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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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LP11的大門,周斯復問身旁的鄭瀅:“我讓司機送你?”

“不用,科大北校區就在這附近,走路五分鐘就到。”鄭瀅說,“時間也不早了,羊羊明早還要學鋼琴,我就先帶他回去了。”

一邊說著,鄭瀅一邊拉起兒子肉嘟嘟的小手:“羊羊,和叔叔說再見。”

羊羊靠在媽媽懷裏,眼皮困得幾乎快要耷拉下來:“周師傅……拜拜。”

周斯復伸手摸了摸羊羊毛茸茸的頭髮,沒再說什麼。

臨走前,鄭瀅往前走了一步,壓低聲音問:“下周六還是老地方見?”

周斯復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

他這次臨時從美國飛回來,不惜缺席了達諾菲的上市晚宴,就是為了這次鄭瀅主動提出的會面。

就在兩個月前,鄭瀅辦理協議離婚,一紙訴訟將丈夫、也就是他的大哥告上了法庭。

這場荒誕的夫妻經濟糾紛以鄭瀅的敗訴而告終,然而就在昨天,她拿着一份未經公開的專利資料,轉頭找上了自己。

他和鄭瀅在今天的短暫見面中達成了一項隱秘的交易,而這次交易的內容只有他們兩人知道。

送走母子二人,周斯復回到酒店停車場,徑直走向VIP車位的那輛黑色Raffaelina。

Raffaelina是達諾菲出產的一款高端商務車型,售價在這個檔次的轎車中不算貴,整車配下來只要一百七十萬左右。由於性價比非常高,年初剛開始預售便很快售罄,目前還處於補貨的階段。

司機老趙早早就候在這裏,看到周斯復出現,連忙打開後座車門,等着自家老闆上車。

回到駕駛座上,老趙透過後視鏡,看到周總一顆顆解開襯衫領口的扣子,闔眼靠在座椅前,眉眼間難得地流露出一絲疲意。

“周總,現在直接送您去機場?”

周斯復揉了揉太陽穴:“等等。”

大約過了十五分鐘,另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入停車場。車上下來了一名身穿西裝的年輕男人,手裏拿着個密封文件袋。

畢恭畢敬地敲響Raffaelina的車門,男人在得到老闆的默許后打開車門,彎腰坐上了車。

從文件袋裏取出幾張紙,秘書雙手遞給周斯復:“周總,這是我們的人從封禹內部發來的東西。”

接過秘書遞來的一沓照片,周斯復靠在座椅前,開始一張張翻閱起來。

五指有意無意地敲打着堅硬的紙面,整個過程中,他的臉上並沒有出現什麼多餘的表情。

視線在其中一張上多停留了片刻,周斯復淡聲開口:“這是封禹照明的主席?”

“是,我們已經找人做過面部識別,和季源霖的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秘書公事公辦地說,“聽我們的人說,封禹的IT部門負責人已經對寄件人進行了定位追蹤,但那個人的手段很高明,直接盜用了公司一名剛離職員工的郵箱和IP,他們暫時也查不出來發郵件的是誰。”

“這是萬豪的內部監控,”周斯復說,“外面的人沒辦法調取。”

秘書頓時瞭然,老闆這是要讓他們去找萬豪那邊調查。

“封禹那邊什麼反應?”

“照片是今天傍晚收到的,他們高層已經一致決定把這件事瞞下來,兩位大老闆應該暫時還不知情。”秘書回答,“封禹最近剛和寶龍電器簽了一個億的經銷大單,要是這時候爆出董事會主席的負面新聞,寶龍電器大概率會撤單,他們擔不起這樣的風險。”

作為跨國車企巨頭,達諾菲的輿情部門一直在密切監視其他幾家同業競爭對手的消息,只有封禹是個例外。

封禹不是車企,甚至可以說和汽車行業半點關係都沾不上。不知出於什麼樣的考量,這家照明公司還是被周總列在了重點監測的名單里。

正因為如此,今天剛接到內部人士發來的消息,他就立馬通知了周總。

周總原本要搭乘今晚的航班直飛洛杉磯,接到自己的消息后臨時改簽了航班,讓他親自過來一趟。

秘書頓了頓,繼續接道:“另外,另一位當事人的身份也已經查出來了,是個挺有名氣的廣告模特,叫做成熙。”

他以為周總會詢問更多的細節,沒想到周總直接從褲兜里拿出手機,在網頁里輸入了“成熙”兩個字。

手機頁面上很快跳出了成千上萬條有關成熙的內容,最近的新聞大多圍繞着兩條話題,一是成熙要參加八月在巴黎舉行的Filoni秋季成衣大秀,另一條則是成熙剛剛殺青的古裝網絡大電影。

【#成熙鹽系男孩天花板#】

【#純欲修狗狗成熙#】

【#熙熙又雙叒殺瘋了#】

……

看到老闆挨個點開關於成熙的熱搜,翻看話題里的寫真和廣告,秘書心中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在他做總秘的兩年間,身旁這位大Boss似乎從來沒有傳出過任何緋聞,也沒有和任何人拍拖的跡象,直到三十歲了還是光棍一條。

他曾經旁敲側擊地替行政的女同事打聽過一次,周總只說工作忙,也沒遇到合適的。

難不成……周總一直以來中意的是這一款?

正在這時,他聽到周總突然開口問道:“S260系列的新車發佈會時間定了嗎?”

不明白周總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一茬,秘書趕緊點頭:“定了周總,在下個月的6號。”

“洛杉磯時間下午5點,等我下飛機,安排國內Marketing團隊和我開個會。”

秘書愣了一下,沒料到周總的話題轉得那麼快:“……開會?”

