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迷途羔羊 III
【赫雷特篇】
西元727年-春分（炎靈之日）
北方騎士團聯盟/夏爾特騎士團領地
夏爾特城
A
朝初光亮不禁催生着這片孕育騎士精神的聖地緩慢復蘇過來。
北方騎士團聯盟全境隔絕於寒線以北，橫跨冰海與苦寒天獄（極北之地）遙遙相望。
國土地貌主要是由一望無際的冰原和高聳入雲的冰山自然凝聚而成，雖被世俗讚譽為純白國度，但歷來貫徹不適人類居住的常識。
當年奉命開拓荒地的聖靈騎士團憑藉頑強意志克服重重險阻，最終僥倖定居下來。隨後通過艱苦卓絕的非暴力抗爭榮獲高度自治神聖權力，既而躍升至相對獨立的聯盟體系。然而伴隨時間推移，聖靈騎士團亦席捲進現實利益糾紛而逐步分流，波伊特、洛斯恩、夏爾特、羅奇和諾曼皆是載負繼任使命的傳承騎士團，且其中以綜合實力最強勢的波伊特騎士團為聯盟領袖。
依戀寒冷故土的人群仍舊保留着高尚騎士精神，僱主忠誠以及虔誠信仰（敬畏聖教皇）聞名遐邇。雇傭兵行業是支撐其發展不可或缺的動力……
“啊！硬逼我通讀異國簡史完全是惡意滿滿的非人折磨！”
柯拉較為慵懶地趴在桌上，無意翻閱堆積在面前的厚重古籍。
赫雷特、菲莉、格奈和梅薇卻都頗有興緻地願意接受腐化知識的洗禮（愚弄）。
轉瞬陷入孤立處境的聖女殿下向眾人反覆投去不解目光。
昨夜所幸歐利亞騎士長施予善意救濟，赫雷特一行人才避免露宿荒林的悲劇。
頹然抵達夏爾特城的旅館已經是深夜時刻，眾人在倉促吞咽晚餐后便迅速入眠。
一整日疲倦足以令所有人擁抱彌足珍貴的安穩夢鄉。
直至清晨鳥鳴驟響，匆匆而來的歐利亞攜帶着數不勝數的精神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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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利亞騎士長，您為何？”
正欲外出遊盪的赫雷特恰巧撞上身材壯碩的騎士長，其詫異行徑頓時喚醒他的焦慮。
“非常抱歉，赫雷特，我必須告訴你某個極為糟糕的消息……滯留於此的你們恐怕在短期之內無法得償所願。”
歐利亞滿臉無奈地開口解釋。
“為什麼！”
“最近夏爾特騎士團的駐防任務稍有變動，畢竟毗鄰友邦（古斯曼特帝國亞倫領）深陷內戰漩渦，阿莫爾總團長經過深思熟慮後下令加強邊境地帶的駐防力量，並無限期封閉‘費托之門’。留守那裏的正是隸屬喬瓦尼的精英騎士衛隊，他們不會輕易准許你們通行……”
“難道別無挽留他法嗎？”
心急如焚的赫雷特悍然摒棄往日謙遜，厲聲苛責無罪騎士長。
“赫雷特，一切等我回來之後在商討吧，我現在必須趕去參加騎士團會議，因而不得不告辭……”
在歐利亞慌忙告退後，被壓抑黑影牢牢牽制的赫雷特攥緊雙拳，任憑萬般嘆息灼燒震撼靈魂。
歸國之路依舊前景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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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再度收束回愜意氛圍。
“赫雷特，沉浸在屋內鑒賞古籍實在是太過無聊，我們還是外出切身體驗異國風情吧！”
柯拉略顯嬌羞地向赫雷特提出盛情邀約。
“這可不行！柯拉學姐，我們是未曾入鄉隨俗的漂泊旅者，理應忌憚惹是生非的想法。何況柯拉學姐不遠萬里奔赴至此的初衷似乎是磨練炎系魔法吧？”
赫雷特的婉拒猶如晴天霹靂般抹殺柯拉的真摯笑靨。雖然隨意編造的謊言終究損害自己，但她並非為屈從妥協的命運少女。
“好吧，那麼我便只身前往城鎮廣場彰顯炎系魔法師的身份吧，我篤信失控情勢會變得異常熱鬧！”
當柯拉興緻勃勃地拖拽至門口時，先行等候的赫雷特早已撿拾起遺忘憧憬。
“抱歉，柯拉學姐，我認可在外漫步的樸實性，切身感受風土人情要比枯燥乏味的主觀臆斷更為聖潔高雅……”
預感不妙的赫雷特即刻向其舉手投降。
“那真好啊，菲莉，梅薇還有格奈，我們共同外出縱情狂歡吧！”
