰之力,讓光天使也求饒的力量,只有大天使。
“起來吧,五分鐘,它很開心。”
感到身上的枷鎖解脫,有棲紫陽花提裙向後挪動,一臉警惕:“這是誰的翅膀?”
“大天使。”
“我當然知道是大天使,但這不是普通的權能。”
“當然不是普通的權能,這是戰爭之王米迦勒的翅膀。”
有棲紫陽花吃了一驚:“米迦勒?為什麼你會有米迦勒的翅膀?還只有四個?”
“因為,分殘的是米迦勒,不是路西法。”
“你在開什麼玩笑?那幅畫......”
“沒人告訴過你,故事是人講的嗎?”夏彌爾輕握羽毛,聲音卻顯格外暴戾,“沒能守住姐姐一針一線的東西,沒用!”
她像在面對一個任務失敗的手下,平時和藹可親,可這次極度生氣,她的眼睛流露出惋惜,好像隨時會湧出傷心的淚水。
有棲紫陽花恐慌地看着,不由地想到李欣月說的“越是眯眯眼的人就越心機”這句話。裙下她腳步外挪,經過那一出,她太了解夏彌爾的本性了,有時候笑容滿面活脫脫的老好人,有時候又陰險狡詐,重要的是沒人能弄得過她,這要放在古代封建王朝,絕對是個玩弄人心又富國安康的皇帝,但現在,就是個瘋子。
“倫敦,李澤屠掉了原罪【暴食】,三藩市李澤屠掉了原罪【貪婪】,這裏的兩隻來自那兩位手中,剩下的兩隻,則是現在的日本。”夏彌爾說。
“你想說......日本有兩個原罪?”有棲紫陽花皺眉。
“三個,還有五個大天使,其中兩個的力量超越了天使長。”
有棲紫陽花盯着夏彌爾,她不知道這些情報從何而來,但聽完后,只讓人感到想一頭暈死:“你是初代種?”
“只是活得比較久而已。”
“天山童姥?但你之前的模樣......”有棲紫陽花望着現在身材縮水一半的少女,再看了眼自己。顏色是同款,樣式也大同小異,很像即將出門赴宴的大小母女,都是美人,就是發色與眼睛不同。
“有時候,男生也喜歡豐滿一點兒,不是嗎?”
“為什麼大天使的力量還能超越天使長?”有棲紫陽花問。
“你可以想像成一個企業,天使長是總監,是一個職位的稱呼,而能頂替總監的人特別多,甚至是能掌控公司命運走向的,但這些人懶得要這個職位,因為管理起來很麻煩,他們寧願在一個人手下做事,也不願去應聘和上調這些崗位。”
“所以七美德不是所有天使中最強的?”
“七原罪是地獄中最強的,七美德不同,最強的大天使也不在七美德中。”
“你想說路西法?”
“耶夢加得和阿撒茲勒,實力也遠超米迦勒。”
“也就是說,除了耶夢加得,阿撒茲勒也在日本?”
夏彌爾點頭:“只是可能,目前還沒發現她的蹤跡。”
如果有大天使的力量超越了美德,那麼就能視作與美德同等的怪物;如果這類怪物連天使長都不能控制,那簡直比原罪還要危險。有棲紫陽花並不擔心這類怪物會毀掉日本,而是擔心她們的存在,讓本來要走的路中途斷掉,就像查案已經到了關鍵,唯獨缺乏證據。
混血種的目的是屠掉原罪,可大天使讓原罪都躲起來,那可完全沒用處。
“為什麼是米迦勒的翅膀?畫裏可是路西法。”
“竊取翅膀,是因為起初有人將誤導性的答案進行了傳播,除了少數知情人,幾乎所有都認為路西法的力量源自翅膀,但源泉其實來自血液。”夏彌爾說,“路西法的身體是完美的收藏品,擁有極大控制\/欲與佔有\/欲的人,妄圖用以假亂真的方式,藏起路西法的所有東西。”
“米迦勒?”有棲紫陽花輕聲問。
“米迦勒已經死了。”夏彌爾出神地望着窗外,“知道什麼是大罪嗎?”
有棲紫陽花搖頭。
“七大罪,虛榮、妒忌、暴怒、懶惰、貪婪、暴食、色慾,但最大的罪則是欺騙,每一個謊都要用無數的謊去圓。每一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英雄,但每一個人都會說謊,即使是英雄,也會因為謊言而分崩離析。”
“賭徒么?”
有棲紫陽花摩挲着衣服,她忽然想起和月野清衣一起看《驚天魔盜團》的電影,那真是一場了不起的騙局,一場了不起的賭局,魔術本身就是騙人的,而利用魔術設計一場又異常的舞台完成復仇,再峰迴路轉的思路,也會被意想不到的結局所驚訝。她知道結局?不,根本不知道,她現在是完完全全的事中人,或許,她也在一場騙局之中,充當著炮灰的小丑。
“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夏彌爾說,“作為員工,勞動派遣至日本各地,去吸引耶夢加得,風音家主決不能被打擾。”
“你們在撮合他們?”
“第一場只是跳了舞,第二場連手都沒握上幾次,愛情,不是這樣,只有刻骨銘心,才會悲慟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