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離去
“路明非你什麼意思?”
嬸嬸眼睛一瞪,怒喝道。
吐出這句話,她臉漲的通紅,彷彿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往日裏她的話對於路明非那就是金科玉律。
她讓路明非往東路明非不敢往西,她讓路明非趕鴨子路明非不敢攆雞。
什麼時候路明非敢這麼跟她說話了?
這話什麼意思?
她就是再不喜歡喬薇尼,也不會幹這種噁心丟份兒的事兒。
路明非終究是路家的仔兒。
他這說的是人話嘛!
“明非,你瞎說什麼呢!”叔叔面色一變,“你嬸嬸還能不讓你去?我知道你平時心裏有怨氣,但你也不能這樣對你嬸嬸說話啊。她不是這種人。”
路鳴澤看着這一幕,有些摸不着頭腦,這完全不是路明非會說出來的話。
他看不起路明非,也不喜歡路明非。
平日裏也沒少在他媽的默許下欺負路明非。
但欺負歸欺負,終究是一家人。
這種事兒,他想都沒想過。
“我當然知道她不是那種人。”路明非語氣很淡,“我對上大學沒什麼興趣。準備過幾天就搬出去住,不用你們操心。”
在這裏的這些年。
對兩個大人來講,不過是中年後六年蹉跎時光。
可對於曾經的路明非來講,那是從青春期走向成人的漫長人生。
路鳴澤有着大把的零花錢,能在貴族學校仕蘭中學混出“澤太子”的名號,他連去網吧的網費都得自己省。
路鳴澤上着各種補習班,他就獨佔電腦打星際。
路鳴澤和朋友出去玩,他就在天台看夜景。
這些其實都無所謂。
只是在這個“家”里,他終究是個外人。
無論是物質上,還是情感上的外人。
嬸嬸倒是關心他冷不冷吃沒吃飽,但那是怕生病了亂花錢,雖然他爸媽有寄錢。
至於他喜歡什麼,什麼時候過生日,每天開不開心。
呵,誰在乎呢?
他只是個有人生沒人養的衰仔罷了。
無數的日夜,他只能和天台作伴。
一個沒有親人的孩子,走在馬路上都要矮人三分。
這些道理,他們會不懂嗎?
可他們不在乎。
如果不是路明非穿越修仙界幾百年,恐怕這輩子都會一直衰下去。
但他現在是修仙者路明非,自然不再是那個衰小孩了。
“明非啊,你是不是看了啥胡說八道的書啊,搬出去住哪是那麼簡單的事。還不讀大學,不讀大學你以後怎麼辦啊?人活着是要吃飯的,不上大學不好找工作啊,沒工作就沒錢吃飯啊。”
叔叔嘆了口氣,知道他是認真的,但還是委婉否定。
這孩子以前沒叛逆期,他還有些驚訝,沒想到在這等着呢。
“路明非,你以為你是誰啊?你會做飯嗎?你知道租房子要多少錢嗎?你知道你這個學歷出去找工作多少錢一個月嗎?搬出去住,你養得活自己嗎?”
嬸嬸明白路明非不是翅膀硬了想要和自己搞對抗,而是腦子抽了想要振翅高飛,自然也找回了往日的自信。
這一番話簡直字字珠璣。
“嗯,都很有道理。”
看着他們依舊喋喋不休,路明非失去了興緻。
在他們眼裏,他永遠是個長不大隻會惹事的小屁孩。
他在期待什麼呢?
叔叔嬸嬸不過是普通人而已,
就如那幾百年見過的那些凡人。
普通人,做普通事,有什麼好期待的呢?
也許是往日記憶作祟吧。
他眼中靈光一閃,三人被定在了原地,神情恍惚,彷彿失去心智。
“我爸媽給你們寫了封信,要求我搬出去住。”
“嗯。”三人異口同聲點頭答應。
設定了記憶之後,路明非又從隱形的儲物戒中取出一瓶丹藥,一人餵了一顆,然後在他們的神魂中改動了一些東西,避免日後被他們騷擾。
攝魂術加上忘塵丹,最後是神魂禁制,除非這個世界上有化神期以上的修士又精通神念之術,否則根本沒有人能察覺到三人的記憶異常。
做完這一切,路明非收起信封和手機,回房隨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課本,裝入行李箱。
搬出去住,總要做做樣子。
“再見。”
路明非回頭看了一眼那一家三口,口中道別。
這個地方,已經沒什麼可以留戀的了。
這時候他突然有些理解韓立當初的感受。
手一揮將行李箱收進儲物戒,路明非身影消失無蹤,這是隱身術,心念一動,一轉眼已在數里之外。
一口漆黑如墨的飛劍穩穩地落在他腳下,光線微微扭曲,一道黑影微不可察地滑過天空。
不過片刻,他就到了約定的地點。
這裏是一家私人醫院,人滿為患。
他神識散開,神念一掃,便已經鎖定了委託人的位置。
路明非收起飛劍穩穩地落在醫院大門口,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一個大活人從天而降。
這些人都行色匆匆,面上少有喜色,彷彿沒看見他。
順着醫院綠色的圖標,路明非如入無人之境,從人群中穿過,擠進電梯,穿過走廊,越過等候在外面的醫務人員,徑直走進了委託人的病房。
房裏開着窗,彷彿在等待着什麼。
房間正中有張床,上面躺着一個人。
那是一個臉部浮腫,身形枯槁的老人,看起來有六十多歲。
他穿着一身玄色金紋袍躺在床上,身上插着各種不知道作用的管子,頭上戴着一個吸氧面罩。
看得出他呼吸很困難,彷彿下一秒就會死去,但依舊強撐着身子望着眼前床桌上的筆記本電腦。
上面是漆黑的網頁,那是獵人網站。
他在等待那個帶來奇迹的人。
“額,我的意思是,我穿玄色金紋袍。”
路明非顯出身形,一身玄色金紋袍,看不清面容。
他走過病床,貼心地關上了窗戶。
“我以為……你會……走窗戶的,huashen……先生。你……怎麼……進來的?”
“這不是你該問的,難道你要頂着這樣的軀體和我論證我有沒有能力治療?”
路明非走到床前,俯視着這個風燭殘年的人,語氣不容置疑。
“抱歉……你……說得對,我……快死了,不該……問那麼……多。我……準備好……了,你……隨時……可以……開始。”
他說話斷斷續續,氣若遊絲,說完閉上眼,輕輕喘着氣,看得出他想大口吸氣,但是他做不到。
“明智的選擇。”
路明非點點頭表示讚許,隨手一揮,一縷藍光飄到患者的眉心,患者身形定住,瞳孔渙散,神情恍惚。