柯拉率先推開通往新世界的大門，然而佔據整片視野的不是綺麗景緻，而是冷冰冰的騎士護甲。
聖女殿下默默將頭上揚，自己愈發厭惡眼前這位偽裝和善的騎士長，甚至遠超乎那位粗魯待人的騎士長。
不明所以的歐利亞流露出迷茫神情，頻繁向她攤手致意。
尷尬無比的晦澀場景……
B
間歇微顫的歐利亞坐立難安，費力擦拭着面頰濕汗。
“赫雷特，我有什麼失禮舉止得罪聖女殿下嗎？”
作為當代（第78代）聖教皇康洛斯所親自賦予聖女尊稱的柯拉享有崇高聲望，在同為神權附屬國的北方騎士團聯盟境內亦是眾人盲目擁戴的痴妄對象。
“您不必擔慮，歐利亞騎士長，剛踏足北國雪鄉的她略感疲憊，因而情緒較為抑鬱低落……”
擠在赫雷特身旁的格奈竭力勸慰（宛若）失魂落魄的騎士長。
“但請您放心，尋獲安撫的她不久之後便會歸於平靜。”
輪番釋懷巨盾的庇護終究令歐利亞如釋重負地呼出長氣。
“原來如此，我始終憂慮自身是否踐行某些出格之舉，倘若當真如此，叛逆騎士精神的囚徒便為我的敗亡末路！”
“既然誤會解除，也是時候切入主題。赫雷特，現在允諾你歸國的契機尚存，纏綿痛楚的折返征程卻希望渺茫……”
歐利亞神色凝重，遲遲無法迸發傾訴衷腸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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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窗前的柯拉攥緊雙拳，眉頭微蹙，緋紅面頰明顯是幽怨未散的確鑿證據。
“柯拉姐姐，不必再固執己見，歐利亞騎士長並非故意攪亂計劃，所以你完全沒有必要容忍那般瑣事堵塞心頭。”
“是啊，柯拉學姐，早些熄滅怒火吧，不然赫雷特肯定又會陷入自我審視的怪圈……”
梅薇與菲莉耐心勸導着柯拉，可殊不知她真正難以解脫的癥結或許是……
“我不理解啊！我莫名憎恨歐利亞騎士長的偽善，反倒是那位徑直揭示兇惡面目的敵對騎士長……”
“唉！柯拉姐姐，原來你也深藏這種想法啊！我不反感歐利亞騎士長，亦不厭惡喬瓦尼騎士長，他們皆非破除理性框架的凶暴惡徒。雖然我沒有任何可佐證的突破點，但朦朧觸覺真是充斥奇異炫光呢！”
梅薇的直率感慨順勢嵌入柯拉的心坎，喬瓦尼騎士長究竟為何對自己懷揣淺層惡意，看來亟需謹慎推測一番……
瞭望碧藍天際的柯拉思緒邁向前所未有的舒緩區，不朽神諭雕琢出澄清無比的靈魂。
她漫不經心地被屋外動靜所吸引，歐利亞騎士長正逐步脫離掌控視野。
柯拉轉過身去，目不轉睛地緊盯着梅薇和菲莉。
“走吧，快去獲悉他們的商討結果……”
這趟溯源旅程註定將會降臨什麼不祥惡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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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拉、菲莉和梅薇剛下樓便驚覺赫雷特與格奈之間的恐怖互視。
看來奢求輕鬆愉悅氛圍的談論未免過於異想天開。
“赫雷特，你願泄露最終機密成果嗎？”
“柯拉學姐……跨越國境線的手段確實存在，不過危險性太大！”
眼神忽閃的赫雷特只得吞吞吐吐地回應訴求。
“那是什麼？”
柯拉一反常態地刨根問底，現如今她竟會如此關切赫雷特的回國進程……
“近日夏爾特騎士團接到某個極為關鍵的委託，來自古斯曼特帝國赫赫有名的法比奧商會請求夏爾特騎士團能夠派人橫渡冰海，冒險登陸極北之地，在‘中維’區域採集一種名為‘冰靈花’的珍貴寶物。”
“傳聞結出‘忘情之果’的詛咒之花已經基本在原生大陸絕跡，但依託法比奧商會提供的精準情報，夏爾特騎士團總團長阿莫爾正式決定接受委託，並將由歐利亞騎士長和喬瓦尼騎士長分別率領各自騎士衛隊前去執行任務。倘若我們能夠幫助歐利亞騎士長搶先奪走秘寶，他就將請求阿莫爾總團長准許我們過境，只不過……”
激昂焦慮不斷積聚於腦海，乾渴嗓子似乎無法維繫赫雷特輾轉失序的歸國前景。
“極北之地是萬物生靈的畏懼煉獄，那裏不僅棲息着諸如噬人熊、冰蝕鬼等剽悍惡魔，甚至頗有良機同上古傳說中扭曲時空的遠古英靈不期而遇……通往‘生之真理’匯聚終端（聖光祭壇）的‘真理線’隱喻着這一路上命途多舛啊！”