“他們不是一直在糾結S260的代言嗎?”周斯復抬起眼睛,目光對上車前的後視鏡,“我有個合適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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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意大利,米蘭。

接到成熙的電話時,季源霖正坐在更衣室外的茶几前,一邊喝下午茶,一邊聽着設計總監和他介紹禮服的靈感來源。

“所有禮服都由我們工作室的高級設計師Micheal親手設計,可以根據您和時先生的身形量身定製,尤其是您身上這一款,背部線條流暢自然,肩頸的部分——”

“不好意思,”看到手機里彈出的聯絡人,季源霖對設計總監禮貌地笑笑,“我接個電話。”

他給成熙的備註是“研發二部-C”,時添雖然在工作中很嚴謹較真,但生活中一向是個粗神經,很難會發現其中蹊蹺。

掐掉電話,他走到更衣室的門口,輕輕敲了敲面前的實木門:“添添,我出去一下,有事隨時叫我。”

門內很快傳出時添的聲音:“你去吧,這件版型一般,我再試試別的。”

離開設計工作室,站在喧鬧繁華的異國街頭,季源霖仍然沒有完全放鬆警惕。他轉過頭環視了一圈周圍,確認沒什麼問題,這才大步離開工作室門口,來到了馬路對面。

季源霖回撥過去,電話剛響了一聲,就被對面的人接了起來。

“阿霖,我和你說,我——”

季源霖出聲打斷了成熙的話,語調依舊溫和,卻隱隱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責備:“不是告訴你了嗎,我和他這幾天都在一起,白天不要打電話過來,忘了?”

臨近兩人婚期,他很早就聯繫了意大利的禮服設計師,帶着時添專程打飛的過來試禮服,順便就當放個小假。

在電話那頭愣了一下,成熙的語氣驟然間弱了下來:“抱歉阿霖,我,我是因為太激動了。”

季源霖輕笑了一聲:“小傻子,要是給你打電話的不是我,你該怎麼辦?”

聽到季源霖這樣說,成熙心裏忽然也有些后怕。

早就聽說阿霖家裏的那位頭腦聰明,很不好糊弄。要是真是他用阿霖手機打電話過來,自己恐怕就要露餡了。

在電話里不服氣地嘟囔了一句,成熙聲線裏帶上了幾分任性的意味:“我不是急於和你分享,沒想那麼多嘛……”

畢竟才二十齣頭,哪怕在圈內混得多麼如魚得水,成熙有時候給人的感覺,還像是個長不大的小孩。

季源霖一直以來最喜歡的,就是成熙身上的這股單純勁。

很多年前,時添好像也是這樣。

“一見鍾情”從來就不是一個偽命題。在看到時添的第一眼,他就覬覦上了這份純粹與美好。

但後來,他長大,時添也長大了。

季源霖突然意識到,他好像總是在成熙的身上找時添的影子。

“好了,說正事。”聽着電話里朝氣蓬勃的少年音,季源霖的唇角微微往上揚,“怎麼突然找我了?”

“阿霖,我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你!”

成熙在電話那頭激動地嚷嚷,聽起來就差要手舞足蹈了:“你知道嗎?今天上午,達諾菲聯繫了我的經紀人,問我有沒有意向擔任他們新系列跑車在亞太區的品牌大使!”

“我下周就去他們總部參加廣告試鏡。”成熙得意洋洋地說,“我經紀人告訴我,是他們大老闆親自點名要我,這個代言應該算是十拿九穩了。”

說完好消息,他等着阿霖像平時一樣在電話里誇獎他,卻發現對方遲遲沒有作出回應。

“阿霖?”

“阿霖……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成熙突然有些心虛。

糟糕,阿霖不會被家裏那位發現了吧?

足足等了有一分鐘時間,成熙才終於聽到電話里傳來季源霖的聲音。不知道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季源霖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要怪異幾分:“……你說誰?”

沒等成熙回答,季源霖匆忙留下一句“等等”,接着便掐斷了電話。

他手機里多了一條新的來電,是時添打過來的。

季源霖剛接起電話,便聽見時添在電話里疑惑地問:“你在哪?”

壓下皺緊的眉峰,季源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神色:“添添,我在馬路對面的BakerShop買咖啡。等我下,我馬上回來。”

“你在馬路對面?”時添頓了頓,緊接著說道,“那你等等,站着別動。”

馬路對面,他看到時添推開工作室的大門,在人群中尋找着自己的身影。

順利在咖啡店門口鎖定了自己,時添指了指穿在身上的禮服,在電話里問他:“這件呢?”

季源霖盯着馬路對面的那道修長身影,久久沒說話。

時添身上穿着一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白色禮服,無名指上戴着自己為他精心準備的鑽戒,胸前還別著朵淡紫色的胸花。

這是他從十六歲那年開始,無數次做夢時夢到過的場景。

時間一晃而過,十多年就這麼過去了。

熏暖晚風拂過,吹散了炎炎夏意。隔着洶湧人潮,時添在馬路對面歪頭看他,似乎對他的反應感到有些困惑。

看他站在原地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時添忍不住樂了:“季源霖,你現在怎麼像個傻子一樣。”

“好看。”過了很久,季源霖沙啞着嗓音開了口,“你穿什麼都好看。”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頭一回無比清楚地意識到,他才是那個最後的贏家。

他費盡心思,步步為營那麼多年,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時添要結婚了,不是和周斯復。

是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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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鏡不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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