接過話語權的格奈由衷發表最貼合實際的感言。
赫雷特下意識地瞄向菲莉，儘是黯然失色的姿態。顛沛流離的長期折磨致使憔悴面容痛喪潤澤。
心猛然間狡痛起來……
“各位，我決定在此久留，直至歐利亞騎士長光榮歸來。屆時我將自願承受親自乞求喬瓦尼騎士長應允過境的任何屈辱！”
環顧無悔留守身旁的四位畢生摯友，他們的人身安危迫使赫雷特不得不做出唯一寄存正確的抉擇。
然而迅捷湧現的不和諧之音蠶食着黎明前寂寥防線……
“不，我們接受歐利亞騎士長的提議，共赴極北之地！”
柯拉信誓旦旦地展現與先前立場截然相反的觀點，這使得其瞬間傾倒在仰慕學姐的凜冽私慾裙下。
她的抉擇初次吻合赫雷特內心深處最遙不可及的意志……
“是啊，我們誓死要去那吧？”
一向怯於在公共場合開口的菲莉竟然會在此刻勇於發聲。
極北之地……
赫雷特偶然追憶起同菲莉再度見面時她所饋贈寶物，那份彌補缺憾的稀世地圖！
花中藍皇……
C
儀態端莊的騎士衛隊正途經熙攘街道，縱使夏爾特城遠遠達不到驕矜都市規模，但在這絕寒凄苦之地繁衍生根並不斷壯大，直至發展成如今盛景，無愧為北境奇迹！
赫雷特縝密觀察着佇立路途兩旁的人群，心底不由滋生對異族同胞的敬佩情愫。
“歐利亞騎士長，我們這是要去哪呢？”
洞悉惡兆的柯拉硬是橫生枝節地擁簇進原本嚴絲合縫的彼此（歐利亞與赫雷特）坦誠交際。
“聖女殿下，我們將要去面見阿莫爾總團長以及委託人——法比奧商會的副會長葉戈爾大人，待其囑咐某些特殊委任要求后才能向北進發，從而抵達北方騎士團聯盟境內唯一通航至極北之地的麥拉港。我們還需做好臨行前的充分準備……”
“希望旅程平安無事吧！縱然從麥拉港啟航后便是墜入地獄深淵的真正開端……”
“你永遠不可奢望‘生之真理’神明對入侵生靈的眷顧！”
針鋒相對的柯拉對待歐利亞近乎窮追猛打，所幸騎士長展現紳士般謙遜卑態，轉而奉勸珍惜一生的稚嫩後輩趁機捨棄一時憤懣。
“我仍然驚訝於你們魯莽失智的判斷，我奢望你們能再謹慎一些，畢竟極北之地是歸屬萬物生靈的敬畏禁地，懊悔權利直至現在都掌握在手心……”
“非常感謝您的垂憐，但我與同伴們皆心意已決，更何況您曾經援助過囚困於危境中的我們，這也算是回報沐浴新生的恩情吧！”
赫雷特滿懷歉意地再度謝拒歐利亞的善心建議。
“救贖你們是我人生中最聰慧的抉擇嗎？”
D
隨行者終在歐利亞騎士長的引領下來到夏爾特城的心臟地帶——聖殿堡壘。
放眼望去儘是高聳堅硬的石質城牆，無數箭塔和投石器錯綜複雜地遍佈其後，這徹底令遠道而來的侵略者視為畏途。全副武裝的精銳騎士不分晝夜地在城牆上巡邏，一面面光彩奪目的鮮艷旗幟隨勁風恣意飄揚。
“歐利亞支團長，阿莫爾總團長和喬瓦尼支團長已在議會殿堂與葉戈爾大人碰面。”
駐守城門的騎士有條不紊地向其稟報實情，厚重鐵閘亦被僕從緩緩推開。
“沒想到喬瓦尼的行事風格是如此不動聲色，我們也趕緊進去吧！”
“懇請銘記務必在嚴肅場合粉碎不計後果荒唐言論的原則，萬一被喬瓦尼抓住把柄，世俗名譽便會被肆意玷污，既而永失總團長殿下的信任……”
騎士長的毀生威懾並未挽留除開柯拉在外的多數新生一代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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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穿佈滿眾多奢侈包裝貨物的中央廣場，隨後踏入一條狹長昏暝的走廊。聖殿堡壘內部全然沒有任何華而不實的裝飾物。質樸美感的堆砌石屋從外觀上猜測理應是存放武器與糧食的儲藏屋。
慎重且務實，這恐怕是形容不毛泣地最耿直的生命贊語！
飛速流逝的時光奮力推搡着眾人至紛擾殿堂的忌憚正門口。
然而在叩開命運之門前夜，歐利亞宛若被至高創世主意念約束般深情宣讀神聖禱詞。
“生者必須替自身言論忍辱負重地存活，千萬別將無知與頑劣升格為構建逃避港灣的基石，祈願未來回首能夠坦然接納如今悲憾……”
騎士長的瀕亡囑託終於贏得包括柯拉在內的所有新生一代推崇。
伴隨着沉悶聲響，前方不朽光芒的映襯下，命運齒輪轉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